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辦公室位於地下十一層。
走出電梯,欣研立刻感覺到與地面大廳截然不同的裝修風格。
前方那條長長的走廊上,每隔十米就擺放著一尊青銅雕像。它們大多是古希臘時期的同類雕塑複製品,光是欣研能叫出名字的,就有《命運三女神》、《維納斯》、《勝利女神》等等。這些雕像的原品大多殘缺,複製自然不可能完整。它們靜靜的排列在走廊兩側,在盡頭,走廊變成一條旋轉著通往樓上的梯道。
欣研對這種怪異的建築風格很是無語。這就跟普通居室裡強行增加一個樓梯,故意製造出躍層的感覺差不多。樓梯上下光線昏暗,整體色調都是棕黑色,很沉重,充滿古典城堡的陳舊氣息。然而,欣研絲毫不覺得這種做法有什麽文化沉澱,反而覺得這裡像是某種變異生物的巢穴,到處充斥著黑暗與沉悶,僅僅只是站在那裡,就令人覺得隨時可能窒息。
從走廊到二樓,足足有四道哨卡。以欣研的眼光,不難看出守衛軍人全部都是二階強化人。這讓她覺得詫異。因為這些守衛大多只是士兵,即便帶隊軍官,也僅僅只是準尉。他們的軍銜與實力顯然不對等,也並不符合軍部規定的強化藥劑注射條例。
子衛一直陪同著欣研和薑婉琦,可以保持著足夠的距離。這種做法顯然是因為尊重,同時為了減免不必要的麻煩。畢竟,這兩個女人都結過婚,雖然薑婉琦是寡婦,可鬧出什麽緋聞終究影響不好。既然是給予對方幫助,那就索性做得漂亮些。
簡單的推托了幾句,子衛謙遜地側過身子,讓欣研和薑婉琦走進房間。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高大厚重,無論色調還是風格,都與外面走廊同樣沉重,散發出強烈權威與強勢的辦公桌,以及一大堆類似的家具。
一個中等身材的老人端坐在高背椅上,用冰冷的,毫無感彩可言的目光,默默注視著走進房間的欣研和薑婉琦。
他穿著中將製服,衣扣敞開著,露出有些發皺的襯衫。脖子很短,頂著一顆皮膚暗黃的蒼老頭顱。眼角與額頭滿是皺紋,面頰兩邊布滿褐色的老人斑。稀疏的頭髮幾乎全白,髮根位置有兩塊面積很大,非常明顯的黑色斑塊。
看著這個其貌不揚的老人,欣研腦子裡迅速閃過曾經在電腦上看過,關於19u集團軍司令官的對應資料。
陳尚,76歲,中將。
簡單卻必不可少的禮儀之後,談話開始進入正題。
“外面那些守衛都是些睜眼的瞎子。”
陳尚顯然不打算給予欣研什麽好臉色,他的表情和目光一樣冰冷:“我還沒有到老糊塗的地步。這個時間段,接見的對象可不是你們。他們卻偏偏要把你們放進來……看來,前線得增加一些補充兵了。”
話雖未說明,想要表達的意思卻一覽無遺。
欣研微微皺起眉頭。
她感覺到陳尚有明顯的敵意,並不歡迎自己。而且,對方身上散發出一股令人非常不舒服的氣息。那是老人才有的特殊氣味,酸腐、沉重,帶有淡淡的體臭。
“陳將軍,我想求得您的幫助。”
欣研強壓下內心的不快,展露出和顏悅色,微笑著,把大廳裡那番話重新複述了一遍。在話語最後,她懇切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19u集團軍和第十一獨立部隊都是友軍。新柳州和新貴陽之間的距離也不算遠。我們的要求並不過分,希望您能看在同為友軍的份上,支援我們一部分糧食,數量多少看您方便。這並非強求,而是懇求。如果軍部那邊對此追問下來,我們會主動承擔一切責任。”
“呵呵主動承擔?說得好聽。”
陳尚摸了摸幾乎沒有什麽頭髮的禿頂,以符合其年齡與均線,特有的蒼老威嚴冷笑起來。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欣研身上。準確地說,應該是胸部和雙腿這些敏感位置。盡管年齡老邁,可強化藥劑對人體的改造效果非常明顯。即便是現在,陳尚在男女方面,仍然有著不輸於年輕人的強悍。
“第十一獨立部隊的問題很嚴重。”
陳尚深邃的眼瞳盯著欣研,聚焦在那雙筆直修長的腿上。他的話語森冷:“軍部拒絕提供補給,本身就足以表明態度。抗令不遵,是軍人最大的罪責,無論多少功績都足以抵消。從新南陽離開的時候,你們就應該考慮過這些問題。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其實很幸運,如果換在和平年代,換在病毒爆發以前的世界,你們早就被送上軍事法庭接受審判,而不是站在這裡喋喋不休,跟我討論什麽正義邪惡之類的話題。”
意思已經夠清楚了。
欣研眼中的目光一黯,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她轉過頭,發現薑婉琦臉上同樣充滿失望。
蘇浩缺糧,只是暫時性的。只要渡過最初的這幾個月,等到新貴陽基地建設進入穩定時期,一切問題都能得到解決。
通過“宏光集團”得到的糧食很大程度上緩解的饑餓,然而誰也不知道未來將面對什麽困難?為了確保新貴陽地區的軍民情緒保持穩定,蘇浩不遺余力的瘋狂收集更多食物來源。除了周蕭寒,各個大小據點的“工蜂”,以及各個雇傭兵團都在行動,從四面八方聚攏更多的物資。
欣研當然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男人在前面受苦。在她的號令下,整個家屬團立刻行動起來。軍屬和寡婦們各自動用關系,從軍方或民間搜尋食品。然而,限於整體環境和軍部的壓力,許仁傑不可能給予她們太多幫助,71集團軍各個後勤分部只能偷偷運出少量補給,轉而以民間方式轉送到新貴陽。這種做法雖然聊勝於無,卻只是杯水車薪。很自然的,女人們開始把目光轉移到臨近地區。
軍屬和軍人之間的關系密不可分。經歷過死亡的女人們做起事來,也少了很多顧忌。她們利用丈夫的關系,通過熟人牽線搭橋,聯絡上一個個單位主官。由於提出的要求並不涉及武器之類的敏感物資,出於人情,她們或多或少都弄到一部分食物。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也有不少軍官看過軍部會議的公開視頻,出於對蘇浩的尊敬,順水推舟私下給予女人們大量幫助。
從新成都到新柳州,欣研和薑婉琦只花了兩天時間。沿途的辛勞都被她們忽略,身體上的疲憊只為了籌集更多的食品。“蜂群”是一個整體,無論身為“蜂王”的蘇浩,還是“蜂後”欣研,在這個問題上與普通“工蜂”其實沒什麽區別。如果新貴陽因為食物不足導致大量人員被活活餓死,那麽整個“蜂群”都將受到影響,整體實力自然大打折扣。
欣研與陳尚之間沒有任何交集。唯一可供利用的,就是自己的警衛局軍官身份。按照相關條例,她擁有面見集團軍指揮官的權限。然而對方是否會答應自己的請求給予幫助,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現在想想,自己還是太過於天真。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許仁傑和王啟年。軍部的命令對大多數軍人仍然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
欣研同時也準備有第二種備選方案。那就是蘇浩留下的能量藥劑。她相信,如果拿出這種東西,至少可以從陳尚手中換到一部分物資。雖然數量很少,卻總比沒有好。
對方的態度,讓欣研失去了繼續談下去的興趣。她也不打算擺出能量藥劑這張底牌。態度決定一切,既然主觀意識否決,那麽再多的籌碼也只是白白浪費。拿到好處,卻什麽也不想給予,這種人很多,陳尚就是其中之一。
“對不起,打擾了。”
欣研收起思緒,朝前欠了欠身,打算帶著薑婉琦就此離開。
“先等一等”
陳尚出言喝止了欣研的動作。他依然端坐,投注在欣研身上的目光卻變得熾熱。被皺紋包裹的眼睛釋放出強烈光亮,仿佛兩隻手,一遍又一遍撫摸著欣研的身體。
“對於事物的看法不同,並不意味著對某些事情絕對沒有商量。”
陳尚此刻絲毫沒有老人應有的疲態,反而表現得如同躍躍欲試的年輕人。他雙手交叉靠在椅背上,緊盯著欣研,嘴角露出挑逗式的笑,毫不掩飾內心深處的。
“需要食品,這是你的要求。我對幫助第十一獨立部隊之類的事情不感興趣。不過,如果把這些物資交給你,由你負責處理,意義就截然不同。”
老人的目光很像是釘子,就連欣研也覺得仿佛皮膚被刺得有些微癢。這感覺讓她很不舒服,就像被一條可怕的蛇纏住,又冷又濕,隻想讓人盡快擺脫。
她客套性的勉強笑笑,搖頭拒絕:“謝謝不用了。”
如果陳尚在幾分鍾前說出這些話,欣研肯定會覺得高興,認為不虛此行。
現在,陳尚的態度已經很明確,偏偏又說出願意幫忙之類的話,目的和用心一覽無遺,欣研隻覺得沉悶與惡心。除了盡快離開,她再也沒有多余的想法
談話就此結束,欣研帶著薑婉琦以最快速度離開房間。當房門在身後重重合攏,發出碰撞聲的時候,欣研也長長地吐了口氣。
對於這個老人,她沒有絲毫的尊敬,只有無休止的厭煩。
辦公室裡,陳尚坐在椅子上,沒有接見其他人,也沒有說話,整個人完全被牆壁陰影籠罩著,陷入沉默。
從卡車進入新柳州基地市的時候,陳尚就通過監控視頻對欣研和薑婉琦予以關注。
她們很漂亮,無論氣質還是容貌,遠遠超出城外那些落難的女明星。而且,這兩個女人身份特殊,黑色的警衛局製服緊緊包裹著青春靚麗的……光是想想這一點,七十多歲的陳尚就禁不住興奮起來。
就在剛才,在欣研目光無法看到的辦公桌下面,陳尚的雙腿中間正在膨脹,頂起一個尺度驚人的凸起,無論體積還是硬度,足以使大多數年輕人自愧不如。這種強烈的生理變化表明,年齡在面前根本不是問題。陳尚的體格與意識都很正常,至於蒼老的外表,那只是充作資歷的偽裝。
在和平時期,有很多詞語可以冠加到陳尚頭上————老東西、老雜種、老色鬼、老不正經……
然而他畢竟是個將軍。沒人會當面對他說這些。即便真的有人膽大妄為,結果就是被陳尚下令殺死。
能夠坐到集團軍司令的位置,本身就意味著能力與實力。陳尚雖然喜歡女人,卻也不是什麽人都要,也可以很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欣研的魅力雖然令他有過短暫的驚訝,卻還尚未達到迷醉混亂的程度。陳尚知道有些女人不能碰,也不能招惹。不就是身穿警衛局製服的美女嘛其實沒什麽大不了。回頭叫人去城外好好幫自己挑幾個,扔到蓮蓬頭下面衝洗於淨,換上一身軍服,就能痛痛快快玩角色扮演,既舒服又盡興。要知道,聽話的女人,可是要比倔強反抗的女人有趣多了。
通過鏡頭,陳尚一直監視著欣研的動作。
他看見欣研走進辦公大廳。這使陳尚覺得很滿意,隱隱有些竊喜。這意味著那女人有求於自己,也就意味著有了讓她服從,主動脫下衣服的機會。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卻把陳尚內心深處的激發到極致。
透過監控屏幕,他聽到欣研親口承認,是蘇浩的妻子。
陳尚不認識蘇浩,但他知道這個人。
最近幾個月,軍部通報文件上,已經出現了太多“蘇浩”這個名字。
廬江之戰、合肥戰役、新南陽和新貴陽、公共頻道上的軍部會議問題……如果翻翻更早些時間的文件,還能找到“全秀實戰成績”、“通報嘉獎”之類的更多字句。
總而言之,蘇浩就是一個不穩定的個體,麻煩和榮譽的聚合體。陳尚本能的不喜歡這種人,因為那意味著難以控制,不會無條件服從命令,也不符合自身利益。對於蘇浩這種人,19u集團軍裡陳尚總是見一個整一個。要麽派往前線送死,要麽取消軍銜就地降職,或者於脆發往其它戰區或單位,眼不見心不煩。總之,不要在老子的部隊裡出現。
盡管不喜歡,盡管討厭,可陳尚無法否認,蘇浩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將軍,麾下戰力多達數萬人。
欣研是將軍的妻子。
這在陳尚看來,遠遠要比什麽警衛局軍官有趣得多,也更具誘惑力。
人類的思維意識真的很奇怪。就像粉絲仰慕明星,寧願用一切換取某個大牌人物的簽名。那種東西說穿了其實一錢不值。當然,漂亮女星的身體還是很不錯的,可是現在與過去不同,她們身上的漂亮光環蕩然無存,洗去化妝品的臉其實與鄰居大媽區別不大。一頭脖子上掛著“張子一”的母豬,遠遠要比一個叫做“張子一”的女人更有價值。而陳尚的思維也一樣,他對普通的漂亮女軍官可以欣賞,但對於美貌的將軍夫人就頗為動心,甚至難以控制越發強烈的。
拖著沉重的腳步返回停車場,坐進卡車駕駛室裡的時候,欣研隻覺得渾身上下仿佛被抽空了力氣,就連思維也變得困頓。
19u集團軍是一個龐大的機構。司令部只是核心,在它的外圍,有大大小小個不同規模的軍事防區。按照欣研的計劃,她原本想從司令部開始,由上至下把各個單位軍事主官都找一遍。其中被拒絕的可能當然很多,卻或多或少能夠得到幫助。哪怕到了最後,隻弄到一噸,甚至幾百公斤食品,也總比什麽也沒有好。
陳尚的態度,使欣研感覺到前景不容樂觀。她有些後悔,如果當初把計劃反過來執行,把司令部列為最後一站,說不定,收獲要比預計中大得多。
欣研幾乎可以確定,陳尚肯定會下令禁止各個部門限制自己的動作。 甚至會嚴令私下進行物資流通。
薑婉琦頗為擔憂地看著欣研,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別擔心,辦法總是有的。既然新柳州這邊拒絕提供補給,那我們就別處看看,走走其它的偏門路子。”
欣研“嗯”了一聲,緩慢地點了點頭。
就在她即將扭轉鑰匙,發動卡車的時候,車頭前方突然跑過來一個人影,衝到駕駛室旁,用力拍著車門。
是那個叫做子衛的中校。他跑得很急,氣喘籲籲的。
欣研搖下車窗,眼裡充滿戒備,平靜地問:“有什麽事嗎?”
子衛客套性的笑笑,目光越過欣研,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薑婉琦,摘下軍帽,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看看周圍沒有什麽人,壓低聲音,語速急促地說:“你們是不是需要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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