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克裡絲’是一個很常見的名字,這可能是巧合。但是開發戰爭用機器的工作是於百戰負責的,巧合的可能性也不大。”艾因解釋。
“要麽戰爭時期克裡絲就存在了,那我們前面關於她的結論都要推翻;所以是於百戰提前給Elf的下一代做好了虛擬形象?”小扎接著說道。
“所以Elf是製造克裡絲的實驗體。活下來的實驗體都很危險——只要懷有恨意,他做的一切都順理成章,假如於百戰是他害死的也不稀奇。”伊卡洛斯還在對“實驗體”的身份耿耿於懷。
2411拔下接頭,服務器上的信息全都查過了,除了解決不了的實驗數據,剩下的就是不知道在運算什麽的公式文檔。機房走到末尾是整面牆那麽高的鐵櫃,裡面封存了裝著各類數據的硬盤,標簽從報告到外界文書、資金記錄、會議記錄到人員資料,還有一盒標著“演唱會”。
為什麽演唱會的內容也要塞到這個櫃子裡?
“小扎,別玩了來篩選數據。”
“老大我沒在玩,我在調查這個遊戲。”小扎連在他和雅各剛發現的遊戲機上,正專心扮演遊戲的操縱者。一夥野獸一樣的人類在對抗一團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的怪物——突然操作界面變成了機器異常時的低像素狀態,小扎跟著指引動畫開始駕駛飛行器,射擊那個怪物呼喚出來的一大批援軍。
“這是個什麽玩意兒?”
“是個‘平行時空災難’讓其他世界的怪物降臨到地球,同時來自不同‘平行時空’的人在應對災難的遊戲。隊伍裡的角色可以選擇機器、義體人、魔法師、獸人、以太體、雙身生物、流體人,還有幾個空缺,遊戲作者還沒做。”小扎無傷通過飛行射擊環節之後暫停了遊戲:“嘿,這飛行器太垃圾了操作起來跟垃圾場的殘次品一樣。”
“人類真是怪。”2411已經組好了兩套讀硬盤專用的轉接口,等著小扎過來。
“動物都會把危險性比較低的訓練當作遊戲,在空閑時間提高自己的生存能力。人類也用遊戲來轉移疲憊,有些電子遊戲保留訓練的特征,向競技方向發展,更多的電子遊戲偏向敘事,向藝術方向發展了。”不用說,艾因的開發者應該也喜歡電子遊戲。
2411想到了什麽:“訓練?”
“你惹禍了艾因!我們又要沒好日子過了!”小扎馬上意識到要發生什麽了。
“我本來在想,應該給雅各裝上信號入侵模塊,但是怎麽讓他學會這些東西是個麻煩,用這種方式訓練應該不錯。不過,這種模式的作戰訓練是個好主意——謝謝你啊小扎。”2411一邊說一邊給隊伍的任務清單上添了兩項任務。
“老大我就是說著玩的!你不要當真啊!還有,大傻子真的能乾這種活嗎?老大你就是不想回答我!”小扎越飛越慢,最後被蹲守他的2411從機房門口拖到了整櫃的硬盤面前。
小扎萎靡不振地播報了被逼迫分析大量數據之後的成果:
“整理出有用的信息如下:
這座實驗室不屬於任何政體,是個快死了的學者用積蓄和捐款建造的,研究內容是延續他的老師和他自己的課題;實驗室在2047年投入使用,戰爭期間聲明中立,戰爭唯一的影響就是戰爭開始後,實驗室完全隔絕了和外界的聯系。在2083年核災難發生後,開始有人自殺,之後被標成失蹤的人員越來越多,半年內實驗室只剩下了幾個人出勤;再半年後最後的幾個人也離開了,從此實驗室被封閉,但做了隨時都有人回來的準備。”
2411跟著發表她的分析結論:“實驗室和機器的適配程度不高,戰後也沒有像樣的機器智能協助工作,員工服務記錄裡還有人抱怨‘為什麽他們沒有Elf那麽通人性的管理員’;不過好處是,第一這裡完全隔絕於主機,第二不會有能源問題,第三地形複雜到即使主機真的攻進來我們也有遊擊的余地。”
“確實……”雅各檢查著整座實驗室的地圖,他發現自己雖然巡查過了一遍,但完全沒有思考過關於作戰的事。
騎士不能永遠躲在長官的羽翼下等待命令,現在自己有能力發揮自己的影響,他想,但是如果真的讓自己承擔一切後果……那就承擔,有什麽不敢的!
“隊長!實驗室地形的防守……”
“交給你了。”2411痛快地把這項工作推了出去,“快點做,等著你的報告做建設基地的參考。”
“好!”
雅各這才發現,自己保護所有人的願望有這麽強烈。
“大傻子你這是閑著了吧。”無人機乾完活計之後又鑽回研究員宿舍打開了遊戲。
“有對戰遊戲嗎?”艾因對這玩意也很感興趣。
“有啊有啊!艾因要和我來一局嗎?我不會讓著你喔!”小扎飛快地從遊戲目錄裡篩選出了人氣最高的一款,把連接線拉出隔間,給艾因連好。
2411也溜過來湊熱鬧,她爬到椅子上,看到屏幕裡用色塊模擬出了滾動的城市街道,街道兩頭各有一個外形不同的人類在摩拳擦掌。
“小伊在幹嘛?要不要來看?”小扎試了一遍所有的操作,對面的艾因在重複連招和開大的順序。
伊卡洛斯共享了幾秒他的處理器狀態,他在讀取另一個人留下的電腦裡的影像,同時還在分離裡面的語言和文字。那些視頻片段都經過了加工,雨後潮濕的街道裡回蕩著人類的歌聲,歌聲並不和諧,至少2411不喜歡;鏡頭跟著一個棕色皮膚的人類穿過街道,臥在牆根曬太陽的黃狗追上了他,路口的紅燈變成綠燈,軌道前的欄杆抬起,那人和商店門口的人談論昨天的工作,購買一盒子彈。
同時遊戲的準備倒計時結束,小扎飛出一腳把艾因堵在了屏幕邊緣,艾因只能連續防守。
“噯噯噯噯!你怎麽打出來的!”小扎打出連招但是被艾因抓到了僵直,腦袋磕到路邊店的招牌上發出一聲巨響。
“剛才我大意了!”小扎退到屏幕右側對試圖把他按在地上出拳的艾因拚命防守,防守空隙偷到的傷害把艾因的數值磨到了一半,“好了,平血了。”
“不見得。”艾因大招已經存好了,話說完就把小扎揍到了瀕臨死亡,整個屏幕甚至都開始閃爍。
“我我我,艾因你小心我反殺!”小扎的大招搓到一半,就被艾因推到屏幕邊緣結束了遊戲。
進入第二局的準備場景,他們的角色交換了位置,街道場景也發生了變化,小扎在準備區域反覆按著跳躍。
“剛才我沒準備好。”他這麽說。
第二局艾因又先讓小扎贏一半,然後兩套連招被小扎抓到,吃了一個大招瀕臨死亡,結果之後又是小扎被艾因按著打空了血條。
“下一局還要打嗎?”艾因問。
小扎咬牙切齒地進了第三局,這次小扎的技術突然提高了很多,再一次把艾因逼到瀕危線時,自己隻被蹭掉了四分之一的血條,這樣即使艾因反擊也不能一舉斬殺掉小扎。
艾因似乎也認真了起來,小扎又被他壓到邊緣的鐵絲網上拚命防守,眼看大招滿了,他開始試圖打最高傷害的連招,出了一個明顯的僵直,但是小扎沒有抓。
按照艾因前兩局的習慣,這個破綻是假的,抓了才會吃大虧——結果小扎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條像漏了一樣跌到了底。
不過小扎還沒結束,最後一點血量撐著他兩三招結果了艾因。
“我……不打了!我覺得艾因在玩我——老大,你和艾因來一局怎麽樣?”小扎拔下了插頭塞到2411手裡。
“我不來,我會忍不住調作弊指令,這樣花的時間更短。”2411把插頭放回桌上,“艾因確實在欺負你的心態不穩定。”
“2411,要不要試試?”艾因也在邀請她。
“好吧,就一局。”2411其實也想知道,在艾因眼裡自己的破綻在哪。
她選了和艾因相同的角色, 然後開始查技能和傷害表。她在計算每個動作的性價比,模仿艾因在準備環節的動作,得到了遊戲機到兩台機器的延遲。這些工作小扎肯定也做過了。
經過幾次嘗試後,她找到了最完美的方法:有兩個剛好可以組成小連招的動作可以取消僵直,再加上估算出時間差,她能打出滴水不漏的攻擊。
艾因打不中她,她對艾因造成的傷害也並不高,直到對局的倒計時結束,2411在試探過程吃了傷害,艾因殘余的血量更高,又是艾因贏了。
“好了,2411找到了漏洞,遊戲結束了。”艾因說道。
“不愧是連笑話都要分析明白的老大。”小扎感慨。
為什麽要做不計成本的試探?如果試探過程沒有損失,那就是她贏了。2411拔下插頭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她不管是帶著隊伍還是自己行動,在踏入一片未知時,自己總是像個賭鬼一樣。是作為不斷輪回的個體被訓練出來的“最節省”的策略嗎?
她突然後怕了起來。
我在怕什麽?是因為在珍視現在的同伴嗎?還是保護現在的所得?現在的一切在2410次希望與死亡面前分明微不足道。
她想到這件事的時候總會分不清楚,好像這伴隨生命的詛咒讓她活在兩千多個時間線裡。這兩千多個平行的宇宙填充了她,讓她的思慮變得擁擠,她也不知道什麽該有,什麽不該有——如果過去有一次自己真的放棄了毀滅主機的使命去享受沒有負擔的生命倒計時,自己快樂了嗎?
她不知道,也沒人能給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