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我說:“先聊到這兒吧,中午我有重要事情處理。”
李靖道:“什麽事情比我們的事情還重要?”
我說:“終身大事。”
李靖詫異道:“小強訂了親了?”
我說:“這趟要是成功了,就算訂了親了。要是不成功,就當什麽事兒也沒有。”
李靖點頭道:“那這是大事,我支持你去。”
我說:“哥哥們給我出出主意,我怎麽才能看上去不靠譜?”我伸手一指他們提前打預防針,“不許說我本來就不靠譜啊。”
呂洞賓納悶道:“你這是想幹什麽啊?”
我說:“想和那姑娘就當什麽事兒也沒發生過。中午我就去見她的父母。我的任務就是讓未來的嶽父嶽母看我不順眼,死心塌地的悔婚。”
李靖欽佩道:“小強這是為了我們的事兒,想主動拒絕一門好姻親。太讓我感動了。”他拍拍我肩膀道,“其實也不用這樣,公私分明就好了。我們也不願意你打一輩子光棍。”
呂洞賓微笑搖頭道:“小強不是這樣的人,這裡頭肯定另有隱情。”
我嘿嘿一笑道:“還是賓哥慧眼。簡單說吧,那姑娘不喜歡男人,我和她就是聯起手來互相騙對方的父母。”
呂洞賓撓頭道:“什麽叫不喜歡男人?”
天界娃娃道:“就是喜歡女人唄。”
呂洞賓吃驚道:“還有這樣的事!”
我說:“這有什麽稀奇,鹿力大仙還喜歡重熟女呢。”
呂洞賓道:“那也是男人想女人呀。”
我擺手道:“先想辦法先想辦法。這個多元的世界留著以後你們慢慢了解吧。”
呂洞賓道:“最不靠譜的辦法就是你相親的時候身邊再帶著個女人。”說著他看了看劉小六,劉小六急忙擺手:“我不去啊!”
李靖道:“可惜白錦兒不在。要不帶她也行。”
我崩潰道:“你們這不是不靠譜,是絕人後路啊。我以後還想混呢。”
李靖別出機杼道:“那你換身打扮,再剃個光頭。”
我嘿嘿一笑頓時識破了他的險惡用心:“李哥你這是恨我呢,可我不會上當的。”
呂洞賓道:“這樣吧,這種場合我們實在不方便出面,你把哮天犬帶上,去姑娘家帶隻狗,這聽著夠不靠譜了吧。”
天界娃娃道:“比帶個女人稍微差點,不過大概也夠了。而且可以保護你。”
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那就這麽辦吧。”
我掐著時間出門,領著哮天犬上了車,走到半路,天界娃娃說:“買顆西瓜拎上。”
我疑惑道:“咱們不是不懷好意嗎?就不用帶禮物了吧。”
天界娃娃道:“這你就不懂了吧,第一次上門拎顆西瓜絕對比空手還有殺傷力。得讓對方覺得你不會做人,滿身市井味兒。”
我唉聲歎氣道:“你毀人可真是大師級別。”
按著盧拉短信上的地址,我到了她家樓下。剛要上去,天界娃娃道:“點根煙。”
“誒,你就給我導戲吧。”第一次去姑娘家叼根煙,這男的得困惑成什麽樣啊?
我點了根煙,
拎著西瓜上了樓。剛敲了兩下門,高瞪眼就滿臉笑容地出現了。 我一手遞上西瓜:“高老師,孝敬您的。”
高瞪眼果然神色一頓,有些哭笑不得。盧拉從沙發上站起來抿著嘴笑。同時暗暗衝我挑了一個大拇指。
我回身招呼道:“阿狗,進來。”
哮天犬沉著地走了進來。高瞪眼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有些恐慌道:“你怎麽還帶條狗啊?它,它不咬人吧?”
我笑嘻嘻的說:“一般不咬。”
盧拉見了哮天犬也微微有些吃驚:“這不會是上次那條吧?”她在我家見過皮皮。
我說:“不是。”
高瞪眼有些不樂意道:“你家養了兩條狗啊。衛生誰打掃?”
我說:“那條狗。”
盧拉撲哧一聲笑了。這時我發現牆角立著兩個巨大的登山包,裡面鼓鼓囊囊還沒來得及收拾,看樣子像是有人從外地剛回來。
我說:“聽說伯父回來了?”
裡屋有個渾厚的聲音道:“是廷強來了嗎?”
隨著腳步聲,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頭走進客廳。說實話見到他我非常意外。這老頭身材不高,但是滿臉大胡子,嘴角叼著一根雪茄,有股豪放雋逸的氣質。我一直以為高瞪眼的老伴應該是那種文質彬彬的老知識分子或者老工程師。沒想到老頭這麽草莽,跟他嘴角那根粗大的雪茄一比,我手上的煙頓時顯得嚴重底氣不足,隻好偷悄悄地按滅在煙灰缸裡。
老頭笑呵呵地遞上一根雪茄道:“來,抽我這個。”
我尷尬的擺擺手,道:“不用了。”
盧拉介紹道:“這是我爸爸。中國著名動物保護學家,常年在野外工作,很多瀕臨滅絕動物的數字都是他統計出來的。”
我上前拉住老頭的手,道:“盧伯父好,盧伯父辛苦了。”
老盧哈哈一笑,道:“我們出數據的不辛苦,你們背數據的才辛苦了。”他一眼發現了哮天犬,忽然蹲下身子道,“咦,這狗……這狗是什麽品種?”
盧拉失笑道:“您不是認識所有動物的品種。這城市裡能有啥珍惜品種?也不怕人笑話。”
我嘻嘻哈哈道:“就是中華田園犬,土狗而已嘛。”
哮天犬斜了我一眼。老盧擺手道:“絕不是土狗,這狗你哪兒來的?”
我說:“湖裡撿的。”
盧拉和高瞪眼母女倆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老盧也知道我在跟他開玩笑,他試探著摸了摸哮天犬的腦袋。哮天犬則毫無表示,矜持地蹲在一邊。老盧道:“也不像野狗,以前似乎受過很好的教育——這狗你到底哪兒來的?”
我只能說:“朋友的,在我這兒借住幾天。”
高瞪眼埋怨老伴道:“別盡顧著聊狗啦。你和廷強嘮嘮,一會兒開飯。”
高瞪眼這個時候倒是很符合賢妻良母的形象,家裡也收拾的井井有條,只不過色調單一,顯得有些嚴肅。老盧卻不理高瞪眼,急匆匆地說了聲“我失陪一下。”就又鑽進了臥室。
高瞪眼抱歉的對我一笑,道:“他就是這樣,廷強最近看了些什麽書啊?”
我說:“都顧不上看書了,賺錢最重要嘛。”
高瞪眼給我找台階道:“淨寫書啦?”
“也乾些別的,現在寫書不賺錢啊。”
“呃……”
盧拉笑眯眯地看著我們聊,一副運籌帷幄志在必得的小狐狸樣。
不一會兒高瞪眼擺上了飯菜,招呼我們落座。
老盧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地走了出來,坐在那兒魂不守舍的樣子。高瞪眼拍了他一下:“跟廷強聊聊。”
老盧“哦”了一聲,完成任務一樣問:“你父母身體都好吧?”
“都好都好。”
“他們在哪工作啊?”
高瞪眼道:“盧拉已經見過廷強的父母了。”
老盧這才意外道:“我怎麽沒聽說?什麽時候的事兒?”
高瞪眼不悅道:“家裡的事兒你關心過什麽?就知道關心什麽物種快死絕了,你們要不去數,人家說不定還好好的活著呢。”
這是我聽過高瞪眼說過最幽默的一句話。
老盧無奈地笑道:“看你這個人說話真不好聽,要不是我們的工作,你們能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動物已經滅絕了嗎?”
盧拉笑嘻嘻道:“反正都已經滅絕了,知道了有什麽用?”
老盧一笑擺手,乾脆不說了。
高瞪眼一邊給我夾菜,一邊和我閑聊,無非都是些客套話。
老盧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他忽然夾起一塊肉伸到哮天犬嘴邊。哮天犬不看不聞,巍然不動。
我找了個盤子,讓老盧把肉放到盤子裡再遞給哮天犬,說:“吃吧。”哮天犬這才動嘴,今天真給面子,我放走有來有去以後它雖然沒絕食,但從不在我面前吃東西。
老盧由衷道:“這狗真聰明。”我發現他一說到狗就眼睛發亮。
盧拉在我對面,衝我暗暗使眼色,大概是嫌我不靠譜程度不夠。我悄悄衝她攤了攤手,表示我已江郎才盡。然後我就只能不停喂狗,使得本來就沒什麽話題的飯局顯得有些沉默,惹得高瞪眼終於送了幾個白眼給我。盧拉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老盧這時忽然表情嚴肅的對我說:“廷強啊,你知道你這隻狗是什麽品種嗎?”
我說:“可能就是串兒,從小營養好,所以長得比一般狗大些。”
老盧更加凝重道:“你錯了!你這隻狗大有來頭。”
我的心一提,我當然知道它大有來頭,可是老盧是怎麽看出來的?
老盧放下筷子,飛快地從臥室裡拿出一本書來。他把面前的碗筷都推在一邊,正面衝我攤開在桌子上,指著其中一幅圖片對我說:“你的這隻狗歷朝歷代都有記載,但是到了晚清以後就再沒出現過,基本被確認已經絕種,現代的學者給它起了個學名叫中華黑雪頂。一般生活在氣候極惡劣的環境中,雪頂本來有白發的意思,不過在這裡是形容它們喜歡在雪山之巔活動,這種狗性格凶猛好戰,但極其靈活,極其聰明。”
我忙問:“忠誠度怎麽樣?”
老盧道:“從史料上看,還沒有被馴服的先例,只是有一些相關的描述和傳說,傳說二郎神的哮天犬就是這個物種。”
我差點掉到椅子下去。老盧問:“你這條狗叫什麽名字?”
我說:“它就叫哮天犬。”
老盧讚歎道:“好名字!”
我賠笑道:“盧伯父我說句外行話,既然只是一種傳說,那很可能根本就沒有這種東西,您不會是職業病疑神疑鬼吧?”
老盧認真地指著圖片上那隻狗說:“你看清楚了,這是照片,不是畫像!這是一張前清時期外國人拍的相片,地點在喜馬拉雅山山腰附近,你看看照片上的狗是不是跟你的狗一模一樣。”
我仔細看了看,驚奇的發現,果然一模一樣——不但是形態顏色,就連神情都一樣。我幾乎可以斷定那就是哮天犬。老盧忽然變得有些亢奮道:“那個記者拍完這張照片之後,一生都被人質疑。沒想到中華黑雪頂真的存在。”
他拉住我的手問:“你那個朋友呢?我要見他。”
我說:“他在國外,暫時聯系不到。”
老盧道:“他一旦回來,請你立刻通知我,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他小心翼翼的問我,“能讓你的狗在我家住幾天嗎?”
我直接問哮天犬:“你的意思呢?”
哮天犬把臉扭在了一邊, 意思是根本不予考慮。
老盧感慨道:“真是好狗!如果能繁衍至今,絕對是世界上最有影響力的狗。藏獒雖然勇猛,但靈性差遠了。”
老盧說到這兒,忽然一拍大腿道:“對,絕不能讓它再次滅絕,要是能給它找個媳婦兒那就好了。”
高瞪眼氣的七竅生煙,道:“你對你閨女也沒這麽關心過。”
老盧一指我:“這小夥多好,通情達理長得也不差。最主要的是養狗的男人都有愛心。”
我臉直接就紅了,盧拉的臉直接就青了。
天界娃娃哀歎道:“早知道就領皮皮來了,我就不相信他還認識貔貅。”
高瞪眼聽老伴這麽一說,也以為他是良心發現。表功道:“我選中的人當然不會差。”
最後結果就是,高瞪眼和老盧皆大歡喜,我和小盧淒慘落魄。
老盧在我臨出門時不斷叮囑我哮天犬的主人一旦回來一定要先告訴他。然後又滿臉慈愛地摸了摸哮天犬。說實話比看我的眼神熾熱多了。
盧拉把我送出來,一出樓道門就急了:“你沒事兒領條狗幹嘛?”
我無奈道:“我不是為了顯得不靠譜嘛。”
盧拉跺腳道:“你是真不靠譜。你就害我吧。”
我指著哮天犬道:“你就害我吧。”
哮天犬給了我一個無辜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