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謂高丘也;觀，闕型也。

　　故“京觀”為聚屍封土而成，以彰武功的高塚。

　　劉堅用了整整一天時間，以千人屍骨，在劉棄大寨前築起近六丈高的京觀。

　　大寨內負責防守之人見到如此場景，著實被深深震撼到了。

　　有不少女子被嚇得尿了出來，必須依靠著木牆才能勉強支撐身體。

　　男人見了同樣頭皮發麻，他們根本感覺不到憤怒，因為其內心已經被恐懼填滿。

　　劉堅命人向殘余山匪喊話，隻給他們一天時間來決定是否投降。

　　明日一早，若山寨內的山匪沒有下山跪成一排，劉堅就不會再給他們投降的機會，城破之時，屠殺之日！

　　劉堅並未著急讓褚燕去尋找守城山賊家屬所在，他認為大寨裡的賊人別無他選，只有投降一條路。

　　褚燕不想與劉堅多言，默默答應下來，待明日再開始搜索任務。

　　劉順這會兒正在與任秀帶人在“人”字口前的開闊地帶巡視。

　　由於此地雜草叢生，劉順等人並未騎馬，士卒們紛紛散開在前方披荊斬棘。

　　“此地地勢平坦，又接水源，那幫山賊怎麽不在此懇田呢?”

　　任秀看著眼前廣闊土地發出疑問。

　　劉順為他解答道:“此地距離谷口通路太近，隨時可能遭到襲擾。山賊與唐縣百姓皆有顧慮，故而荒廢至今。但任兄所言不差，此地確實適宜懇田。待平定山匪後，劉中尉可於此設一屯田司馬，不出一年便可糧草自給。”

　　任秀不信，“近些年旱災害不斷，如何保證收成?”

　　“此處地形乃‘鎖水’之勢也，不虞有旱災。”

　　如果劉順沒有猜錯，這片谷地在夏季時降雨非常充沛，但他很難用本時代語言解釋為何在這片馬蹄形的山谷內會形成“地形雨”，故而只能用“鎖水”來敷衍任秀。

　　任秀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

　　二人沒有過多深入谷地，隻走出兩三裡後便原道返回。

　　當劉順與任秀折返而回後，一個人影在山中陰暗處露出頭來。

　　“一個小娃子?我得趕快回去告訴梁帥！”

　　梁成的斥候飛快跑回駐地，將平谷口駐扎有百余人的消息帶回。

　　“你說什麽?守谷口的將領身邊有一個小娃子?”

　　“千真萬確！”

　　“這......”梁成有些想不通，“想來那娃子身份不簡單。咱們若是能抓住那娃子，沒準可以從此地脫身，北上出塞。”

　　梁成屬下全都點頭表示認同。

　　“就這麽定了！”梁成用力一拍案幾，“將大部隊吸引到西面來，咱們給這幫崽子們來一下狠的！這幫崽子長記性了就不會再輕易進攻，咱們就可借機從另一邊繞到東側，去攻擊谷口守軍，抓那小子為質！”

　　“梁帥英明！”

　　所有人都認為此計可行，士氣再次振奮起來。

　　先前見到朝廷大軍來勢洶洶，還在大寨前搭建了京觀，頗為瘮人。

　　即便是久經沙場的梁成部下也有些士氣低迷，隻覺前路無望。

　　現在有了更為清晰明確的行動計劃，眾人的情緒也被調動起來。

　　轉眼就到了第二日，大寨內毫無動靜。

　　並非是大寨中的老弱病殘們不想投降，他們在被接來此處的路上就被告知，官軍絕不會放過任何人，投降與抵抗都是一個下場——死！

　　昨兒見了京觀後，他們對梁成的話深信不疑，決心拚死抵抗。

　　這些人還不知道，他們已經成為棄子。

　　站在山塬下的劉堅臉色異常難堪，冥琛在其身旁小聲道:“請中尉回中軍吧，攻城馬上就要開始。”

　　大寨背山而立，劉堅只能從三面攻擊，西面又有一片水流，只能派弓弩手在西面遠程射擊，整體打擊效果堪憂。

　　不過，劉堅也沒想在試探性攻城期間使用蟻附登城這一招。

　　於謙建議用火攻，畢竟山寨城牆都是由木材製成的。

　　劉堅認為可以一試，於謙便命人以弩機向大寨發射火箭。

　　密密麻麻的火箭如烈焰長蛇般，呼嘯著釘在大寨城牆之上。

　　期間還有普通箭矢負責壓製，讓城頭守軍無法冒頭滅火。

　　每次有箭矢劃過，吳老二都會慘叫一聲。

　　趙四伸出手抓住吳老二的脖頸叫道:“看看那些婦人！她們都沒有像你一樣！”

　　吳老二死死抱著自己的頭，長矛被扔在一旁，根本不理會趙四說的話。

　　“我隻想跟妻兒在一起，我不想在這！”

　　吳老二無助地哭泣著。

　　趙四也不再管自己這個義弟，他透過牆縫觀察外面情況。

　　縷縷黑煙從城牆上升起，但還不算“無藥可救”。

　　只要能及時撲滅火箭，大寨還能存活許久。

　　必須救火！

　　這是趙四腦中閃過的唯一念頭。

　　山中流水岑岑，還有冰雪可用，因此大寨中並不缺水。

　　趙四向兩側高喊道:“所有人，拿起一切能盛水的器皿，向城牆外潑水！”

　　說完，他便拿起一桶準備好的金汁倒了下去，然後又立刻蹲下。

　　“動作要快！小心箭矢！城牆燒沒了，咱們就得死！”

　　趙四的以身作則帶動了一些人，他們紛紛拿起能裝水的器皿，向城下潑去。

　　於謙見狀，向劉堅請命道:“屬下願帶人攻城！”

　　劉堅微笑道:“不必著急，先看看情況。等褚燕那邊帶人回來，本中尉會命他率隊攻城。”

　　於謙想了想，微微抱拳作揖，退了下去。

　　褚燕這會兒已經找到山賊親屬藏匿地點。

　　準確來說，這並非是一處“藏匿”地點，而是“居住地”。

　　與大寨相類似，此處也有一個規模小上不少的山寨。

　　山寨上站有零零散散的守軍，褚燕打眼望去，全是些須發皆白的老者和毛都沒長全的孩童。

　　“山賊有這麽強的反抗意志嗎?”

　　褚燕有些難以置信地嘀咕道。

　　他並沒有盲目發起進攻，因為他所處的地形非常尷尬。

　　其背後是一條水道，前方是建造在緩坡上的山寨，左側是狹長河道，兩邊叢林密布。

　　而他的右側是一個大轉彎，也是他來時經過之處。

　　“要不要背水一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