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已經證明,劉娥是個有野心的女人。而且這野心與能力相匹配。
她出身微寒,被第一任丈夫銀將龔美賣給襄王並且得到寵愛。不幸遇到加引號的惡婆婆瀏陽郡夫人,被上報給了趙炅說她狐媚惑主。被藏在大臣家裡十幾年,最後竟然能以無子寒微之出身封後。
嗯而更加傳奇的是。在真宗晚年她鬥倒名臣寇準,成功臨朝稱製。由此成為宋朝歷史上第一個執政太后,十年當國之後,臨終更是以改良版袞服謁廟,成為武則天之後第二人。
很多人都分析,如果劉娥有親生兒子的話,她很有可能去當一把女皇帝過過癮。
所以面對這樣有政績的大女主,邦媛自然是要選擇主動結交。
其實,任何人的權利欲望也並不是天生的。劉娥一開始何嘗不是想過好日子的小婦人。就是在被襄王養在外面的十年歲月裡,她拚命讀書,補全了自己見識上的不足。又在后宮之中爭鬥,明白了權勢的重要性,才能一步一步走到高峰。
但現在這個歷史被邦媛折騰了一下。劉娥提前到了宮裡。雖然是在內人女官這個圈子裡混,但也讓她提前明白了權力的重要性。襄王雖然真愛她,但萬萬不敢挑釁爹爹的權威。
她見慣了今上批閱奏折召見大臣,迫切希望能像那些內夫人(高級女官)一樣受人尊重,可是趙炅也只是把她當成一個兒子孝敬的點茶女,雖然升了品級,但劉娥根本沒有記錄文書的機會。她日常乾的還是端茶送水的活兒。
這個時候,永國公主開始派人接觸她,並不要求他泄露禁中機密什麽的。但是大臣們最近吵些什麽,官家召見了那些大臣,劉娥思量國之後覺得可以告訴公主賣個人情——永國公主的處境是不如金上親生的那幾個女兒,但到底也是皇親貴族,比她這個孤女強多了,說不定哪天需要人家幫忙。
但這個時候的劉娥還年輕。並不知道有一個成語叫做聚沙成塔,基業成球。當她跟永國公主說的越來越多之後,不是結盟,也是結盟了。不是泄密,也幾乎算是泄密了。
等到她某個午夜夢回發現這一事實的時候,先是驚出了一身冷汗,而後又鎮定了下來。劉娥明白,任何事情都是有兩面性的。
在她試探過永國公主之後,發現她是真心想用自己。那麽就一條道走到黑,情勢已經由不得他左右搖擺。反而不如堅定地走下去。自己本就沒有多少籌碼,說不定能掙出一條大路來。難道這樣的合作會比在宮中枯等著襄王更差勁兒嗎?
有用的人是不會輕易被舍棄的,劉娥這樣想。
所以說人家能成為一代女傑,有的東西是天生的。
所以見到了李黛之後,劉娥微微一笑,等到李黛拿出了永國公主的信物,說了一句“狸貓換太子”,她才確認,道:“正是小人,請問貴人,公主想知道什麽?”
李黛也不廢話,道:“一是最近可有北伐的消息,二是王小波造反的細節。”
趙邦媛記得,王小波起義是在雍熙北伐失敗之後,怎麽這一次提前了這麽多年?這個她是必須要打聽的。
因為要是朝中歷史的走向都變了樣,那她這個先知先覺的優勢就大減了。
劉娥道:“最近官家只是在例行檢查武器庫。朝中武職並沒有聽說有什麽調動。王小波的事情倒是聽了一嘴,好像是被劍南那邊的茶稅鬧的?”
李黛今年十歲,雖然出身西北對蜀地不熟,但願意出來做事還是多問一下的,道:“茶稅如何,還請內貴人多說幾句,免得公主問起來我答不出來?”
劉娥覺得這回的人很不懂分寸,或許也是因為她是蜀地人的原因吧。
早在先帝乾德年間,宋廷大將王全斌對川蜀大肆劫掠,引起全師雄起義,後來雖然艱難平定。但是軍民不信任的問題已經形成。蜀地屢次反宋武裝鬥爭,形成農民造反的中心。
劉娥的母親龐氏說過,她的生父母就是王全斌的兵殺害的。
但她如今也不好說這個,只是道:“本朝對於屬地的茶稅是額外定的,本就比別的地方高三成。而且地方官府為了運輸。或者說的乾脆一點,有的貪官就是想趁機多佔點兒便宜,往往提前征收。說這次起兵的王小波、李順等人都是茶農。一下子就聚集了好幾萬人,可是……”
李黛看她欲言又止,明白她肯定是有顧慮,道:“我乃節度使趙保忠之女,本是靈州人,雖然忠於國朝。但也渴望家父能回去當個名副其實的夏州刺史,我家不是李繼遷那樣的叛逆。”
翻譯一下,就是咱不指望藩鎮割據,但也不想留在京裡當人質,主要是金上這個名聲實在是不怎麽好。錢弘俶那樣的順從都死的不明不白,反正我擔心。
至於李戴沒有說的,就是她選擇永國公主也是無奈。父親根本就不相信一個女兒能有這個本事。家裡對於這件事情分歧也很大。
現在她又被選為了成國公主的伴讀,天然就是在這條線上了,還不如自己搏一把。
但是話裡的意思,劉娥聽明白了就可以了。現在她沒有猶豫,彎下身子,頭上的珠花亂墜,掩蓋了她說話的聲音,道:“官家好像不以為意,覺得烏合之眾爾。打算派王樞密(王顯)去,但呂侍郎(呂蒙正)以黃巢之亂勸諫,還被官家訓斥了。柴宣徽(柴禹錫)說他誹謗國朝,多虧呂端呂相公加以轉寰。”
等到李黛把這些話回來住所,原原本本的說給趙邦媛聽之後。邦媛徹底無語,感情趙炅的軍事天分是零分還是高看他,簡直是負分。
人被逼到絕路了,往往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農民起義推翻的朝代可不是一個。人家呂蒙正一個從來沒有管過軍事的文官,都比你強。
所以邦媛休息了一天,難得沒有徹夜苦讀,再第二天見荊國公主的時候,說:“官家沒有想起姐姐就好,我真希望戰亂趕緊平息,這樣就不用害怕了。聽說這次派去蜀中的張詠是個能臣,真是太好了!”
荊國公主詫異,“你聽誰說的啊,我怎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