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湖的空氣裡面泛著前夜余留下來的冰涼,平靜的湖面籠罩著白紗般的霧氣。
案幾的一頭,是鐵衣社的社長魏鐵衣。
他的對面,微光投影出一個寬厚的背影。
從之前兩人的言談當中,已經能確定這人的身份,就是天機閣的閣主。
魏鐵衣自顧自的倒茶,端了茶杯之後,視線看向對方:“合作什麽事情?”
“南宮策如今在輔佐四皇子。”
“你相信?”魏鐵衣笑著說道:“陰陽家的一張嘴鬼話連篇。”
“他抓了寧清夜。”
“是這樣呀!”魏鐵衣喝茶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呢?”
“被關押的地方,已經大致確定,想要你幫忙。”
“鐵衣社隻殺人不救人。”
“說說條件吧。”
“我要一些關於三皇子那邊的情報,長期的。”
“好!”
“行,說說地點,什麽時候動手。”
所有蘇瑾搜集,經湯黃梁之手層層傳遞到天機閣閣主的情報在這刹那間,側寫成一副千街百巷的圖。
天機閣閣主意識內的這張圖中,四輛馬車從蘇府的春熙街不斷的倒退,穿過不同路徑的街巷,有的馬車經過說書先生的茶樓,有的從賣金蓮豆腐的巷口穿過,巷口還有人在喊著賣西門燒餅,最終不同路徑的馬車倒退向城東靠近運河大慶坊的一座府邸。
………
莫愁湖東山。
蘇瑾盤膝而坐,耳目垂簾,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舌抵上齶。百脈舒暢,潛心入定,氣沉丹田,心神守一。”
他身穿灰衣,遠遠望去,如山林間的一個老樹樁。
保持這樣的姿態,已經將近有一個時辰。
林間有尋食的鳥兒,奔奔跳跳的靠近向蘇瑾。
地書輕微震動,閃爍出一行字跡。
【功法:枯木斂息訣(小成)】
【進度:0/100】
【功能:心隨意降封六識,形似枯木無遺漏】
撲棱一聲,有鳥兒落在他的肩膀,在沾了霧氣的衣衫上啄了一下。
“功法小成!”他的余光看向鳥兒,惡作劇的抖肩。
林鳥驚飛,他心隨意動,念力外放。
絲絲縷縷的念力透體而出,如一張蛛網,纏繞上鳥兒。
灰鳥的翅膀在空中不斷的揮舞。春雷呼吸法的進度是精通,他精神專注,感覺鳥兒揮舞翅膀的頻率開始慢了下來。就像自己在染坊集中精神看梭子時,梭子慢了下來如出一轍的視覺效果。
念力收回,精神分散,鳥兒翅膀揮舞出一片殘影,消失在林間。
蘇瑾起身,穿林走向府中。
清晨的第一縷光芒落在掛著燈籠的房簷下,有信鴿落下。
雲蝶取信,將其遞給姬梧桐。
對著銅鏡的梳妝的她打開紙條。
“大慶坊,對手中竟然還有個一品念師。”
姬梧桐的眼神逐漸火熱了起來。
她打開梳妝盒,拿出一個篆刻有精美紋線的鐲子,戴在白玉般的手腕上。
鐲子上數百條的紋線走向不同,形成大小不一的繁瑣圖案,乍一看去,如陣!
姬梧桐佩帶的就是煉神體系陣師所製造,用於對抗精神系念師的法器。
“姑爺回來了!”庭院內明月大聲叫喊。
“這丫頭吃錯藥了!”
從廊道那邊走過來的蘇瑾看著大喊大叫的明月,翻了一個白眼。
姬梧桐快速的將梳妝盒收了起來,起身後對著銅鏡認真的看了一下。
相貌、神情、穿著沒有任何的破綻,她這才轉身出房間,迎接向蘇瑾。
早膳之後,姬梧桐、蘇瑾出府
“相公,午後我會到父親、二叔那邊,晚間還要和掌櫃們商議些事情,回來可能要稍晚一點。”姬梧桐的言語中帶著歉意,她拉起蘇瑾的手。
蘇瑾反握,大手拉著小手:“我今晚應該還要出診,也要晚一些回來。”
“嗯,那就讓明月等我們。”
“好呀!”
跟在蘇瑾、姬梧桐身後的明月噘嘴。兩人出府,蘇瑾上馬車,前往太醫院。
姬梧桐、雲蝶則上了另外一輛馬車,反方向離去。
白日蘇瑾在醫室中慣例的修行春雷呼吸法、繭功法,熟練度修行,積累的經驗感悟化成對功法更深層面的理解。
不知不覺間,春雷呼吸法的進度已經到了精通(200/500)的境界,繭功法進度也提升到了大成(50/300)。
酉時,蘇瑾出太醫院。
魚龍衛的馬車等候在長街一側,他上了馬車,拿布蒙眼。
不知道天機閣什麽時候能確定關押寧清夜的府宅,行動救人,所以蘇瑾依舊會在途中進入春雷呼吸法的冥想狀態,放大感知,聆聽街道兩側傳來的各種聲音,不斷的縮小范圍。
夜色落下,蘇瑾出現在密室,又一次的金針刺血。
大慶房一座府邸外數百米的街口。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停了下來。
最先走出來的一身青衣,頭戴黑色帷帽的雲蝶,隨後是身著白裙,同樣帶了帷帽的姬梧桐,後面的馬車中,鐵衣社的邱丹生、岑夫子走了下來。
“小姐,我先去了!”雲蝶開口,丫鬟的身影消失在街道院牆落下陰影當中。
…………
月色的光芒中,有什麽東西無聲而緩慢的前行。
兩名武士身影從府邸林木間走過,陡然間,黑暗中的身影躍過明月的清輝,雲蝶靠了過來。
“噗”的一下,雲蝶的身影與兩名武士衝撞在一起, 一名武士身子猛地向後飛了出去,身體撞在樹上,委頓在地面,另外一名武士右手拔刀,張口示警,但所有的動作又停了下來,他的身體被輕輕一推,人頭詭異的往反方向的一轉,栽倒在地面。
夜色之中,這一切都只有黑白相間的剪影,雲蝶的身影如風一樣掠過,移動向府邸的最深處。
這個時間點上,完成金針刺穴的蘇瑾已經從密室中走了出來,被魚龍衛帶著走向馬車。
他布帶蒙臉,魚龍衛率先挑簾進入馬車,然後對方看到了車廂裡面坐著的岑夫子。
書生相貌的鐵衣社念師深邃的眼神看著魚龍衛,開口說道:“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寧清夜在何處?”
沒有給魚龍衛任何反應抵抗的時間,一切發生的都是那麽突然,他覺得自己腦子裡面像是插了一根針,精神力、理性急速的開始流失,意志崩潰。
控制不住的想要坦白。
蒙著布袋的蘇瑾在聲音響起的刹那,內心大喜。
“組織來營救寧清夜了。”
下一刻,他快速的思考,自己該怎麽辦?
他撕扯下布帶。
相貌清矍的書生臉面及其深邃如墨染的眼眸進入眼簾。
“頭枕睡熟餘,情神喜宣朗。”岑夫子開口。
蘇瑾刹那間覺得大腦中的所有情感都在極速流失,心乏體困。被“繭”守護在意識深處的心智意識到自己是被催眠的時候,他眼睛一翻,栽倒在地上。
遠處的房簷上,姬梧桐一驚:“相公怎麽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