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結識了這麽大的幹部?有這麽大的關系，趕緊活動著留在滬上啊。莫要說一兩斤煙絲了，就是一二百斤煙絲，咱都得想辦法整啊。這個級別的幹部，一級品有點低了，我回去後拚了老命給你整特級品，咱送的禮一定不能寒顫。雖然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啥好東西沒見過，可檔次太低的東西，人家根本不能用，相當於白送了。”

　　宿建平的一番話將高老頭給徹底整激動了，瞬間轉換角色當起了送禮的軍師。

　　感覺便宜姑父好像對這事有誤會和太過熱心，宿建平連忙解釋道:

　　“姑父你別激動，那樣的人物怎麽可能和咱真正有交情。也就是這段時間因為工作上的事，老人家指點著改了幾次稿子。我想著好歹也算是對咱有恩，又能見上面搭上話，送兩斤煙絲表示一下心意。至於其他的，搞的太刻意反倒不好，也想不到那麽多。特級品就不要搞了，人家會多心的，一級品雖然少見，可作為本地人也是能搞到的，正好合適。”

　　啪的一聲拍了一把腦門，高老頭一副恍然大悟狀，接話道:“還是你想的合適！咱和人也就剛說上話，太急了確實不好。關系先維護住，細水長流總能用的上。”

　　兩人又聊了一會後，宿建平帶著從黑市上搞的糧票和肉票，在招待所門口附近找了家飯館請高老頭吃飯。

　　人情越走越近，在老家沒啥交情的遠房親戚到了滬上後倒是可以守望相助。

　　送走了高老頭後，宿建平繼續改稿，這一改又是二十多天，到了五月十號，爛尾樓工程總算了完工了，編輯室和巴老那邊再沒對新稿提出新的修改意見。

　　“你這篇稿子快十二萬字了版面不好調，得排到十月份以後看機會。不過你還有個選擇，《收獲》正在籌備複刊，小林要過去做主編，估計明年來年就要發複刊的首期。

　　《收獲》是巴老的心血，而且也是專業的小說類雜志。小林說想要我們雜志將你的這篇稿子讓給她用來做複刊首期的頭版，你是啥意見。”

　　過了稿後，李子芸就與宿建平討論起小說發表的事。盡管在言語中感覺她很大度，要將《新灣詞典》讓給即將複刊的《收獲》來發。但從語氣中，宿建平還是聽出了一股酸意。

　　任誰花了那麽大的時間和精力好不容易盯著改好，結果要讓給別人，心情都不會好。可沒辦法、誰讓《收獲》的大腿粗地位更高哪！

　　在《收獲》沒複刊以前，滬上文學的頭把交椅是《滬上文藝》，人家老大哥要復出了，《滬上文藝》就得乖乖把位置讓出來，好事先得緊著老大哥。

　　宿建平甚至覺得，巴老之所以讓自己把稿子改的更長一點，就是便於從《滬上文藝》手裡將這篇稿子給截胡。你一個雜類文學期刊，發長篇小說幹什麽?有這功夫多刊點其它類型的作品，才是為繁榮文學做貢獻。

　　“發那兒都行，李姐你們商量著定，我沒任何意見。現在稿子改好了，我最關心的事是趕緊回家。”只要給稿費宿建平對發表的地方一點都不在意，咱沒什麽特殊的情節。再說這事自己選誰不都會得罪另外一家?讓他們自己商量著定，肉爛都在鍋裡，咱沒必要當壞人。

　　“你倒是滑頭，誰都不想得罪。算了、《收獲》雜志複刊是文壇大事，作為自家人不能拖後腿，這部稿子就讓給小林了。不過你下部作品可得找我們發，《滬上文藝》可是你的娘家，不要有了新人忘舊人。”李子芸說罷，悵然若失的歎了口。

　　“我聽李姐的！對了、稿費這塊是不是我回去後等《收獲》那邊的信?”發那兒不重要，重要的是稿費。這事咱得問清楚。

　　“看你財迷的那樣！稿費和補助明天我讓社裡的財務結給你，暫時我們和《收獲》的財務是一家，等《收獲》真正複刊了，兩家的財務才會分開結算！你這篇稿子巴老很重視，稿費按千字六塊算，近十二萬字、光稿費就有七百多，再算上補助和《一次別離》的錢，你小子來一趟滬上卷走了一千塊錢，可是發洋財了！”

　　雜七雜八的收入算下來，這次來滬上改稿確實掙了過千塊錢。差不多三個月的補助有一百多塊錢，兩篇稿子的稿費加起補助來九百多，再加上要報的臥鋪車票錢，拋去給老家寄回去的一百以及這段時間陸續的花費，回去的時候能帶九百多塊錢。

　　九百多塊錢啊，生產大隊裡最富裕的家庭， 有沒有這麽多錢都不好說。

　　……

　　穿著一雙鋥光瓦亮的新皮鞋，宿建平踏上了回老家的火車。滬上雖好，終不是久待之地。

　　與來滬上不同，回去的時候宿建平坐的是臥鋪。咱都是900元戶了，沒必要省這點小錢。

　　這回回去，不光給家裡帶了一堆東西，還給便宜姑父高老頭也捎帶了兩手提包的行李。就在前天，高老頭又一次趕到了滬上，著急忙慌的銷了貨後，與宿建平一塊乘車回家。

　　原本高建平是想給他買一張回隴省的硬座，省的他費盡心思逃票，畢竟他幫忙帶過來的煙絲還幫自己還了人情哪。結果老頭硬是不讓買，說沒必要花冤枉錢，既然有辦法沾公家的光，為何還要傻不拉嘰的花錢?

　　哐當、哐當、兩天后，宿建平看到了熟悉的龍崖火車站，此時老家已經入夏，出站都能看到翠綠的柳葉。

　　“姑父、你到我家先歇一天，明天再坐車去條灣?”因為攜帶著高老頭的行李，從火車的臥鋪車廂往硬坐車廂送東西不方便，高老頭也跟著宿建平在龍崖車站下了車。

　　“這不年不節的去丈人家總不能空手去吧?我還是等等，等會趴個運煤車，就能到條灣。建平你先回去，咱們常聯系，你這娃娃一看都是能成大事的人，我這遠姑父往後可要和你多親近親近。”高老頭以去宿建平老家要帶禮為理由，拒絕了宿建平的邀請。

　　背著給家裡人帶的禮物，宿建平作別了高老頭，邁腿回家。要是有個自行車騎就好了，帶著一大包東西走二十多裡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