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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魚握蛇》第二 長河落日圓
  荒煙蔓草,日落風淒。

  鮮血染紅了枯草,鮮血灑在砂礫上。

  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旗是斷旗,馬是殘馬。鷹和狼分食了血肉,留下了人體的殘骸,劌目驚心。

  戰馬嘶鳴,人聲哀嚎、求饒、負痛、悶哼、呻吟、啜泣、咒罵,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一匹通體雪白的汗血寶馬馳騁沙場之上,鮮血染紅了駿馬的潔白毛色,如同一粒血色火種,所到之處,掀起一道猩紅的血花。盾牌防線撤開一道口子,盾兵側身讓坐騎進來。馬上將軍身束黃金鎧甲,肩掛披風,他的兵器很獨特,那是一柄雕花镔寒大鐵錘。他的馬鞍上懸掛著幾顆血淋淋的人頭——禿發圓辮,唇厚膚黑,目若銅鈴。

  按照朝廷的規定,戰功的依據是敵方的人頭數,他並非想著日後邀功,他隻想鼓舞潰不成軍、四下逃散的將士——但,敗局已定,天意難違!

  防線裡的瓦剌騎兵已被斬殺殆盡,明軍所付出的代價是數個身懷絕技的廠衛,他們倒在了血泊中,魂葬在這萬裡沙土之上。

  “樊將軍。”幾個廠衛緹騎上前,接過他的兵器,牽過他的坐騎。

  “廠公呢?”樊將軍問。幾個廠衛茫然的搖了搖頭,他們側著腦袋四處張望,尋找他們的最高長官。可他們失望了,人流匆匆,杳無他跡。

  樊將軍上前幾步,在四下逃散的人流中問:“廠公呢?”

  緋袍官員沒好氣道:“死了吧!”

  青袍五品官員急於逃命,匆忙答道不知。綠袍九品官員唯唯諾諾:“廠公一直追隨陛下,不曾見過。”

  瀝了油脂的箭矢從空中射下,中投者紛紛倒地,一命嗚呼,只有火在劈裡啪啦焚燒他們的屍體。

  樊將軍揪過一個小內侍,惡狠狠道:“廠公呢?”

  “早些見到乾爹的時候,他哎……哎在陛下身旁,這會兒,早失散了。”

  樊將軍一腳將他踹翻,喝道:“滾!”小內侍早已嚇得屁滾尿流,慌忙逃散。

  樊將軍又盤問了幾個四下逃散的官員,得到的答案都很失望。

  落日猩紅,看得出,樊將軍很不甘,有遺憾,悲哀以及……深深的憤怒!!他行走在飛揚的塵土之上,足跡鮮紅,那是他不斷流下的血,他的镔寒大鐵錐沾滿血跡,黃金鎧甲浴過血,顯得越發明亮。

  他的目光沉痛萬分,他的身體飄搖欲墜。

  “您找廠公是……?”一個年輕的錦衣衛上前攙住他,並試探性問道。

  “徐寅啊,我找他是要殺他!不殺他我死不瞑目!我不甘心啊!”樊將軍湊近他耳邊悄聲道。他的夾衣已被血泅了開來,他很焦慮:“你有什麽好法子嗎?天馬上就要黑了,瓦剌人要開始總攻了……”樊將軍真的好著急。

  “那……您可看好了。”徐寅忽然高聲喝道:“陛下有口諭,請廠公接旨。”

  “你這是假傳,是欺君之罪,要砍腦袋的!”樊將軍疾聲製止。不過,他似乎忘記了一個事實。

  “今天之後,我們都將化為一抷黃土,屍骨無存。”徐寅頓住腳步,他看到樊將軍發髻微散,滿面血汙,黃金鎧甲浴血而後發出猩紅的光,有幾處鐵齒被利器斬了斷駁,露出裡層的夾衣。

  他撐不了多久了!徐寅在心裡默默想道,他加快了步伐,同時高聲喝令:“陛下有口諭,速請廠公接旨。”

  煙塵滾滾,落日猩紅,戰馬嘶鳴,戰旗獵獵。

  樊將軍怔在了原地,他似乎想起了什麽,也許是想起一位故人,或是那位故人臨行前的殷切囑托。

  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們耷拉著腦袋,聽到徐寅的喝令,他們紛紛伸長了腦袋,期待著聽到一些令人振奮的消息。抱著雙肩瑟瑟發抖的宮娥們側目,祈禱著別再有什麽更壞的消息了。四下亂竄的太監們聽到喝令,紛紛伸長喉嚨接力賽般一聲賽過一聲:“廠公接旨,廠公接旨。”霎時間,在場上此起彼伏,交織回蕩。

  “你舅舅將你托付給我,今天你死在這裡,我樊忠,無顏面對他。”樊將軍幾步追上徐寅,他步履跌宕,身體裡的血液流出很快又蒸乾,結成一蓬蓬暗紅的顏色。這令他很厭煩,他的身體已經嚴重發出警告,他必須接受及時的治療,哪怕是簡易的包扎,可是沒有時間了!他要進行最後的廝殺,沒時間了!!!

  徐寅的眼中閃過一絲哀傷,但那悲悸不是對生的留戀,也不是對死的恐懼,而是對親人最真心的牽絆和掛念。

  “舅舅……想必他早有預見今天的局面。”徐寅很快收起眼中的哀傷,他的雙眼不住巡視,一個披頭散發的宮娥從他身邊匆匆走過,徐寅手起刀落,鮮血四濺,宮娥頓時萎倒在他腳下,死不瞑目,香消玉殞。

  “對不起。”徐寅側目道。

  這時,兩個小內侍簇擁著一個宦官從一輛倒扣傾覆的車輅下灰頭土臉的鑽出來,正是廠公。不過,此時他很狼狽,發散袂亂,與往日飛揚跋扈、神氣十足判若兩人:“本督在此,何人所喚?”見是護衛將軍,廠公語氣稍緩,但仍是齒高氣揚。徐寅上前一步,他個兒高挑,比廠公高了整整一個頭,而當他把脊背挺得筆直的時候,尤是如此:“督主,陛下有口諭,請您接旨。”廠公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宣旨。這時,樊將軍搶先道:“陛下有諭,念卿幼時伴君,功勞甚苦,而今茲身不保,賜卿陪同朕同歸極樂的榮光,即刻奉旨。”

  廠公神情劇變,猶若五雷轟頂,當即呆若木雞。兩個小內侍一左一右攙住他,廠公紅極一時,在朝野權勢無人能及,他不敢相信,他怔在了原地,他似乎在思慮對策。

  “你還愣著幹什麽,想抗旨嗎?”樊將軍逼近問道。

  廠公畢竟執掌廠衛萬緹,在帝國中享受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尊貴地位,那他就絕非等閑之輩,他不驚反靜,雙眼快速咕嚕咕嚕轉。忽然,他笑了,笑得極其諷刺,諷刺是因為笑聲中有嘲諷的意味,更因為那笑聲很刺耳。

  “您笑什麽?”徐寅皺起眉頭,那笑聲令他多少生出厭惡的感覺,還有一些不舒服。

  廠公斜眼看向徐寅,他並未開口。他是幼年陛下的玩伴,是陛下唯一的一個朋友,更是陛下最好的搭檔,至今已有二十多個年頭。陛下是什麽樣的性情,先皇宣德帝可能不太清楚,連陛下的生母、如今的孫太后都不是很了解,畢竟他們這些主子,要治理偌大的一個國家,難免顧不上小太子。可他不一樣,他是陛下的隨侍太監,從小一起長大,陛下是什麽樣的性情,他最清楚——那個優柔寡斷的年輕皇帝怎麽敢下旨殺他?那可是個連宮人犯了錯都不忍心打殺責罰的人。

  “抗旨?”廠公怎麽會抗旨,明明他才是這個帝國真正的主人,他是陛下尊敬有加的王先生,連百官見了他都得行跪拜大禮,他執掌百官的生殺予奪,他是大明朝正統年間最為顯赫的宦官!他站在權力的頂峰,他讓誰活誰就能活,他叫誰死,誰就必須死!這其中就包括這個禁軍首領、護衛將軍——樊忠。

  廠公冷笑:“陛下宅心仁厚,他怎忍心誅殺咱家……你這莽夫,竟敢假傳聖旨,該當何罪!來啊!!”廠公遽然怒喝,幾個廠衛霎時一驚,紛紛持刀上前待令。

  “給咱家,殺無赦!!”廠公尖聲道,他白淨的面孔猙獰著,他作了殺的手勢,幾個廠衛奉命上前,磨刀霍霍,殺氣陡現,扇形似的朝樊將軍圍去。

  東廠和錦衣衛並非同枝,但廠公執掌東廠以來,風頭大盛。錦衣衛為形勢所迫,隻得作依附之勢。廠衛行事不受律法所束,職權不受三院所轄,有“殺人不立於法”的特權。換一句話說,除了天子,他們可以斬殺任何人,這其中就包括樊將軍和徐寅。

  可樊將軍早已傷痕累累,透過夾衣,隱見森森白骨。他的手微微顫抖,不是因為疼痛,也無關恐懼,而是憤怒。熊熊燃燒的怒火盛焰將他的理智化為灰燼。他不顧往日的風度和涵養,破口大罵:“你這禍亂朝綱的閹人,你這好大喜功、貪得無厭的狗奴才,你這斷子絕孫、遺臭萬年的鬼玩意,你這神厭鬼棄,人驅狗逐的肮髒東西……”他是氣急了,像個瘋婆子潑悍婦掐架罵娘似的咒罵個不停。

  廠公暴跳如雷,從來只有他訓斥別人的份,還沒有人敢這樣無禮的怒斥他,這是有史以來的第一個,他發誓,也將是最後一個!!他跺著腳,白淨的面孔因為憤怒漲得通紅,他的雙眼溢出怒火,而他的怒火,往往意味著殺戮和酷刑:“來啊!殺了他,殺了他!把他的舌頭割下來,烤成肉酢。把他的,把他的雙目也剜下來,雙耳也割下來,剁成肉醬!!!”

  幾個廠衛得令,舉起刀向前,他們要殺死一個重傷在身的護衛將軍。

  這是,一個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小子,你什麽意思?”為首的東廠掌班問。

  “生前,多受時局鉗製,今日,我想為自己,活一次。”徐寅道。

  “哼!你這是在找死。”掌班冷笑道,他作了個手勢,幾人會意,霎時將徐寅團團圍住。

  “諸位入廠衛,或受貴人賞識,或是攀龍付翼,或是遞了錢財會了關系,而我不同,我乃是正統九年武進士出身,若論武藝,你們——”徐寅故意拖長了調,劍眉一挑,神采飛揚道:“隻配做我刀下亡魂。”說罷,他飛身一掠,繡春刀出鞘,殺氣陡現,彌漫在天地之間。

  “別過來!你站住!本督叫你別過來,本督命你站住!!”廠公一步一退,兩個小內侍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雙足打顫!

  護衛將軍掄起錘子,錘子上沾滿鮮血,很瘮人,他掄起錘子狠狠砸了下去!!!!!

  廠公尖叫一聲!乳白色的腦漿從其中一個被廠公順手抓來替死的小內侍腦袋上溢出,濺到他白淨的臉上,紅白交替,觸目驚心!

  樊將軍沒有停下腳步,他再次將錘子高高掄起!!

  “饒命,將軍饒命,饒了咱家,咱家還不想死……”廠公跌坐在地,雙膝屈地,雙手伏地,他哀求道。小內侍撇下他,一溜煙的跑了。廠公欲哭無淚,他四下張望,尋找他的忠心下屬,可他發現,他那幾個花大把寶鈔養著的、身懷絕技的廠衛已經捂頸倒地,一命嗚呼!

  不!還有一個!一個很年輕的錦衣衛,似乎叫徐寅?是通過他的關系才有幸做陛下的隨行錦衣衛。對,就是他。廠公又看見了希望,他急切的命令道:“徐寅,快,殺了他。殺了他本督保你做錦衣衛的鎮撫司,殺了他。”

  徐寅撩起飛魚服的襞積擦了擦刀鋒上的血跡,緩緩走來:“將軍。”他請示道。

  樊將軍略帶關心的看了他一眼,並未說話。倒是廠公,手足並用,向前快速移動了幾步,轉瞬間,已脫離了將軍的掌控。

  這都是在樊將軍分心一刹間完成的!

  不遠處的沙丘上,坐著幾個閉目的文官,其中一個著緋服,官居正二品,是位監察禦史,在朝堂上專管彈劾,言辭鋒利,巧善行文,在朝堂上叱吒風雲,是個了不得的人物。而廠公,離他們只有一步之遙。

  徐寅欲持刀上前,樊將軍卻伸手攔住了他:“這老家夥可不好惹。”

  “怎麽,還怕他彈劾?”徐寅疑惑問。

  樊將軍卻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示意他看。

  “救救本督!王大人,救救本督,樊忠假傳聖旨被咱家識破,他惱羞成怒,要反誅咱家!!”廠公撲向緋服官員哀求道。

  樊將軍和徐寅緩緩走了過去,大錘上鮮血滴答,繡春刀上殺氣未闌。

  監察禦史慵懶的抬眼,那雙眼中已經沒有了叱吒風雲的傲然,數日的殺戮已令這個年近花甲的老人萬念俱灰。可在他看到廠公的瞬間,老人迸發了驚人的力量,他舉起布滿斑壑的右手,用盡全部的力氣,握成拳頭,狠狠的錘向廠公的白淨臉頰!

  “奸佞,去死吧!”老人詛咒道。

  “以前,這狗奴才可沒少賄賂這老家夥。”樊將軍露出意味深長的嘲笑。

  廠公嘶聲尖叫著,他以手帶足,狼狽的避開了這徒有其行實則虛弱無力的一拳。他拽住了另一位藍袍五品官員,開口求道:“侍郎,張侍郎,救救本督,不,救救咱家,救救咱家。咱家日後舉薦你做六部之首,求你救救咱家。”廠公哭道。

  藍袍官員咬咬牙,從前他可沒少被廠公修理,對他是又懼又怕,正不知如何是好,他左右環顧,見不少同僚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他不再猶豫,抬手迅速給了廠公又快又狠又穩的兩記耳光,如雷擲耳!

  廠公怔在了原地,他可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待他!!!他惱羞成怒,他正要發作!!!

  藍袍官員也怔住了,這可是臭名昭著的廠公,大名鼎鼎的督主!恐懼瞬間佔滿了他的內心,他很不安,他向四周的同僚投去不安驚恐的眼神。

  然而,廠公忽然焉了下來,這次,他爬向了綠袍九品官員,試探性問道:“你會救咱家嗎?”

  “噗!”綠袍官員吐出一口唾沫,泅在了廠公嫣紅的唇角。

  廠公癱坐在地,看著樊將軍和徐寅慢慢向他走來,他眼中的光彩和希望正在逐步暗淡……

  “吾為天下誅此賊!!!!”樊將軍仰天長嘯!!!

  一支鮮豔的血色梅花綻放在這杳無生機的沙漠之上,四下蔓延,格外動人魂魄。

  梅花之紅,紅了砂礫,紅了山河,也紅了夕陽。

  不遠處的沙丘,幾個披頭散發的宮娥圍坐一起,有歌相送: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憂心烈烈,載饑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王事靡盬,不遑啟居。憂心孔疚,我行不來。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

  在稍遠的地方,戰鼓擂擂,衝鋒在即,瓦剌人要開始最後一次總攻了!

  樊將軍將大家召集在一起,進行最後一次簡易的防禦部署。

  “諸位,敗局已定,各自逃命去吧……”樊將軍哀痛不已。

  “那陛下呢?”一個左都禦史問。

  “陛下貴為天子,自有天命。”何為天命?無非等死罷了,可如今,誰又有什麽通天法子?各列臣工皆垂頭不語,再無人發聲。

  “天意既如此,寧做刀下魂,不做亡國奴!”清高孤傲的內閣大學士用那雙久經書香墨染的手挽起寬大的袖袍,俯身拾起腳下浸血的兵器,滿面凜然的走向修羅場!

  “能逃去哪?能逃去哪……”一個小內侍絕望的向天發問,可是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怎麽辦?怎麽辦……我還不想死”瑟瑟發抖的宮娥們無助的問,淚水打濕了她們年輕而美麗的臉龐。

  樊將軍將徐寅拉到一邊,神色凝重道:“你再幫我辦一件事。”

  “將軍請吩咐。”

  樊將軍命人將他的白馬牽來:“這是我的愛騎,我叫它西風,現在我將它托付給你。”

  “二十萬大軍全折在土木堡了,京師還一無所知,總得有人逃回去報信吧。”

  “我思來想去,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一場失利的戰爭,是有其原因的,而你十分清楚原因。你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我相信你會給大家夥一個交代。”按照朝廷的規定,將士若戰敗是要受刑或吃牢飯,如果不幸犧牲,則由家人代受。朝廷二十萬人馬全軍覆沒,這可不是一般的戰敗!除非,是其他高級指揮官下達錯誤命令或研判戰局有誤,而這次的指揮官是皇帝本人……

  “我們已經這樣窩囊的死了,不想拖累家人……”樊將軍今年喜添小孫子,想起粉嫩的孩子,他不禁流下了淚水。

  徐寅剛想拒絕,他知道樊將軍這是把生的希望讓給了自己!

  可樊將軍堅定道:“這不是商議,這是命令!”

  樊將軍慈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並不意味著是我有意偏袒你,二十萬大軍的覆滅,需要有人說出真相,可這真相太刺耳,沒人敢聽。徐寅,記住,你會承受很多的質疑和謾罵,怒火和彈劾。”

  “可真相,應該被銘記,一場失利的戰爭,應該被人知道原因,人們應該牢牢記住失敗的原因。”

  “朝廷自開國以來,這是最恥辱的戰爭,不知成祖皇帝知道會作何感想……”

  “我可沒有把握突破這層層重圍。”徐寅慘然一笑。

  “這不勞你小子費心。”樊將軍從馬鎧裡取出一身瓦剌人行頭,上面還沾著血跡,顯然這是他剛繳納的戰利品。徐寅剛想換上,樊將軍一把拉住:“等出了這個防線圈。”

  “盡人事,聽天命。”樊將軍拍拍徐寅的肩頭,他受故人所托,他不想辜負這份托付,再則,徐寅年少成名,他不忍心因為一個無能之人而葬送一個大才。

  “走吧,趁現在瓦剌人要總攻混亂之際。”

  “那您呢?”

  “吾,乃陛下的護衛將軍。”樊將軍遽然一托,雙手將徐寅送上馬背,反手一掌重重打在馬臀上。 馬兒吃痛,撒開四蹄像離玄的箭一樣衝了出去!!!

  “替老夫,好好吃一碗餛飩。”樊將軍看向遠處的落日,他們撐不過今晚了,他看著被夕陽染紅的沙漠,心中無限感慨:真的好想再看一眼京城裡的日出,好想再吃一碗蔡渠家的餛飩啊……

  送走徐寅後,樊將軍坐到了天子身後不遠的沙丘上,盾兵的防線已經崩塌,瓦剌騎兵已經衝進來,揮舞著馬刀斬下無數人的頭顱,人群沒命的嘶聲尖叫……

  這時,一個瓦剌騎兵注意到了他們,並悄悄向他們緩緩靠近……

  “朕……是不是做錯了?”年輕的天子睜開眼睛,望向默默守護他的護衛將軍。

  “是非對錯,由後人評說。”樊將軍向天子走進一步,他身上骨骼盡碎,他每走一步都是撕心疼痛,他口很渴,他知道,他的血液流的差不多了,他沒有多少時間了……

  天子沒再問什麽,他知道現在大家對他意見很大,只是礙於身份,不敢明說。忽然,樊將軍面目猙獰的揮舞著大錘向他撲來!!

  “大膽!你,你想……”

  一個瓦剌騎兵馭馬在他面前,他的馬刀鮮血滴答。

  樊將軍的縱身一撲,護住了天子,可他的頭顱,已經滾入濃濃煙塵之中……

  “樊將軍!樊將軍……”天子的雙眼終於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驚天動地的屠殺,修羅場上的最後一撮豔火,燒的格外驚心動魄。

  有人登上權力的頂峰,也有人墜下罪惡的深淵。

  一場失敗的戰爭,即將改變無數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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