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看起來氣鼓鼓的，像隻小河豚一樣，十分的可愛。

　　“哎呀，怎麽了?怎就生氣了?”

　　“哼！”陳曦傲嬌的別過頭，接過秦森遞過來的小零食，內心舒緩許多，“下次別讓我入鏡，成為網紅不是個好事，對我來說應該不是個好事。”

　　可秦森想知道的不是這個，他想知道的是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是什麽讓你說出之前的那些話?難道自己喝醉之後做了些壞事嗎?陳曦看著秦森詢問的目光，眉眼一彎，冷哼一聲便走開了，那是秘密，她是不會讓秦森知道的。

　　用過午飯後，阿幾古帶著秦森走到山下的鐵吊橋邊，秦森和陳曦就是從這個吊橋上進村的。橋下河流湍急，清花白浪，長草隨風。

　　“從前，這裡的吊橋還不是鐵的……”

　　阿幾古開始講，秦森便打開了直播，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就征得阿幾古同意，因此他才敢將阿幾古的背影給播出去。山水人家，往事隨著阿幾古的雄渾聲音浮現在眾人面前。

　　直播間內彈幕湧動，觀看人數似乎比之前那場直播還要多。

　　“原來鏡頭裡的吊橋是近幾年才建好的啊！”

　　“大叔的聲音很好聽，也給我們展示了這裡的故事。”

　　“山水有相逢，他的兒子還會回來這裡嗎?”

　　“大叔也算是為了哈茶褚村而奉獻了一生。”

　　“送禮，必須送禮！”

　　我的牛牛最厲害送出了一個魔法禮盒

　　“大佬666”

　　“大佬666+10086”

　　“中午休息的時候還能聽一下其他人的故事，挺好的，賞一個，支持支持。”

　　活著的打工聖人送出一個熒光棒

　　“大叔講完了嗎?大叔好像走了，接下來還有講故事的人嗎?”

　　“聽完大叔的故事總有種空虛感，政策已經決定了讓哈茶褚村的人都離開這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剛剛去查了一下，是真的，他們住在大山裡才是不好的，那裡海拔高，交通不便利，這政策是好的”

　　“真希望這個村莊不會消失”

　　“剛剛那個彈幕真自私，如果它們不從山上下來的話，那你去替她們過苦日子啊?”

　　……

　　直播持續了兩個多小時，這一次，秦森總算有收入了，他沒有簽約什麽工會，所以自己只有禮物收入，平台提取一半的收入，那秦森還能有三十多，還好，能有一頓飯錢。

　　阿幾古在一個小時前就走開了，之後的一個小時都是秦森在和網友們聊天，他告訴網友，自己開直播就是為了分享這一路的故事，寫書是給大家看的，記錄故事也是給大家看的，那直播也是給大家看的，從這一層面來看，寫書和直播沒啥區別。

　　阿幾古的故事說出去了，但每個人的感覺都是不一樣的。秦森是旁聽的第一人，他想自己應該是懂阿幾古的感受的吧。

　　阿幾古是愛這裡的，從他那眼底偶爾流傳出的柔情便可以發覺。但他也是恨這裡的，三十年青春，全都奉獻在這裡，他趕走了這裡的村民，將他們趕去更好的地方，讓大山的種子隨風四散，他響應號召，讓自己成了養子心中的狠人。放牧的生活會讓人們世世代代都困在這裡，貧窮的人隻留他們這一輩就好。

　　或許多年以後這哈茶褚村真的會不見了，他會是飄在時間長河中的一朵花，悄悄出現，緩緩消失。當有人回頭凝望的時候，或許會有人說你看那裡有片叫哈茶褚村的花瓣，但是大多數人都會盯著長河之上的大船，驕傲的告訴世界，你看，那曾是我們的家鄉。

　　秦森和陳曦離開了，他們並沒有打算在這裡住上個幾天。五菱宏光退出了這個山村，就像是從沒來過一樣。山村裡的人們依然在趕羊，大叔們扛著帶著袋子拾取羊糞，他們的一天就這樣過去，簡單且乏味。

　　秦森離開的時候，父子二人都沒有送行，他們只是站在高高的山上，看著山腳的小麵包車緩緩駛離，對這對父子來說，秦森與陳曦的出現只是驚起漣漪的微風，掀不起大浪，也驚不動風雲。

　　秦森不確定哈茶褚村的未來會怎樣，或許會如大叔說的，整個村莊的人們都離開，讓哈茶褚村消失;或者也會像啊仔說的那般，他會轉身擁抱哈茶褚村，讓它能夠繼續有存在的意義。但這一切對於秦森二人來說，都是過客，他們是哈茶褚村的過客，哈茶褚村也是他們的過客。

　　麵包車走出了山原，往更高的地方開去。

　　秦森坐在副駕駛，認真的記錄著哈茶褚村發生的一切。陳曦開車比較優先，再往高原走，這邊便是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往遠處眺望，是臥在山脈上難以融化的雪。在那群山環抱之中，一個城市悄悄出現。

　　香雪城，到了。

　　這裡是屬於藏族的城市，哈達，佛經，寺廟。這便是秦森對香雪城所有的印象，他們並沒有在香雪城停留，而是一鼓作氣，讓小車逆風而上。

　　旅途是很枯燥的，秦森和陳曦在野外睡了三天，三天后，他們去到了下一個目的地——維朗克村。

　　陳曦不理解，秦森標注的地方不是鄉村就是鄉鎮，沒有一個是城市所在，他們的走的路也奇奇怪怪，有方便直達的高速公路，也有彎彎繞繞的碎石小道，似乎秦森玩的就是個不確定。

　　進入維朗克村，秦森就開啟了直播。

　　“主播主播，這是哪?威猛大叔呢?”

　　“哇哦，新村莊，主播三年不播，原來是跑去另一個地方了。”

　　“來了，今天又有什麽新鮮的故事呢?”

　　……

　　秦森看了眼自己的帳號數據，發現關注自己的人竟然變多了，前兩次直播一共有八十多個新增關注，三百多人觀看過，這對於初始數據算是很好的了。這次進房的人基本都是上次關注自己的，也有些不明源頭的觀眾進來，待上個幾分鍾後便離開。

　　秦森很耐心的回答了所有網友的問題，彈幕並不是很多，他也能回答過來。只是這次的直播效果並沒有第一次好，直播要求的是什麽，要抽象，或者要有看點，可維朗克村有什麽看點呢?秦森低頭沉思，似乎並沒有，維朗克村的看點只有風景，還有那整整齊齊排列的房子。

　　維朗克村一共近百戶人家，十年前，縣上撥款搞開發，於是整個維朗克村就變成了如今這個模樣，所有的房子大同小異，整個村莊給大家一種秩序的美感。

　　村裡人熱情好客，秦森和陳曦剛到村裡沒多久，就有人看出他們旅客的身份，邀請他們到家裡做客了。對於維朗克村的人來說，這些旅客就是他們的搖錢樹，旅客的錢，最好賺了。秦森和陳曦剛坐下，就有村民來推銷特產了，秦森和陳曦已經司空見慣，但是網友們不一樣啊，一條條彈幕有刷屏了。

　　“窮山惡水出刁民，剛來就讓人買特產，怎麽滴，他家特產就好吃啊?”

　　“主播不要買，不要虧了自己，他們這特產肯定貴得要死。”

　　“最討厭叫人買特產了，一進景區就讓人買這買那的，強製消費最可怕。”

　　“還以為主播又帶我們去見啥故事了，原來是替我們踩坑的啊，這是個好主播呢。”

　　“剛來，不懂就問，主播是在揭露旅遊現狀嗎?”

　　……

　　看著流動的彈幕，秦森沉默了，他不知從何而來的怒氣，總之他現在就很想揍人，這些家夥只因一件事情就對一個地方產生了誤解，村民推特產有錯嗎?並且特產也不貴啊?為什麽人總是能斷章取義呢?

　　沒一會，秦森掐斷了直播，他不想再看這些網友的辯論和謾罵了。

　　兩天后，秦森和陳曦離開了維朗克村，威朗克村沒有什麽有趣的地方，村民們也分享了故事。秦森並沒有直播，他只是把故事記錄在記事本之中。期間，秦森在直播平台發了條短視頻。

　　“朋友們大家好啊，我是一碗秦森，我已經購買了村民們的特產，物美價廉，很不錯的。這一期的故事我們做成視頻上傳，請大家不要忘了去點讚哦！”

　　秦森的視頻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浪花，大多數網友都是看熱鬧的，很少有人會看秦森的短視頻。

　　從維朗克村離開後，陳曦強烈要求秦森去一個大城市過度幾天，一來是下一次時間錯位要到了，二來是陳曦覺得車上的好東西快沒有了。

　　又是四天后，秦森和陳曦來到了蜀郡複地，夏天快到了，蜀地很熱，濕氣也很重。秦森本以為這裡是火鍋的天堂，可來到蜀地後才發現，街道上並沒有那麽多的火鍋店。和南城一樣，蜀郡也有車水馬龍，人群來往不息。

　　時間到了，秦森靠在麵包車上，睡了過去。

　　光陰輪轉，時間悄悄變動。

　　凌晨，秦森被飛機的轟鳴聲吵醒，空姐甜美的聲音傳來。

　　“女士們，先生們:

　　飛機已經降落在南城機場，外面溫度18攝氏度，飛機正在滑行，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請先不要站起或打開行李架。等飛機完全停穩後，請你再解開安全，整理好手提物品準備下飛機。從行李架裡取物品時，請注意安全。您交運的行李請到行李提取處領取。需要在本站轉乘飛機到其他地方的旅客請到候機室中轉櫃辦理.

　　感謝您選擇本次班機！下次旅途再會！”

　　身邊的陳曦還在咂吧著嘴，似乎很不爽。這才凌晨時分，她很想睡覺的。

　　和陳曦並排走出機場，秦森有點茫然，查看手機，發現時間線正是在自己從東廣回來之後。微聊上還有和林海燕的聊天記錄。記憶湧上心頭，秦森忽然間懂了，他坐在機場大廳內，看著手機無所適從，所有的變化都是從這裡開始的。

　　可陳曦卻很開心，她一邊跳一邊笑，最後又跑到秦森身邊笑道:“我們又回來了，很神奇，過去到現在，從前與未來。我們與某個時間點接軌了。”

　　秦森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拿起手機，苦笑，“接下來有一個殘酷的現實擺在我面前，我該怎麽和林海燕說呢?說我和她最終分手了，然後她和一個叫呂良遠的家夥走到一起了。陳曦，我一直在回避著這些事情，可是我現在我才發現，它遲早會發生的，我不知道該怎麽樣去解決。”

　　陳曦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順其自然了。你現在還不能頹廢，我們去南城小屋，做宵夜給我吃，好嗎?”

　　秦森抬起頭，搖搖頭歎息，說道:“陳曦，不好?我想解決這些事情。旅行的時候我就想過了，可我沒想到它會來的那麽早，昨天我們剛在蜀郡停留，如今突然回到南城，陳曦啊，這太像一個夢了。”

　　陳曦沉默，從秦森手中接過自己的小行李箱，“一念不滅就會成為心結，唉，你去吧，不過我會扣你半個月的薪資。”

　　陳曦拎著行李箱離開了，有些人會被困在過去，陷入泥潭，無法自拔，秦森是這樣的，她又何嘗不是呢?二人在機場分道揚鑣，陳曦去到了自己的在南城的房子，秦森則是回到了那個小出租屋。

　　南城的屋子內，陳曦歎了一口氣，這個時間段的她雇了一個人來幫他管理自己的小房子，每兩周清掃一次。看著整潔的屋子，陳曦撥通了那個清理工的電話。

　　“喂，阿姐啊，我是陳曦，兩周後你把南城這個屋子給蒙上遮灰白紗吧，以後不用打理了，我以後會長期在外面住，這房子就不用你辛苦打掃了。”

　　掛掉電話，陳曦躺到松軟的大床上睡了過去，全身不舒服，明天她還得去做個SPA。

　　凌晨的城市靜悄悄，秦森回到小屋內，細細的想了想一下關於未來的事情。他點開和林海燕的聊天框，聊天記錄還停留在離開的那天晚上，秦森記得，林海燕和自己在機場時的那個樣子。

　　想了很久，秦森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秦森:海燕，或許對於你來說，時間是正常的，對於我來說，這麽幾天就好像已經過去了兩三個月。我曾和你說過，我的時間亂了，我的世界也亂了。我們能否再見一面呢?有些話，我想當面說清。

　　發完，秦森躺在床上睡下了，直到中午時分，秦森才從迷茫中醒來。

　　林海燕來消息了。

　　林海燕:秦森，我分不清你是騙我還是哄我。這世界就沒有你那麽荒唐的事情，你說你世界亂了，可是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在解釋嗎?你總會有一萬種理由和借口，你就是個騙子，你覺得我好騙，就編了這樣一個理由，我竟還傻乎乎的相信過。他們說你喜歡陳曦，我還不信，可你在東廣的那幾天，和陳曦在一起的時間比和我在一起的時間要久。她確實比我好看，也比我有錢，如果這就是喜新厭舊的理由的話。那我認了。

　　林海燕:秦森，你無法給我溫暖，你說來東廣，你才呆了兩周，然後你就走了。 那天在機場，我見到陳曦了，我們就這樣吧。好聚好散，如果說你想和陳曦在一起的話，那你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看完消息，秦森抓耳撓腮，他知道林海燕是在生氣，是在吃醋，可是未來指明了方向了，他和林海燕之間沒有那麽多所謂的完美的愛情。

　　秦森想了半天，編了近千字的長文，點擊發送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消息被打上了紅色感歎號，林海燕又拉黑他了。

　　世界是個圓，兜兜轉轉又回到原地，可誰能確定一直往前走，在秦森的視角來看，他是一直往前走的，可是在林海燕的視角來看，秦森就是個原地踏步的家夥。

　　林海燕的未來遙遙無期，秦森卻已經知道了未來。

　　但是秦森忍不住，他最終打了個電話給林海燕。

　　“海燕，我想……”

　　“我在上班。”那邊冷淡且無情，一直以來，秦森都無法理解，為什麽能有人割舍得那麽乾脆。

　　“我們真的結束了嗎?”

　　“結束了。”

　　秦森歎了口氣，想到自己時間錯位的事情，稍微沉默了一會，說道:“海燕，我知道我們有緣無分，所以我想提醒一下你，如果在未來或者在你記憶之中某天我突然出現說喜歡的話，那請你狠心，那不是現在的我，有可能是未來的我，也有可能是是過去的我。海燕，感謝你曾來過。”

　　嘟……(電話掛斷聲)

　　林海燕顯然有些迷茫，思緒閃爍，她似乎想起了在某個時候秦森那奇特的表現，如果秦森說的都是真的，那現在的他又經歷過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