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濮州大門緩緩開啟,楊廣平隻單人獨騎出了城。來到跟前楊廣平忙駐馬觀瞧,但見對面黃羅傘蓋下所有人正眾星捧月般簇擁在一金甲之人身旁。料想那人便是黃巢沒錯,於是楊廣平趕緊下馬獨自走上前去。
“參見大都統。”
“啊,老將軍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楊廣平慢慢站起身來。
“還請老將軍上前答話。”
聞聽黃巢召喚,楊廣平忙也快步向前。可這時左右卻是忽又有人將之攔住,隨後開始對其搜身。好一番折騰後,楊廣平這才總算站到了對方面前。
“你們這幫家夥,怎可對老將軍如此無禮!還不趕快給我退下!”黃巢裝腔作勢道,“噢,老將軍,時才手下荒唐,多有得罪,還望老將軍海涵。”
“噯,哪裡哪裡,大都統身系三軍,手下謹慎也是理所當然。”
黃巢忙定睛一瞅,他見對方銀須飄飄、長者英姿,於是不禁問道:“但不知老將軍今歲貴庚幾何?”
“老朽不才,已六十有六。”
“哎呀,老將軍年逾花甲尚能統兵征戰,實令人欽佩。”
說著,黃巢忙走上前去拉起了對方的手。
“黃某今得將軍,便如劉備之得黃漢升也!來呀,快為老將軍賜酒!”
當即,二人隻於眾軍面前對飲了一杯。楊廣平喝完則是忙一抹嘴。
“唉,隻怪那曹全晸竟因喪子之恨不能相容,於是便將我趕至了濮州,臨行時他卻隻給我五百人守城,試想區區五百人又如何能抵擋得了都統的十五萬大軍,他曹全晸這分明是想借都統之手來殺我以泄私憤!而既是他曹全晸不念舊情,那我又何必還要再繼續為他賣命?故而這才向大都統開城獻降,還望都統明察,能夠收留我等!”
說著,楊廣平也是又要向黃巢跪拜。
“噯,老將軍不必如此,全怪那曹全晸不能容人,老將軍則隻管放心,待到來日入主長安後,我定為老將軍加官進爵!”
“多謝大都統!”
說完,二人便一起並馬踏入了濮州。
來到城中一瞅,見此時於兩側夾道跪迎者大多衣衫襤褸、泥濘滿身,於是黃巢不禁奇怪道:“老將軍,這些都是什麽人呀?”
楊廣平趕緊在馬上回稟。
“噢,大都統,這些便是此前在下讓人向您請求寬恕的城中百姓,還望大都統能言而有信,放他們一條生路。”
黃巢又看了看那正三三兩兩跪在左右道旁之人。
“卻為何只有這麽點人呀?”
“噢,大都統有所不知,此前城中百姓便已逃走不少,現如今就只剩這些剛來此不久的冤句百姓,以及那些實在跑不動的老弱婦孺還留在城中。”
誰知,原本還是和顏悅色的黃巢一聽“冤句”二字,臉色隻頓時跟著陰沉下來。
“什麽,‘冤句’的百姓?”
楊廣平扭頭一瞅,當即也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太多了。
“我說剛才進城時怎麽瞅著他們中有些人那麽面熟呢,快,快去把從冤句來的那些家夥給我統統抓來!”
“是!”
說著,黃巢手下便要開始拿人。
“慢!切莫動手!”楊廣平見狀忙高聲製止道,“大都統,時才您已答應在下放過這些百姓,如今卻為何又要自食其言?”
黃巢忙眼珠一轉。
“那時並未言明這裡還有冤句的亂民,倘若知曉我又怎會答應!”
楊廣平一聽。
“大都統,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想此前冤句之事皆是那曹全晸一人搗的鬼,與這些百姓並無半點乾系,他們也只不過是被人利用罷了,根本毫不知情,如此便還請大都統開恩,開恩呀!”
黃巢瞅了瞅對面的楊廣平,隨後隻捋著胡子沒有再說什麽。偏偏這時一騎快馬從後面趕了上來。
“大哥,絕不能放過這些亂民!縱使他們是被人利用的,可他們中也必定有那曹全晸的內應!”
三弟黃鄴之言也是立刻提醒了黃巢。
“來呀,快去把那冤句裡長給我抓來!”
“是!”
可未等對方來搜,那裡長卻已先自走出了人群。
“不用找了,我在這兒呢。”
黃巢定睛一瞅。
“哼,好你個吃裡扒外的家夥,竟敢串通那曹全晸一起來加害於我!來呀,快把這廝給我拉下去梟首示眾!”
“是!”
“且慢!”
楊廣平卻是急忙跳下馬跪到了黃巢跟前。
“大都統,還望大都統能看在老夫的薄面上,今日權且先饒他一命,待到日後再行發落不遲!”
說著,楊廣平隻趴在地上連連叩首,觸地之聲則是砰砰作響,直震得黃巢胯下的馬兒也不禁跟著跺起蹄來。
然而,這下卻也是讓那一直貓在後面的趙璋似乎看出了些許端倪。他先是又扭頭瞅了瞅那些正嚇得蜷縮於道旁的婦孺,之後這才趕緊驅馬來到了黃巢近前。
“大都統,既是楊大人如此懇求,我看大都統倒不如就先準了這個人情,一切只等明日天亮後再行定奪。”
黃巢聞言一愣,他忙瞅了瞅那正朝自己輕輕點頭示意著的趙璋,當即便也心領神會。
“唉,好吧,既如此那就看在老將軍的份上,權且先將這廝押回營中看管,只等來日天明再行處置。”
“是。”
而趙璋則也趕忙下馬,上前將楊廣平從地上攙了起來。
“來來來,老將軍快快請起,我家大都統一向仁義待人,時才不過戲言耳,明日我便向大都統求情放了那裡長,還請老將軍不必擔心。”
此時此刻,楊廣平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該感謝那高高在上的黃大都統,還是他面前的這位趙大軍師,於是隻呆呆地愣在那裡自言自語道:“多謝!多謝!”
趙璋見狀卻是笑了笑。
“對了,老將軍,時才在下也是還未來得及請教,但不知老將軍究竟是如何得到的那曹翊之頭?”
忽聽對方提及此事,倉促間楊廣平也只能應付道:“噢,其實在下早已有歸順大都統之意,所以便於此前離開曹州時,趁人不備派手下偷偷打開了那曹翊的棺槨,在割下首級後便將之悄悄帶往此間,獻與了大都統。”
“噢,原來是這樣。”
趙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經剛才這麽一折騰,此時楊廣平額上已是汗珠密布。自知絕不能再繼續耽擱下去的他,於是隻趕緊朝黃巢一拱手。
“大都統,今日天色已晚,還請大都統暫往城中府衙歇息,待明日準備停當後,老夫再為大都統擺宴慶功。”
趙璋忙也朝黃巢點了點頭。黃巢一瞅。
“好,如此便全聽老將軍安排。”
楊廣平聽後這才也總算放下心來,隨即擦了擦自己額上的冷汗。
就在將黃巢等人送進府衙後,楊廣平便也轉身告辭了。但那趙璋卻是並未就此消停下來,他忙讓手下軍卒將自己剛才於道邊看見的一對母女悄悄從後院偏門帶入了府中。當見到屋內的黃巢、趙璋時,那母女也是嚇得立刻跪倒在地。趙璋則趕緊過去將對方攙起,之後又命人搬過來一把大椅。那婦人隻將孩子摟於懷中,隨後戰戰兢兢虛坐下來。
“你們不必驚慌,我家大都統只是有點小事想要問你,等下只要你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保證你們母女一定會平安無事。”
說著,趙璋拍了拍手,有士卒也是忙從外面端進來一個盛滿銀錠的大盤。趙璋則朝那盤中一指。
“這是我家大都統特意賞賜給你們的,如此你還不趕快收下謝恩。”
可那婦人卻是連瞅都沒瞅那盤中一眼,只是摟著自己的孩子輕聲道:“民婦不過一介女流,不知大人究竟所問何事?”
趙璋微微一笑。
“啊,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我家大都統想知道,自那楊大人到後,他對這城中百姓究竟怎麽樣呀?”
那婦人一聽,這才也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
“噢,楊大人雖是剛到此地不久,可他愛民如子,對我等也是多有關照,甚至還將軍糧拿出來分給城中百姓。”
“哦,這我就不明白了,既是楊大人如此愛民,那他之前為何不領著你們逃走,反而卻要讓你們陪他一起留下來冒險?”
婦人的嘴角微微顫了一下。
“這……民婦不知。”
趙璋隻又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對方一番。
“還有,為何今日進城時,我見你等婦孺身上皆滿是泥濘?”
誰知,那婦人一聽立刻眼神遊離,明顯是有些慌了神。
“只因……只因連日辛勞,未得梳洗。”
“哦?”
趙璋慢慢抓起那婦人的一隻手又仔細瞅了瞅,但見其上血痕累累、新傷布滿。
“哼,看來確是辛勞得很呀!”趙璋突然把臉一沉道,“說,你們都在忙些什麽?”
那婦人則趕緊抽回自己的手。
“民婦……民婦不知大人究竟何意?”
“怎麽,你不明白?”
趙璋卻沒有再理會對方,而是將目光移向了那正依偎在其懷中的小姑娘,隨後伸手就要將之拉過。那婦人本還不肯松手,可這時兩邊的賊兵卻是趕緊上前,在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後,便又將其重新摁回到了椅上。小姑娘一邊拚命哭喊著,一邊則被趙璋拉到了黃巢跟前。
“來來來,娃兒莫哭,快到你黃伯伯這裡來。”
可那孩子一見黃巢反倒哭得更凶了。然而,黃巢卻還是將她強拉過來攬入懷中,隨後又抬頭瞟了眼那對面的婦人。
“來,乖娃兒,快告訴黃伯伯,這兩天你們都在城中做了些什麽呀?”
小姑娘眼淚汪汪地扭頭瞅了瞅那婦人,之後便就抓著黃巢的胳膊繼續拚命哭喊起來。
那婦人也終於再坐不住了,隨即趕忙跪下來哭求道:“大人,還求大人放過我的孩子吧……”
趙璋一瞅忙過來將那婦人重新攙回到椅上。
“怎麽樣,現在你肯告訴我,那楊廣平到底都在盤算些什麽了吧?”
婦人隻擎著淚又瞅了眼自己的孩子,之後這才慢慢張開了嘴。可她剛要開口,卻是欲言又止。趙璋自也看出了對方的猶豫。
“放心好了,只要你肯把事情說出來,等下我便派人將你們母女悄悄送往別處,準保你們平安無事,而且還會給你一大筆安身錢。”
說著,趙璋又指了指那盛滿銀錠的大盤。
對方抬頭瞅了瞅趙璋,之後這才總算猶豫著重新開口道:“楊大人……楊大人他……”
“他怎麽樣?”
婦人抖動著雙唇。
“他準備……他準備今夜縱火焚城,隻將你等燒死在這城中……”
“啊!”
原來,就在此前得知曹翊戰死宋州的消息後,身為宋州刺史的楊廣平自覺羞愧難當,於是他向曹全晸獻計,由他先行帶人前往濮州準備,在曹全晸將那黃巢引來後他便向對方詐降,設法將其賺入城中,之後縱火焚城,隻將賊子一乾人等盡皆燒死於濮州。豈料,後來黃巢竟采用趙璋之計繞過了曹全晸,隨即連夜奔襲濮州。當楊廣平得知這一消息後也是驚訝萬分,倉促間他隻得先讓城中部分百姓撤離。而那些剛到此地不久的冤句百姓卻是說什麽也不肯再走了,於是他們便在裡長的帶領下和城中剩余的軍民一起留了下來。
由於時間緊迫,楊廣平也只能讓他們所有人全都一起來幫忙。他們先是在城中悄悄藏下了不少的薪柴、硝磺,之後又在離北門不遠的一處大倉內挖了條直通城外林中的暗道,以作火起後撤離之用。當黃巢大軍抵達時,楊廣平他們也才剛剛挖好那條暗道沒多久。當即,楊廣平便趕緊讓心腹之人帶著曹翊的首級前去詐降了。
而要說起那曹翊的首級,就在當初楊廣平獻計之時,原本曹全晸也是還有所猶豫,可後來楊廣平聲淚俱下、再三哀求,他這才總算答應下來。曹全晸自知楊廣平此去是九死一生,而為了能讓黃巢順利上鉤,於是他便在當夜忍痛含淚,竟親手割下了自己長子曹翊的人頭。曹全晸告訴對方,只有以此為憑前去詐降,方能使黃巢不疑。是夜,兩位蒼首老將只在西廂靈堂內長跪不起,二人歃血盟誓,定要為國除賊!而這之後也才有了次日楊廣平故意激怒眾人,隨後借機前往濮州的那一幕。至於曹翊之首究竟是何時竟又虎目圓睜的,卻就無人知曉了。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最終那狡猾的趙璋還是看出了其中的破綻,並迫使那婦人將對方的計劃和盤托出。
“大人,民婦已將所知都告訴你了,還求大人快把孩子還給我吧……”
趙璋忙扭頭瞅了瞅黃巢,可黃巢卻隻對那小姑娘言道:“這娃兒長得如此俊俏,倒不如索性留下來做我的義女如何?”
“不要,不要,我要我娘……”
“大人,時才不是都已經說好了嘛,只要我說實話,你們就把孩子還給我,還求大人快將孩子還給我吧……”那婦人跪在地上連聲哀求道。
可黃巢卻並未理會對方,他隻朝那孩子繼續道:“娃兒,要是你肯留下來,回頭義父帶你到京城長安去玩好不好?在那裡你可以住大房子、吃好東西、穿漂亮的衣裳,如何呀?”
可那孩子只是繼續拚命地哭喊,不斷地掙扎。突然,她低頭朝黃巢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對方疼得“哎呦”一聲,隨即忙一松手。小姑娘則趕緊趁機重又跑回到了那婦人身旁,隨後一頭扎進對方懷中。
“哼,不知好歹的臭丫頭!來呀……”
黃巢剛要下令,可趙璋卻是忙朝他擺了擺手。
“大都統,眼下時間緊迫,咱們可還有正事要辦呢。”
黃巢一聽也隻得暫且壓住了心頭的怒火。
“來呀,先把她們帶下去,晚些時候再做處置。”
“是。”
那婦人也是還在不斷哀求著。
“大人,您不是說會放了我們母女嘛!還求大人放過我們吧……放過我們吧……”
可這會兒屋中之人哪個還肯再聽她廢話,當即兩邊士卒隻趕緊過去將那婦人的嘴堵住,之後便將她們母女一起拉了下去。
“先生,如此咱們又當如何應對?”
趙璋忙低頭想了想。
“大都統,依在下之見,咱們倒不如索性給他來個將計就計。”
“哦,先生的意思是……”
“大都統,咱們可以這樣……”
是夜三更時分,有人前來稟報楊廣平,說是黃巢那邊已然熄燈就寢,而城上的賊兵也已是昏昏欲睡。那一直懸著顆心的楊廣平這下也總算是踏實了,當即他隻趕緊命人開始分頭行動。
很快,府衙一帶便燃起了大火,而那四下城門也已是火光衝天。見自己已然得手,於是楊廣平急帶人趕往了北邊大倉。他先讓城中百姓進入了暗道,可就在楊廣平自己也即將離開時,有軍士卻是忽在身後大叫起來。
“不好,大人,府衙那邊的火好像又滅了!”
“什麽!”
楊廣平一愣,心想這要是府衙那邊的火真滅了,那他們之前的努力豈不就都白費了?如此他既對不起那些肯和他一起留下來出生入死的冤句百姓,更對不起那曹家一門。於是乎,楊廣平隻當機立斷,急率身邊五百死士重又殺了回去。
可還不待行至府衙,有軍士卻是忽又喊道:“大人,快看,那北門的火好像也滅了!”
“什麽!”
楊廣平不由得一驚。
“大人,南邊的火似乎也小了!”
“還有東門!”
“西門也是!”
“糟了!”
自知大事不好的楊廣平急忙止住步伐,可就在猶疑之際,一陣密集的箭雨卻是突然襲來。許多軍士也是還沒來得及瞅清敵人的方向,便就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很快,城中殺聲四起,隻叫楊廣平他們頓時陷入四面楚歌之境。知道北倉那裡已是再回不去的楊廣平,無奈之下也隻得趕緊帶人朝離他們最近的西門衝去。可他們每前進一步,卻不知又要有多少將士倒下。最終,當他們血肉模糊地衝殺到西門跟前時,卻發現此刻這裡正有無數的賊兵等著他們。
“大人,咱們怎麽辦?”
眼瞅著他們自己已是無路可退,當即楊廣平隻一聲高呼。
“眾將士,今日有死而已!”
隨後,楊廣平便帶著剩下的人一起朝那城前賊兵衝去。
身旁之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了,楊廣平自己也已是遍體鱗傷。那僅存的十幾個軍卒忙護著他退到了城牆邊的一處矮窯下。
“大人,快,我們托你上去,從那裡攀上城牆。”
“這……”
“哎呀!大人,快!”
四五個人忙連拉帶拽地將楊廣平弄上了窯頂,隨後又搭成人梯讓對方踩著自己攀上了城牆。
“那你們怎麽辦?”
“大人,不要管我們,快走!快走呀!”
又是一陣箭雨襲來,隻將那城下的軍卒一個個當場射死。身旁僅存的小校趕緊架起楊廣平離開了牆邊,可當他們來到城上另一側時,卻是不禁一下全都愣住了。原來,那城外也早已是賊軍密布,對方手中高舉的火把隻將整座夜空映得通紅。
“大都統有令,活捉楊廣平,不許放箭!”
賊軍中忽響起一陣陣急促的傳令聲。
這時,只見那黃巢竟在趙璋及諸將的陪護下,悠哉遊哉地騎馬來到了人群之前。
“老將軍,今夜你已是插翅難逃,我勸你還是趕快束手就擒吧!”黃巢衝著城上洋洋得意道。
望著底下黑壓壓的一片賊兵,楊廣平他們自知確已是在劫難逃。但見那身旁小校忙朝楊廣平跪了下來。
“大人,在下先走一步了!”
說完,那小校便舉刀自刎在了對方腳邊。
楊廣平知道這下該輪到自己了,於是他不慌不忙地扶著牆邊,朝底下一處正熊熊燃燒著的火堆瞅了瞅。
“唉!想我楊廣平枉活一世, 上不能為國除賊,下不能保境安民,實愧對社稷蒼生!今吾計不成,此真天意也……”
說完,楊廣平隻縱身一躍,當即墜城投火而亡。
黃巢策馬來到跟前,他瞅了瞅那正在火中被燒得劈啪作響的屍體。
“來呀,快去將那裡長押來。”
“是。”
很快,那裡長便被反綁著帶到了黃巢面前。黃巢則得意地用手中馬鞭朝那熊熊火堆一指。
“你可知那火中何人?”
而對方卻是一言未發,隻趕忙跪下來朝那火堆連叩三首。突然,那裡長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嗯,你笑些什麽?”黃巢陰沉著臉道。
對方則漸漸止住了笑聲。
“黃巢,你可知早前冤句之計是何人向曹公所獻?”
黃巢眉頭一皺。
“何人?”
“哼哼,正是你的恩師梁弼!”
“啊?!”
說完,那裡長隻掙脫左右,隨後徑自朝面前火堆衝去。
“快攔住他!快攔住他!”
可對方卻已是跳入火中,慷慨赴義。
少頃,黃巢從懷中慢慢掏出了那隻他曾親手送給自己恩師的小葫蘆。
“大都統,但不知城北林中的那些亂民又當如何處置?”趙璋從旁輕聲問道。
黃巢則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葫蘆。突然,他向前猛地用力一甩,隻將那葫蘆無情地拋入火中。一個月後,人們在濮北林中發現了兩千具屍體,而他們正是那一夜從濮州城中逃出來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