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秀生和尤氏穿戴整齊,下山,悄悄溜回房間。
尤氏上床,作睡眼朦朧狀,衝著門外喊道:“銀蝶兒,吵吵什麽呢?”
銀蝶兒心領神會,大聲回道:“太太,和尚們說您一下午沒守靈,不合規矩,要您去上香。”
尤氏隨口道:“我著涼了,難受得起不來,你替我吧。”
銀蝶兒答應過,又去應付那些和尚,不大會兒端著水盆進門,反關上門,走到床邊,低聲埋怨:“太太也真膽大,在屋裡亂來也就罷了,還偷跑出去,要是被人撞見,以後還怎麽見人?”
尤氏的心情極其愉悅,一個下午把這些年積攢的鬱氣全部發泄出去,雖然身體很疲憊,心情卻暢快得不像話,聽到銀蝶兒的埋怨,也不生氣,反而隨口道:“發現就發現唄,大不了離開寧國府,獨自找個院子過日子,都一樣。”
銀蝶兒聽到這話,驚得目瞪口呆。
這還是那個整日裡鬱鬱寡歡謹小慎微時刻都要伏低做小的尤大太太?
這話,完全不像她能說出來。
尤氏又上下打量銀蝶兒幾眼,輕笑道:“真有那麽一天,你也得跟著我一塊出府。”
銀蝶兒收斂震驚,低聲道:“大太太去哪,我就去哪。”
“嗯,你是個忠心的,我不會虧待你,有機會讓雲管事也收了你。”
銀蝶兒聞言,半是羞惱,半是震驚,瞪大眼睛喊了一句:“太太?”
尤氏再笑:“小蹄子別裝模作樣,反正有你嘗到甜頭的時候,別說我虧待你。”
銀蝶兒畢竟未經人事,不敢往下接,只能紅著臉轉移話題:“炒豆兒也隱約猜到一些。”
“哦?”
“她悄悄問我了。”
“那個小蹄子一向疲懶又粗心,還想著過幾天就打發她出府呢,既然這樣,可不能饒她。”
銀蝶兒又震驚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打發出府?
不能饒她?
這短短兩天到底發生了什麽?竟讓大太太改變這麽大,總說以往不會說的話,也總做以往不會做的事。
雲管事怕不是用妖法控制了大太太?
隨後幾天,尤氏更加肆無忌憚,每天隻象征性地守一會兒靈,其余時間全帶著小丫鬟銀蝶兒去鐵檻寺周圍散心紓解“悲傷之情”。
只是在無人處,總能偶遇管事雲秀生。
小山上,密林中,小溪旁,果園內,綠紗帳裡,打谷場的麥秸堆後,處處留下他們凌亂的腳印。
八月初一。
尤氏戀戀不舍地踏上回家的路。
雲秀生親自趕馬車,載著尤氏、銀蝶兒、炒豆兒主仆三人離開鐵檻寺,一路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到半路荒野處,尤氏撩起簾子,捅捅雲秀生的後背,撒嬌道:“秀生,林子裡停停,我方便一下。”
雲秀生把馬車趕進路邊的林子裡,扶尤氏下車,目送尤氏在銀蝶兒炒豆兒的陪伴下鑽進林子深處。
忽聽尤氏尖叫,急忙跑過去。
卻見尤氏飛奔而至,重重撞到他懷裡,喘著粗氣道:“要我!”
一邊說,一邊在他身上胡亂撕扯。
銀蝶兒和炒豆兒目睹這一幕,驚得瞪大眼睛,呆若木雞,良久才同時轉身避開視線,不敢再看,那場面,對她們兩個而言過於震撼。
良久,兩人返回馬車,馬車停在原地卻不停地晃悠,幾乎散架。
直到過了大晌午,馬車才駛出密林,繼續搖搖晃晃地趕路。
尤氏癱在柔軟的墊子上,衝著銀蝶兒和炒豆兒道:“你倆跟我時間最久,也最貼心,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看見的也都看見了,所以你倆也別想著出府了,就留在我身邊當一輩子丫鬟吧,今晚上就送你倆入洞房,省得你倆牽腸掛肚。”
兩個丫鬟大羞,卻低頭不語。
尤氏又隔著簾子捅捅雲秀生的後腰:“秀生,好不好?”
雲秀生一本正經地回道:“一切聽大太太吩咐。”
尤氏聞言,爬起來,探出身子摟住雲秀生的腰,貼在雲秀生的後背上,滿臉幽怨地問:“有了她倆,你不會嫌棄我老吧?”
雲秀生沒說話,隻拉轉馬頭往路邊的林子鑽。
尤氏覺察,大驚失色,急忙縮回去:“不要不要,我,我真不行了,回家,回家,回去就讓你們圓房!”
返回寧國府,已是天色擦黑。
秦可卿第一時間領著瑞珠寶珠向尤氏問安。
尤氏也恢復原本的神態,應付幾句後直接說起鐵檻寺的事兒,一是給惜春蓋個院子,二是西府老太太興師問罪。
秦可卿聽完,卻都渾不在意:“大太太,惜春是咱府裡的人,老太爺又發話了,西府管不著,至於水月庵那一攬子糟爛事,咱們也佔著理,據理力爭便是,反正不能讓那老太太欺負咱們府裡的人,尤其雲管事。”
尤氏本能點頭,想到這些天在鐵檻寺與雲秀生發生的種種,更情不自禁地紅了臉頰,怕引起懷疑,急忙開口:“那你明日與我一同去見老太太分說水月庵之事。”
“惜春與雲管事的婚事呢?”
“暫且不說吧,惜春還小著呢,先把她接回來,與雲管事多接觸接觸,等二人熟絡之後再提這事。 ”
“還是大太太有主意。”
“不如你聰慧。”
“……”
婆媳二人寒暄一陣,秦可卿離開,一出門卻朝雲秀生喊道:“雲管事,來結算下鐵檻寺這些天的花銷。”
雲秀生一本正經地拱手:“是,大奶奶。”
跟著秦可卿進入房間,不由分說,直接橫抱而起,紅著眼睛低吼:“大奶奶,想死我了。”
秦可卿同樣急不可耐,一邊撕咬一邊瞪著眼睛問:“大太太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
“我看她神態與往日不同。”
“可能是心境不同吧,以往有那麽個禽獸在身邊,日日擔驚受怕,面容自然不好,現在擺脫種種束縛,卸了枷鎖,又得了你的保證,精神自然不同往日。”
“不對,我,我一說她,你怎麽那麽激動?”
“咳咳,人之常情!”
“呸,你對她也有想法?”
“絕對沒有!”
“你的身體比嘴巴誠實多了,”秦可卿恨恨地咬了一口:“你這狗奴才與賈珍那禽獸有何區別?”
雲秀生聞言,惡狠狠地發動相位猛衝:“我這是博愛,賈珍父子那是真禽獸,你就感謝我救了你吧,要不然,你遲早會和佩鳳偕鸞賈薔一樣淪為他們父子的玩物。”
秦可卿大怒,憤而怒夾:“不要提他們,惡心!”
“是你先提的。”
“那也不準再提!”
“行,誰也不準再提,誰提誰是狗!”
“瑞珠,寶珠,我沒勁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