輜重營那邊,甄逸早早便命手下收繳了張氏兵丁的武備,將其看押起來。
其中,張炳派來的幾名隊頭以及負責監視褚燕之人被單獨提審。
隊頭們果然知曉配合山賊行事的計劃,只是沒來得及施行而已。
甄逸打算將這些張氏之人全數斬首,但劉順認為沒有必要。
劉順勸說道:“彼輩無功,必受罪責,此生於張氏再無立錐之地。若甄司馬網開一面,留其活口,彼輩定然會死心塌地跟隨司馬左右。”
嘴上雖然是這麽說,可劉順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個原因。
此戰既勝,接下來還要拿下劉棄據守的營壘、塢堡、山寨。
那些山匪能聽勸投降最好不過,若不聽勸,免不了一場攻山惡戰。
到那時,這些張氏家丁可以用來當炮灰。
劉順生怕張氏之人被處死後,真到了惡戰之時,劉堅會命令甄逸帶兵強攻。
別看劉堅是劉順的好師兄,但劉順從不憚於以最大之惡揣測他人。
在涉及切身利益時,人往往會變得毫無下限可言。
劉順不想讓自己人有任何損失,劉堅、甄逸自然也是一樣。
甄逸的手指在劍柄上反覆敲打,腳步在帳內來回遊走,顯然正在做著激烈思想鬥爭。
他對劉順的聰明才智有所耳聞,這次誘敵來殲的計劃也是出自其手,甄逸本身也不介意擴充本部實力。
只是......有時候,這兵力也不是他甄逸想擴充就擴充的。
先不提甄逸一應物資均由甄舉批準調用,單說甄舉聽聞甄逸沒有經過他的允許便擴充兵源,還是收降的張氏之人,心裡肯定會起疑心——“甄逸這小子是想要當家做主不成?今日擴充百人,明日不就得招募千人到自己麾下?”
甄舉春秋鼎盛,肯定容不得另外一人冒尖,與他在甄氏族中有著相近影響力。
等此戰過後,甄逸還要靠甄舉幫他走通門路獲得出仕資格。
這年頭,有了戰功可不意味著一定能立刻當官。
沒門子走的就等著補位,等出了空缺再去上任。
這要是出缺的官職甄逸相不中,甄逸可沒有拒絕的資格。
劉順見甄逸表情糾結,又開口道:“今日僅平一賊耳。茫茫臨海、山峰之中,賊首不下百余,人馬自然是多多益善,司馬不可不備啊!”
正甄逸的甄逸聽了此言,頓時開悟。
“汝之所言在理。”甄逸又對自己親信耳語道:“將那張家管事殺了即可,剩下的人都看押起來,某稍後自有定奪。”
親信剛剛領命而去,劉堅的傳令兵就到了甄逸帳前。
劉堅讓甄逸派褚燕去主營辨識屍首,指認關鍵人物。
劉順向甄逸請求與褚燕同往,甄逸自無不允。
二人來到劉堅大營,濃鬱的血腥氣險些讓劉順吐出隔夜飯。
褚燕調笑道:“怎麽英明睿智如你,卻沒能猜到此地血氣濃重呢?”
乾嘔幾下的劉順帶著淚眼道:“我早晚會適應!”
要問劉順見過的最血腥的場面,那必然是趙衝、夏侯豐拖著他父親回來那次。
劉順那會兒還不能完美控制強化後的五感,血腥之氣直衝其天靈蓋,那是劉順在這方世界第一次嘔吐。
褚燕來到存放屍首之處,將劉棄與其手下一眾渠帥一一指認,唯獨不見扶報與梁成首級。
“稟中尉,此處尚缺賊首軍師扶報與渠帥梁成人頭。”
劉堅看向於謙,於謙道:“賊人全數在此,除了那人外。”
“哦?”劉堅問褚燕,“有一面貌俊秀之人是誰?”
褚燕不假思索道:“那必然是扶報了。他也是賊首之婿。”
“此人可是......本中尉觀此人不像為非作歹之人。”
褚燕真想說一句“中尉你這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但他卻說不出口。
整理了一下語言,褚燕解釋道:“此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任誰也難以看出其歹毒之心。劉棄所做惡事,盡出其策。”
劉堅聞言有些尷尬,他先前還以為扶報是被抓上山的落魄文士,與那些山賊並非同道中人。
“咳咳,那人已經死了。另外一名渠帥,叫......”
“梁成。”
“對,這梁成想來是被賊首留在山中守寨了。”
褚燕得知梁成未死,面露遲疑之色,想要對劉堅說些什麽,最終還是沒能開口。
辨別完畢,劉堅也沒想多留二人。
劉順在回營路上問褚燕:“方才你想對中尉說什麽?”
褚燕眉頭緊皺道:“適前,我本想告誡中尉梁成此人不簡單,之後當小心行事。”
“那你為何不說?”
褚燕停下腳步, 看著劉順雙眼說道:“我為何不說?那你又為何不對中尉講出心中所慮?”
“呵呵,我有什麽好憂慮的?”
褚燕雙目微眯,“殺俘”二字脫口而出。
劉順心中一顫,他沒料到褚燕竟然可以看透他心中所想。
“怎麽看出來的?”
褚燕再次邁開步子,“怎麽看出來的且先不論,你是不是打算利用俘虜勸降劉棄殘余部下?”
“褚燕啊,褚燕,你可真是......”
劉順真想問問褚燕,他到底是怎麽生出的七竅玲瓏心。
褚燕大笑,“如何?被我說中了吧?”
劉順失笑點頭承認道:“褚兄智略過人,順不及也!”
褚燕一直都在被劉順算計,這次好不容易拆穿劉順一次,心中很是高興。
“呵,不必如此。你我二人想法相同,只是......可惜了。”
“確實可惜了。”劉順附和道:“褚兄若能先開口試探中尉態度,我也必定會向其進言。”
“你小子!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想讓老子當出頭鳥,沒門!”
劉順作出無辜表情,“我豈是那種人?”
“你還不是?你不就是怕劉中尉大勝之後,聽不得賴話才想讓我先開口嗎?”
劉順並未否認,他收起笑臉,嚴肅問道:“褚兄,我這師兄是怎樣人物?”
褚燕再次停下腳步,回首看向劉順,呼嘯的寒風將火光吹得影影綽綽,忽明忽暗。
褚燕沒有出聲,轉過身去,走了兩步,接著風聲說出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