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燕在守軍的臉上看不到恐慌，雖說略帶緊張神色，但沒有恐慌，這實在有些詭異。

　　難不成這些人年輕時都是百戰老卒?

　　那些小孩子呢?他們怎麽也沒有驚慌之色?

　　褚燕對於危險氣息的捕捉極為敏銳，他認為絕對有詐。

　　“拿弓來！”

　　褚燕向身旁親衛喊道。

　　親衛遞給他一把長弓，不是在騎兵用的短弓，而是能在二百步形成有效殺傷的三石弓。

　　褚燕張弓搭箭，向寨牆上一名老者射出箭矢。

　　嗖！

　　老者應聲倒地，甚至沒能發出一聲慘叫。

　　箭矢正中其左眼，貫穿整個頭顱，老者直接被射落寨牆。

　　褚燕這一箭在寨內引起一陣騷亂。

　　他豎起耳朵，仔細辨別著寨內的聲音。

　　有老人，有小孩，沒有女人與壯年男子。

　　褚燕向身邊之人下令道:“你立刻去稟告中尉，此地守軍皆為老幼，請中尉速派人來與某強攻！”

　　褚燕並非是怕了裡面的守軍，也不是自己手下兵力不足，而是擔心自己一旦開始攻打山寨，在如此地形之下，很容易被人夾擊。

　　他可不想冒著被夾擊的風險去幹這種事兒，穩妥起見還是等增援到來後再說。

　　來的援軍不幫著他一起攻打山寨也無妨，只要能護住他的側翼即可。

　　“若是那小子在就好了。”

　　褚燕神色肅然道。

　　面對頑強抵抗的守軍，劉堅的攻擊並未取得巨大成效。

　　褚燕派來之人也未帶來好消息，這讓劉堅多有不悅。

　　冥琛一直看不上褚燕這種“狗腿子”，他向劉堅諫言道:“此時山賊主力盡在大寨之中，中尉萬不可大意分兵！”

　　劉堅認為分出百人倒也無妨，可冥琛繼續道:“那褚燕若連一群老幼把守的營寨都攻不下來，中尉不如收了其兵權為己用。”

　　劉堅聞言，嘴角勾起一絲狡黠。

　　他大手一揮，向褚燕手下道:“回去告訴褚軍侯，今日之內，必須拿下那座營寨，此乃軍令！”

　　劉堅的語氣中透露著不容置疑。

　　軍令如山，褚燕派來求援之人不過一小卒，哪裡敢違抗，隻得悻悻離去。

　　褚燕接到劉堅軍令，面露愁容，低語道:“這回可真是難辦嘍！”

　　他靈機一動，向寨內喊話:“中尉有令，此戰隻誅首惡，余者不論！爾等可速速開門投降，還有一線生機！”

　　褚燕此話一出，寨內頓時響起嘈雜之聲。

　　“咱們要不投了吧?”

　　“是啊！投了吧！”

　　“不行！梁帥不是說了，朝廷不會放過咱們的！他們要趕盡殺絕！”

　　“這......可是那人不是說了，隻誅首惡嗎?”

　　“屁咧！你還信狗官的話不成?”

　　“就是！沒有這些狗官，咱們還用在這深山老林裡挨餓受凍嗎?”

　　“對！”

　　“不投！”

　　“堅決不能投！”

　　“殺狗官！”

　　褚燕見寨內之人沒有任何投降的意思，長歎一聲，下令道:“先登者，賞五千錢，可先挑女人。”

　　一百五十名士卒一擁而上，十人一梯，共十五隊，從三個方向順著緩坡衝向營寨。

　　褚燕的部曲多配盾甲，尋常箭矢並不致命。

　　守寨的又多是老幼，開弓都開不動，很快就有爬上寨牆的士卒。

　　張氏這些部曲，各個都有著充足械鬥經驗，平日裡最擅長的就是倚強凌弱。

　　面對眼前這些老弱，他們根本沒有任何怯戰心理，面上掛著貪婪笑容提刀便砍。

　　饑寒交迫的守軍哪裡能擋得住如此“精銳”，一波波褚燕士卒在寨牆上站住腳跟，不斷屠戮著周圍的白發守軍。

　　少年的哭喊聲響徹整片營寨，哀嚎聲傳遍整片山林。

　　“贏了嗎?”褚燕感到些許意外，“看來是我想多了。山賊就是山賊，不能高看他們。”

　　“軍侯小心！”

　　還在自言自語的褚燕忽然聽到親衛焦急的喊叫。

　　嗡！

　　一根比箭矢要粗長不少的弩矢正中褚燕戰馬屁股！

　　若沒有親衛踹了馬一腳，褚燕怕是要被弩矢射個對穿。

　　被驚出一身冷汗的褚燕看向弩矢射來方向，怒吼道:“列陣！列陣！鳴金，收兵！”

　　不知何時，一隊披甲之士口中高喊著“殺狗官”，從右側視野死角中衝了出來。

　　“真特娘！”

　　沒能一發命中褚燕的梁成啐了一口，撇下弩機，抽出戰刀跟著衝了上去。

　　梁成先前將具備一定戰力的人員全部留在家屬區，並在家屬區轉交處密林內設下伏兵。

　　大寨中除了原有的守寨人員外，全都是婦女兒童。

　　梁成吃準官軍不會一上來就強攻的心理， 以最少兵力拖住了劉堅大部隊。

　　他還算準了褚燕就是那個設下圈套，導致劉棄全軍覆沒的罪魁禍首。

　　如此一來，他也就能猜到褚燕會將大寨內缺糧，無法供應所有人的消息說出來。

　　故而，在此埋伏前來實行“攻其必救”的隊伍。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來人竟然會是褚燕本人！

　　興奮之余，梁成更是殺意盎然，誓要將褚燕梟首在此！

　　與此同時，埋伏在寨內，已經隱忍多時的鍾丸部也一齊發難，從寨內屋舍中衝出與入寨的褚燕部曲戰作一團。

　　被鍾丸部拖住的攻寨士卒一時難以脫身回援，褚燕眼下只能依靠現有的這五十來人抵擋梁成的突襲。

　　“褚燕！我就知道是你！”

　　梁成憤怒地咆哮著，口水在其粗獷的胡須上掛了個遍。

　　褚燕眼神凌厲，一言不發，握緊手中長刀，死死盯住來敵。

　　雙方人數相近，梁成一方裝備精良，衝在最前頭的幾人還穿著皮甲。

　　而且梁成這一部廝殺經驗可比張氏部曲多得多，殺的對手也多為亡命之徒，一上來的氣勢就不一樣。

　　褚燕明白，此戰若想獲勝，唯有祭出“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他從丹田猛催一口氣，大吼道:“一顆頭顱萬錢！給我殺啊！”

　　受到高額獎賞鼓舞的部曲紛紛高喊:“殺啊！”

　　兩隊人馬轉瞬間便衝撞在一起，褚燕手持長刀，一馬當先，挺身直入敵陣。

　　他的眼中只有梁成，而梁成的眼中同樣只有褚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