“應天府何在?”
此話一出,尚未完全起身的應天府尹當即就猛地一哆嗦,又急忙跪了下去回道:“臣在!”
“咱問你,最近市面是否承平,百姓是否安康啊?”
“回陛下,京城乃首善之地,又托陛下的鴻福,自然很是太平。”
“呵!”不想話音未落,朱元璋卻輕笑了一聲,“托咱的福?咱可沒那麽大的福!怎麽著,昨日在城南坊市的食肆裡,竟然有人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妄論朝政,有沒有這回事啊?”
“臣……罪該萬死!”
“你先別死,咱還聽說,這京城的百姓啊,可不只那說書的一個對咱這個皇帝制定的政策有意見,你身為應天府尹,平日裡只知道悶在府衙裡揣摩上意,卻連當官最基本的體察民意、體恤民情職責都給咱忘了,你自己說,該當何罪?”
“臣萬死!”
“是啊,你是該死!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官在,老百姓對朝廷的誤會才會日益加深,久而久之,咱豈不成了昏君,暴君不成?”
此話一出,滿朝皆驚,頓時再次紛紛拜倒在地,口稱“臣等有罪!”。
朱元璋則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了一聲,“起來!都給咱起來!咱之所以提起這事,可不是要看你們請罪的,而是要你們好好議上一議,這悠悠之口,應當如何應對?”
這下剛剛還亂哄哄的朝堂幾乎瞬間就安靜了下來,鴉雀無聲。
好半晌,朱元璋才哼了一聲,緩緩說道:“你們這些人啊,一個個的都是人精,都不願意做這個出頭鳥是不是?那我可就點名了。應天府!”
“罪臣在!”
“你先說,說得好了,咱免你死罪,要是說不出來,那就是庸官,這樣的庸官咱留著何用?還不如直接推出去砍了!”
聽到這,那應天府尹額頭上的冷汗唰地就下來了,趕忙一邊用手擦了擦,一邊開動了那不知道已經腐朽多少年了的老腦筋。
良久,才結結巴巴地回道:“回……回陛下,罪臣……罪臣以為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
老實說,這個應天府尹之所以能爬到現如今這個位子上,肚子裡自然是有些墨水的,故而此話一出,便引來了不少人的讚同。
然而朱元璋卻是滿臉的失望,“好一個應天府,咱是真沒想到,做了這麽多年的官,你這腦子裡依舊盡是些陳詞濫調,看樣子,你這個應天府尹也該當到頭了,來啊!將應天府尹革職遣返原籍,靜思己過!”
原本還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應天府尹聽了頓時涕淚橫流,不停地向上叩首,“罪臣叩謝陛下不殺之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正是由於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鑒”,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內心也都開始活泛了起來。
要知道這應天府尹所犯之罪說大不大,說小也絕不算小,真要是上綱上線甚至定個欺君之罪也不是不行。
可向來都慣以雷霆手段震懾百官的皇爺今兒個卻格外地開恩,莫非是真心想要群策群力,議個結果出來不成?
於是乎,朝堂之上,更多官員的大腦也自覺不自覺地開動了起來……
就在朱元璋領著大臣們絞盡腦汁思考著應對市井流言的對策的同時,太子府的總管高吉也正帶領著府內一眾下人以極高的規格,將剛剛回京不久,正在等候天子召見的呂本迎入了府內。
然而按理說,雖然這呂本是來探望自己的女兒和外孫的,但是按規矩,進到府內的第一件事還是要先去拜見太子的,即便太子不在,也要先去拜見太子妃常氏,然後才能去見女兒和外孫。
可進門之後,總管高吉卻直接帶他去了側妃的寢殿,這便讓他感到十分的不爽。
於是在見到自己的女兒之後,還依舊沉著一張老臉,沒好氣地說道:“臣呂本拜見側妃娘娘。”
那呂氏也不傻,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爹爹的情緒不對,於是便趕忙揮了揮手,對那些下人們說道:“你們都下去吧!這沒你們的事了!”
屏退了左右之後,呂氏這才起身拉著呂本坐下,一臉關切地問道:“父親,您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怎麽了?這話應該是我來問你才對吧?我且問你,這段時間你跟太子殿下之間的感情如何?”
“還是跟往常一樣呀!好端端地,您問這個做什麽?”
不想話音未落,呂本的眼睛一下子就瞪了起來,“休要瞞我,你以為你不說,我就看不出來嗎?太子殿下少說也有半個多月沒到你這裡來了,我沒說錯吧?”
此話一出,呂氏頓時就愣住了,“父親,您是怎麽知道的?”
“這你別管, 跟我說實話,最近府裡是不是出了什麽大變故?”
話說到這份上,對方又是自己的親爹,呂氏自然不敢有半點隱瞞,於是便將進來府內發生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地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下毒?這麽說,那常氏被皇后娘娘接進宮去,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應該是這樣的吧!”呂氏點頭回道。
不想那呂本聽了卻冷笑了一聲,“哼!什麽叫應該是吧,我的傻女兒,難道你還看不出來,他們這麽做是在防著你呢麽?”
“防我?”呂氏不聽還好,聽呂本這麽一說頓時就猶如聽到了晴天霹靂一般,驚得她愣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喃喃自語道,“難不成太子和皇后娘娘他們懷疑是我下的毒?”
“別說是他們,如果換做是我,我也會懷疑你!”呂本毫不客氣地說道,“畢竟一旦常氏母子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受益最大的就是你這個側妃娘娘,所以把你當做第一懷疑對象也是理所當然!”
“可是父親,這件事當真不是女兒做的呀!”
“這我當然知道,我呂本的女兒可不會這麽傻,做出這麽愚蠢的事情出來。可問題是,現如今你已經成為了眾矢之的,賊人下毒用的又是硝鹽,擺明了就是衝著咱們呂家來的。如若不盡快揪出真凶,那咱們可真就被動了,時間一長,假的也成真的了!到時候……”
正說著,那呂本的聲音便毫無預兆地戛然而止,緊接著便衝著窗戶的方向大喝了一聲,“什麽人在那裡鬼鬼祟祟的?給老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