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思嘉沉默著,從地上撈起一灘鮮血,任憑它自指縫間淌下。
顫動的血泊,倒映出她眸子裡難明的思緒。
“傑拉德家幾乎被滅門了。”
一旁,剛安撫疏散了現場平民的生命教會修士眉頭緊皺著,匯報起他的調查結果。
女神在上啊,這究竟是怎樣的邪魔,竟然能做出如此殘忍的事?
平民們的口述十分一致,他們稀裡糊塗就跟著人群到這邊來了,來的時候,整個莊園就已經被屠戮一空。
“那邪魔實力多半極為恐怖,否則絕不可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如此輕易地就把傑拉德家族滅門……”
一名隨同而來的貴族縮了縮脖子,眼裡滿是畏懼。
“不會。”
蓓思嘉緩緩開口,將手中鮮血灑落,淡淡地道:
“如果那人實力高絕的話,就沒必要先調開傑拉德家族的精銳護衛。”
“調開傑拉德家的護衛?”貴族皺了皺眉頭,道:
“不會吧,這場暴動裡,各家貴族的產業都在遭到打擊,應該只是湊巧。”
“湊巧?”蓓思嘉瞟了那貴族一眼,道:
“若是湊巧,會有大量魔鬼邪教中人同時出現在傑拉德家的各處產業麽?”
貴族一下愣住了,蓓思嘉則搖搖頭,心情無比沉重。
雖然她想過將這些屍位素餐的貴族丟出去平息民憤,但從來沒想過,傑拉德家會被屠殺殆盡。
雖然那幕後黑手似乎將暴動的民眾引到了這裡,將整座莊園化為了廢墟,試圖栽贓,但她可是清楚得很。
即使傑拉德家的精銳力量悉數損失,也絕不可能是平民能攻得進來的!
“魔鬼邪教……”她眯著眼睛,喃喃自語著。
雖然城裡的魔鬼邪教即使經歷了如此之久的打壓,過得無比淒慘,但依然存有不小的力量。
即使如此,也絕不可能弄出這樣大的動靜。
難道,是那神使麽?
蓓思嘉有種直覺,這一切,都與那位神秘的“神使”有關。
“貝茜頓,你到底在謀劃著什麽……”
她歎了口氣,眼神逐漸變得堅毅。
無論如何,她都絕不會讓薩恩陷入既定的命運。
也許在女神的預言裡,羅坎是那拯救薩恩的天命者,但她從來不會將希望寄托於虛無縹緲的預言上。
別說女神的神職並不專精預言,哪怕女神有這方面權柄,她也只會半信半疑。
說起來,羅坎最近似乎也沒出現……城裡這麽大動靜,他還安全麽?
正當蓓思嘉思索著羅坎的事時,忽然,再熟悉不過的一聲招呼響起:
“蓓思嘉大人,沒想到會在這裡見面。”
她微一抬頭,只見一身灰白色布衣的羅坎正踏著血泊走來。
蓓思嘉挑了挑眉,目光在羅坎身上不斷遊離著。
“你為何會來這裡?”
“這裡剛剛發生了什麽慘案,想必您應該清楚。”
不遠處,流浪狗正伸著舌頭,歡快地舔舐著地上蔓延開來的血泊。
見此情景,蓓思嘉歎了口氣,強撐起笑容,道:
“這裡很危險,由我處理,你不必擔心。”
羅坎努力調動著面部肌肉繃住表情,也跟著歎息一聲:
“如此可怕的屠殺,我怎能置身事外?”
蓓思嘉抿了抿嘴,忽然道:
“最近,城內的這些暴動,都疑似有奪心魔心靈控制的影子。”
“哦?”羅坎表面上微笑,但他心底裡卻一緊。
以往的速通流程,他可沒搞出來過這麽大的事,現在面對的,是完全未知的情況。
只能靠自己的聰明才智臨場發揮了。
看蓓思嘉這模樣,莫非是發覺了自己的異常?
不,應該不是,她不太會懷疑自己。
果不其然,蓓思嘉轉過身去,望著眼前的屍山,沉聲道:
“你要小心,主腦多半還在配合貝茜頓謀劃著什麽陰謀,貝茜頓這人不擅長謀略,能出這樣主意的,肯定只有聚集了無數邪惡智慧的主腦。”
“你既然是從那艘螺殼艦上逃下來的,說明你自身多半也有某種會被主腦盯上的特殊。”
“啊,是啊,多謝關心……”
羅坎心虛地轉移開視線,望向遠方。
對方話裡讓他小心的事,好像都是自己搞出來的……
“還有那位神使,至今沒有關於他的消息,是個神秘莫測的危險人物,你也要小心。”蓓思嘉細心地叮囑道。
“嗯,我會小心的……”
羅坎臉皮忍不住抽了抽,跟沒事人一樣抓緊吸收起第五道傷口。
對方讓自己小心的所有敵人,實際上都是自己,實在是有些過於喜感。
差點就沒繃住。
唯有那揭開傷口的疼痛,才能讓他稍微冷靜下來。
此刻,他戴戒指的食指上浮現出一道血痂,正在被逐漸揭開,流下鮮血。
經過了這麽久的磨練,如此可怕的疼痛加身,羅坎卻只是面無表情。
“第五道傷口也終於完成了,現在就是調理一下狀態,等待神聖火爐開啟了……”
這幾天本來就四處奔波,有些乏累,加上前不久還血戰了一場,更讓他有些疲憊。
“既然這裡有蓓思嘉大人接管,我就先行離開了。”
羅坎告辭一聲,轉身離開。
這次,邪教那邊都搶了不少好東西,他要從戰利品裡挑點後面用得上的。
除去在神聖火爐裡可能幫得上忙的,還有就是去靈蛇之國的路上能用得上的。
順便,幫他把那些金幣什麽的換成等價的寶石。
銷贓這事,還得背靠組織才方便。
……
薩恩,主城區,議事廳。
全薩恩的教會裡能說得上話的存在,今天都反常地聚在了一起。
只是,他們都沉默著看向生命教會的方向,等待著那位發言。
蓓思嘉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淡淡道:
“傑拉德家族被滅門了,暴動也隨之迅速瓦解。”
“不知,諸位可有什麽看法?”
被她銳利目光掃過者,大都眼神躲閃,唯有各大教會的大主教方才平和地與其對視。
以及站在暗月大主教身後的帕登。
戰爭教會的大主教眼神更是心虛——原因無他,傑拉德家族剛好是在他戰爭教會的轄區內!
這場屠殺來的是如此猝不及防,忙著維持秩序的他們甚至比蓓思嘉趕到的還晚。
為了緩解尷尬,他隻得咳了咳,道:
“看起來,幕後黑手的目標就是傑拉德家族,否則暴動不會如此快地就消弭下去。”
眾人沉默。
望向他的眼神,均透露著同一句話的含義:
能不能說點大夥不知道的?
戰爭大主教眼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氣,道:
“當然,我們還是有些收獲的,來,安古斯,把那屍體抬上來。”
眾人眉頭緊皺,看著戰爭教會裡一名青年從不遠處抬出一具燒焦的屍體。
“在諸位打掃現場時,我們戰爭教會的修士發現了這樣一具特別的屍體。”
暗月大主教仔細地觀察了半晌,疑惑道:
“哪裡特別了?我怎看不出來。”
“這具屍體可以進行死者交談。”戰爭大主教沉聲道。
“那又如何?能死者交談的多了去了。”
“不,更重要的是,這具屍體生前的實力很強,自稱是傑拉德家族的法師,也因此,他保留了關於凶手的所有記憶。”
“我們經過詢問,大致得到了這樣一幅側寫,來,安古斯,展示一下。”
那青年此刻不知怎麽想的,正盯著暗月教會的方向發愣,被這一喊方才如夢初醒。
“來,這是我們大致得出的凶手畫像。”
上面的形象十分奇怪,擅長法術、靈能、易容,知曉傑拉德家族的秘密……
看得人是皺眉不已。
唯獨,帕登和蓓思嘉的眉頭擰了起來。
“凶手使一柄銀白色的長劍,形製據說是這樣的……”
羅坎的形象,下意識地出現於二人腦海之中。
但她們立刻否定了這個猜測。
只是,生命教會裡一名老修士卻瞪大了眼睛,疑惑道:
“蓓思嘉大人,那名羅坎先生所持的那把劍,好像就與此相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