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老蔡，你莫不是在戲弄我?”

　　“壯士可識字?”

　　劉順並不在意來人話語中的輕蔑。

　　“識得一些，不多。”

　　劉順拿出委任狀，舉到青年面前，“讀一讀。”

　　老蔡將火把舉在青年腦後，劉順借機仔細打量青年。

　　細長的雙眼，寬大的面頰，高聳的鼻梁，雜亂的毛發，細瞧之下有些發棕色。

　　“招兵嗎?”

　　青年讀完委任書，開門見山道。

　　劉順也不含糊，“壯士所料不差，確實需要爾等好手入伍。”

　　“我等皆為逃兵，可不是什麽良家子。只有這裡不問出身往跡我等出不得此地，也出不去此地。”

　　青年的回答很是真誠。

　　“無妨。”劉順毫不在意，“我來此地也不是招募良家子的。有國相的委任狀和親筆信，帶爾等出去落籍不成問題。”

　　青年回頭看向篝火旁的眾人，“都能帶上嗎?”

　　劉順颯然笑道:“有多少，帶多少！”

　　青年思量片刻，“我等只會殺人，乾不了別的。”

　　“我隻讓你們殺人，不用乾別的。”

　　青年微微一怔，他如何也想不到眼前這奶聲奶氣的小兒能說出如此狠厲之語。

　　老蔡好似與青年相熟一般，輕輕拍打其肩膀道:“這小子之前跟我們說的話比這還狠。”

　　青年撥開老蔡的手，對劉順問道:“明天出發?”

　　劉順用力點頭，“明日就走！”

　　青年用力擊打自己胸膛，“某乃遼西韓當，韓義公！”

　　“韓當?！額......在下劉順。”

　　劉順心中驚詫:竟然會遇到韓當！

　　韓當見劉順如此作態，狐疑道:“你認得我?你怎會認得我?”

　　劉順連忙編了個理由解釋道:“先前曾張貼過抓捕爾等的檄文，故而曉得。”

　　韓當聳聳肩，沒有作聲，轉身回到篝火處，將答應入伍之事告知眾人。

　　在劉順看來，那些烏桓、鮮卑人的反應很平淡。

　　也許是因為，即便再換個環境也不可能比現在更糟了。

　　一夜無話的只有劉順，洪白與老蔡一宿沒睡，絮絮叨叨地聊了一整夜，以至於劉順都已經有些適應幽州口音。

　　第二日，天蒙蒙亮，近三百人從礦區離開。

　　他們的服役期限為一年，早就到期了。

　　礦場的官吏也管不著他們，更懶得管。這年頭最不缺的就是賣力氣之徒，只要給口飯吃，不計較出身，有的是人樂意來。

　　只不過，劉順一次性帶走的人數有些多。好在他有甄舉的蓋章文書，不然能不能一下帶走如此之多的人還真不好說。

　　劉順、洪白來這邊時一人帶了百斤糧食，但也不夠這麽多人吃的。

　　回程的路要走上一天多，劉順打算乘船順流而下。

　　他帶著大隊人馬先走到蒲吾縣東南不到十裡河道，這條河道乃是漢明帝時期開通，自井陘縣流經蒲吾，再到真定。

　　劉順花費近千錢，雇傭了十七艘船隻，載著所有人向東而去。

　　用了不到五個時辰，眾人終於回到真定。

　　劉順快馬飛奔，提前回到家中，拿出剛下的糧食，吩咐各租戶出來幫忙起鍋生火做飯。

　　待大部隊抵達，一鍋鍋蒸好的飯食已經準備完畢。

　　“吃喝管夠！”

　　隨著劉順一聲吆喝，一個個餓漢如猛虎下山撲向飯食。

　　沒有碗筷不要緊，所有人都用手抓，混著泥煤送進口中。

　　“順兒，你這是從哪裡招來這麽多人?”

　　劉炳不可置信道。

　　“都是些乾苦力之人，從蒲吾那邊來的。”

　　“蒲吾?綿曼城那邊的礦山?”

　　“嗯。招得有些多了......不過，若是不讓他們全都跟著來，那就一個都不會來。”

　　劉順的話語中透露著些許無奈。

　　劉炳的大手揉了揉劉順的小腦袋，“我兒已經做得夠好了！有了這些人，也不用趙家人來了！”

　　“要得！”劉順斬釘截鐵道:“趙家的人必須來！此皆為外人，需得趙家之人代為監督。”

　　劉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兒言之有理。”

　　劉順指向正在狼吞虎咽的老蔡，“阿父看那身長八尺之人。此人名叫蔡晟，幽州右北平人士，系大白鄉人，也是這群右北平流民的統領。這次能招募到數目如此之眾的精壯，全靠大白與這蔡晟是舊相識！”

　　劉炳恍然，“為父記得此人！數年前，為父與小白巡視至綿曼，曾與此人有過一面之緣。”

　　“蔡晟想來也記得阿父。”劉順又指向韓當，“此人名諱韓當，字義公，遼西令支人。其手下皆為遼西烏桓、鮮卑之種，勇猛剽悍，可為精兵。”

　　“嘶......兩派互不相屬啊......”

　　劉炳感到有些棘手。

　　劉順建議道:“阿父不必擔心，只需將右北平之人分成四隊兩屯，蔡晟、洪白、兩名趙家子弟各為隊率，取蔡晟之隊與韓當手下組成阿父的“親衛隊”。再多命趙家子弟為各隊什長，逐級分化二人手中兵力即可。”

　　劉炳注意到兒子並未說屯長由何人出任，遂問道:“屯長該由何人出任，亦為趙家子弟?”

　　劉順看向趙家堡方向，頗有深意道:“兩名屯長......依兒之見，當留給趙叔與夏侯叔。”

　　劉順所說的趙叔與夏侯叔正是趙雲與夏侯蘭的生父。

　　然而，目前只有夏侯蘭的父親夏侯豐，趙雲的父親趙衝不一定會來。

　　劉炳將兒子摟入懷中，“多想無益，到時自會知曉。”

　　劉順依靠著父親，心想:誰能想到收攏一名有些出身的歷史名將會如此困難......看來，納頭便拜這種事兒也只能出現在臆想之中，除非我也背靠“四世三公”之家族。

　　又過一日，劉順組織新到之人去河邊洗澡。

　　天氣是涼了些，但劉順可不想因為這些泥人而被傳染上某種疾病。

　　他才八歲，正是脆弱的時候。

　　“先帝創業而開局崩殂”這種情況還是要盡量避免的。

　　劉順還拿出趙氏為他積攢的“娶媳婦錢”，以購買大量石灰粉。

　　噗！噗！

　　劉順讓一眾洗涮乾淨之人，在晾乾後往身上拍石灰。

　　劉順也不知管不管用，也不在乎石灰是否傷害肌膚，防疫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