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順的強烈要求下,劉堅勉為其難地隨劉順偷偷遛出營地來到“後勤”所在。
劉順、劉堅、褚燕三人,在營帳內進行了秘密會談。
劉順提出了他的建議——“將計就計”。
他希望褚燕能上山,將張炳的信交給劉棄。
褚燕倒是一臉無所謂,可劉堅大為恐慌,堅決不允。
劉順勸說道:“唐山之上,塢堡環伺,入則必敗,當引敵出,戰於曠野,可輕取之。今得良機,誘敵而出,將計就計,攻其不備,可一戰定乾坤!”
劉堅沉思良久,看向褚燕,又看向劉順問道:“此人......信得過嗎?”
劉順笑了笑,道:“褚兄弟別無二選。”
褚燕此次率隊前來,名義上是“領軍人”,實際上還有個張氏子弟負責監視其行跡。
若劉順所料不差,此人必定會在夜襲成功之後,借機將劉棄、褚燕一同殺死,以絕後患。
就算殺不掉劉棄,也一定會做掉褚燕。
熟讀歷史的劉順深知,一旦“影子殺手”被擺上台前,那就是其殞命之時。
腦子極為靈光的褚燕,在被劉順“點撥”過後,再結合近日來張炳的一系列舉動,也認識到自己正處在“生死存亡之秋”。
不然,褚燕也不會痛快答應劉順的計劃,也就沒有劉順親自去說服劉堅前來。
劉堅在得知其中內情後,也認為此計可行,便答應下來。
劉堅認為,他們手中握有張炳通賊的確鑿證據,完全可以借此扳倒張家。
在劉堅說出此想法後,褚燕不由笑道:“絕無此種可能。”
劉順聞言一愣,他與劉堅抱有同種想法,沒料到褚燕會直呼不可能。
“此話怎講?”
劉順不解道。
褚燕摳了摳耳屎,解釋道:“你們聽過侍中寺嗎?”
“額......”
劉順與劉堅相視一眼,皆不知何為“侍中寺”。
也不能怪劉順、劉堅無知,侍中寺已經很久沒有被擺上過台前。
侍中寺最為高光的時刻出現於漢武帝集權化時期。
漢武帝為了與朝中權貴,尤其是丞相爭權,特設“加官”稱號——侍中。
所謂“加官”本不算是官職,而是在原有職位上額外附加的稱號,以確立其天子近臣的身份。
後來,侍中逐漸成為“實官”,且品級極高。如:桓階於黃初元年,遷尚書令,加侍中;陳群,黃初三年,尚書令,加侍中;司馬懿,黃初四年,尚書仆射,加侍中。
東漢時期,多有幼帝登基,因而實際掌控權柄之人往往是外戚或閹黨。
天子在年歲不足時,無法與巨頭爭權奪利,但隨著天子年歲增長,他對權柄的渴望也會逐步加劇,侍中寺,作為奪權工具,也就應運而生。
漢桓帝時期,有“跋扈將軍”梁冀當權,侍中寺難以成型。梁冀被滅後,漢桓帝直接收權,也不需要設立侍中寺。
漢桓帝駕崩後,自劉宏登基以來,王甫與曹節手握兵權控制尚書台,朝中內外大事皆出其手。
“殺神”段熲入京後,逐步接手王甫、曹節手中兵權,成為其爪牙。
天子劉宏設立了一個直屬於自己的“內閣”——侍中寺,為自己謀奪足夠權柄。
能夠與王甫、曹節對抗之人必然要出身豪門望族,因此,在正史中,弘農楊氏的楊琦,以及馬融徒弟盧植都曾出任侍中,監督尚書台。
“二位想要告發張炳,也只能由劉中尉上報天聽。奏章必然由侍中寺受理,侍中寺雖有剛直之人,然內有常侍郎,外有小黃門,把持要聽。張族長的‘乾爹’正是侍中寺的首席常侍郎——張讓!”
“嘶......”
劉順與劉堅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的確震驚於張炳後台之硬,同時也震驚於褚燕之“博學”。
想來褚燕平日裡沒少負責張炳與達官顯貴之間的交際往來。
再一想到褚燕的文化功底,和他在正史中對朝局的了解,劉順也就了然。
他看向褚燕的眼神中都多了幾分敬重。
“‘乾爹’?”劉堅突然出聲,“那名叫張讓的常侍郎年歲很大嗎?”
褚燕搖搖頭,“估摸著......三十許歲,當沒有張族長年長。僅以同姓而拜之為‘乾爹’耳。”
聽了褚燕的話,劉堅面上立刻露出鄙夷之情。
劉順皺眉道:“這還真是棘手......”
張讓,這可是天子未來的“老父親”。
有張讓做保護傘,張炳確實可以橫行無忌。劉堅若想扳倒張炳,看來是希望渺茫了。
搞不好, 沒準還是劉堅被反將一手。
劉順想到自己讓張純在接受廷尉審訊時反咬張炳一口,心中暗自愧疚道:張純啊,張純,真不是我有意坑害於你......實在是對手太狡猾!
若歷史沒有發生偏差,侍中寺將會於熹平六年(177)被設置,劉順便不算坑害張純。
只可惜,歷史已經發生改變,一切都只能順其自然。
劉順的話語過後,帳篷內陷入一片寂靜,三人各有心思,都在思索著什麽。
褚燕率先開口道:“也許......維持現狀乃最優之選。”
“嗯?”劉堅抬頭看向褚燕,“維持現狀?”
“嗯。張炳的所作所為皆為我等所察,其後手也必為我等所製。何不就如此下去,敵明我暗,也不失為良策。”
褚燕所言讓劉順、劉堅豁然開朗。
劉順是因為張炳對與其一同遷徙至元氏縣之人的剝削而感到痛恨,劉堅也是因為張炳要謀害其性命而想要報仇。
二人因此同時陷入“除掉張炳”的死胡同之中,難以自拔。
劉順對褚燕所言深以為然,劉堅也表示讚同,於是二人決定暫且觀望一陣。
劉順也是想等等,看張純那邊能不能掀起什麽風浪來,他這邊也許可以推波助瀾。
雖然,劉順與褚燕已經在私下“結盟”,但為了被監視褚燕之中發覺異樣,他們二人表面上仍為“公事公辦”的相處態度,誰也不曾提起前幾日密談之事。
到了這日午後,褚燕帶人與劉順交接登記之時,卻聽得營外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