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什，你要殺了大金牙?”

　　筒子樓三樓，安妮的小窩內，凱爾來回著踱步，眉間陰雲不散。

　　“不。”

　　倚著床頭的馬什悠閑的剪著指甲，視線不留痕跡掃過門後拘謹的安妮和蹲在自己身側滿臉仰慕的碎渣。

　　“嚇唬嚇唬他，讓他知難而退，再給他點甜頭，事兒就這麽過去了，一點小矛盾沒必要鬧出人命。”

　　“怎麽嚇唬?”

　　凱爾追問，可馬什明顯不願意當著這兩個小鬼的面與他詳說，隻應付了句。

　　“你別管，這事兒我既然接手了就沒必要操心了！無論是從教派那頭還是公司這頭，有的是方法讓他服軟。”

　　說罷，馬什將手中指甲剪一丟，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指甲碎屑。

　　“你和姑娘們說說，這兩天先忍忍，別出去攬活，等過兩天就好了。”

　　撂下一句話，馬什坦然走出安妮房間，心裡卻不似面上這般輕松。

　　他已經確認了。

　　這破事兒，就是噤默教派的手筆。

　　這群貪生怕死的家夥估計從哪得了信兒，知道城南的萬亡會要搞事，正想法子備戰呐！

　　自救的辦法就那麽多，要麽投降、要麽壁虎斷尾、要麽正面硬剛。

　　噤默教派的背後是老好人黨，老好人黨指著這些異教掙錢，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噤默教派投敵;

　　既然不能投敵，那噤默教派只能先和萬亡會掰掰手腕做一場。

　　乾仗需要武器，需要人;

　　武器這東西有錢都好說，至於人...人這玩意兒沒被洗過腦，那些吃的滿肚肥腸的主教是絕對不會信任的，所以，就需要大量的布道者拉人洗腦;

　　說到布道者，還有誰能比馬什更好用的?

　　噤默教派不敢向謝爾頓要人，索性拐著彎的布置一個陰謀，通過女支女把弱點明顯的凱爾拉入局，然後通過連帶反應將馬什拉回來繼續用。

　　馬什還願意回噤默教派嗎?

　　他自然是不願意的，幹了那麽多髒事兒，賠了那麽多笑臉，好不容易才脫離了噤默教派這個糞坑，腦子有病才會跳回去，況且這次不是萬亡會要搞噤默教派，而是四大黨都得到了中樞城檢察官的命令，一起搞噤默教派！

　　這要是跳回去，和找死有什麽區別！

　　女支女和仿生人的衝突不重要，這是社會和科技發展的必然衝突，再給馬什一個腦袋他也解決不了;

　　大金牙不重要，乾掉一個大金牙，還會有千千萬萬個大金牙跳出來，只要女支女還被欺負，凱爾就絕不會坐視不理;

　　噤默教派其實也不重要，他們的結局早已注定，關鍵是要不要再推他們一把。

　　想到這裡，馬什緩緩抬起手，掌心之中亮起一團璀璨灼熱的金光。

　　“神聖烈陽教會嗎?倒也不是個壞去處！”

　　下定決心，馬什離開筒子樓，一路向南，徑直往噤默教派控制區走去。

　　穿過熟悉的家屬區，馬什依舊如往常那般熱情和周遭居住的默怔者打招呼。

　　“愛德華，你好...該死！嘿！愛德華夫人，快來幫你丈夫把褲子穿上，他只是沒腦子，不是沒廉恥！”

　　“哦~我親愛的比爾，一段時間不見，想叔叔了嗎?馬什叔叔給你帶了好東西，一會兒就拿給你！對了，蘑菇給我留點！”

　　“尼尼！！！快來讓我抱抱，你這膩死人不償命的小甜心！等一會兒，等一會兒哥哥會把符文那家夥的腦袋揪下來給你當球踢！”

　　一如凱爾，馬什亦逃不過自己的罪孽！

　　這些被他親手送上寂靜深海餐桌的可憐人，就是他的罪，他的鎖鏈，他靈魂中流著惡臭膿液的傷口。

　　黑暗中，一雙雙閃著紅光的眼眸追隨著馬什的身影，不過這一次，紅光沒有沉寂，無數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黑暗的屋舍內，一個個行屍走肉般的身軀緩緩浮現。

　　他們來了！

　　伴著陰影！

　　伴著揮舞的觸手！

　　伴著那愈發高昂的詠唱！

　　“那雙腫脹腐臭腳...那些該死的蛆蟲...他們在水草間遊蕩...

　　我沒有溺死她...美麗的澤瑪女士...她哭的像海潮般動聽...

　　他們給我喂下父親的黑毒藥...不要...不要動那個門閂...詛咒...詛咒你們...

　　瑪格那瑪特...阿提斯...瑪格那瑪特...

　　Dia ad aghaidhs ad ociret oit！

　　Dhonas hoa alraye ungl...ungl...ungl...”

　　D小調的第四章的第四節唱出《大智慧噤默聖言論》第十三章的第十三段。

　　越來越多的默怔者走出封印著他們的黑暗，匯入那愈發龐大的人流，向著教區中心蹣跚走去。

　　駭人的動靜早已無法掩飾，越來越多的教徒走出家門，驚駭萬分的看著眼前黑壓壓人群組成的潮水，看著潮水前方那個周身籠罩著實質黑暗的存在;

　　然後，他們跪了下來。

　　這是神跡，縱是那些被神寵愛著的主教們，他們一次可以帶領的默怔者也不過百人，可這裡呢，這裡可是一整個街區的默怔者，數量過千。

　　恐怖的海潮堅定的推進，他們不像那些浮誇的浪花，反而像深海中無聲湧動、推動一切的洋流。

　　終於，教會中心大廈到了。

　　大廈樓下，八位主教面色凝重，早已嚴陣以待，其中以符文主教最為嚴肅。

　　“馬什，你已經離開教派了！”

　　宛如實質的黑暗中，馬什略顯沙啞的嗓音響起。

　　“是嗎?好像是的！不過似乎有人後悔讓我離開， 所以...我就回來了！”

　　“沒有人後悔讓你離開！現在，遣散所有默怔者，離開！”

　　符文主教很慌，非常非常慌，沒人敢在這個時間點和眼下的馬什開戰，這和找死沒有任何區別。

　　“不！”

　　馬什周身黑暗漸漸消散，露出其陰惻惻的笑容。

　　“主教大人，您教我虔誠，故我虔誠，您教我奉獻，故我奉獻，您教我堅持，故我堅持！”

　　“我沒教你叛教！”

　　這是最嚴肅的指控，或許符文主教察覺到了什麽，可馬什並不在意，隻笑著搖了搖腦袋。

　　“萬亡會就要來了，他們帶著邪典和槍炮走來，要取走你們的信仰和生命！”

　　此話一出，周遭信徒們瞬間臉色大變，他們並不懷疑馬什，因為馬什已經證明了，他是被神寵愛的神子，是遠比主教還要虔誠的聖者。

　　主教會撒謊嗎?懷疑主教者當永世不得回歸神的懷抱，那馬什就更不可能犯下欺騙之罪了。

　　馬什前方，八位主教臉色齊齊一變，本就嚴肅的臉徹底黑了下來。

　　他們昨天剛得到消息，還沒想好怎麽蠱惑信徒，結果馬什今天直接就說出來了，這該如何是好?

　　一時間，眾多教徒議論紛紛，有擔憂、有冷漠、亦有狂熱。

　　可這一切都與馬什無關，他還在繼續。

　　“我敬愛的符文主教，萬亡會的瘋子沒有憐憫，為了主，為了教會，為了挺過這次襲擊，只有請您替我們向主傳信了，請...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