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公孫瓚可還行(可惜沒有配雙刃矛)?
廣院主樓之中,伶人們正在為賓客表演踏步舞,劉順與劉備等人吃著烤串,品著美酒,欣賞美人舞蹈,不亦樂乎。
“稻米一鬥,得酒一鬥,為上尊;稷米一鬥,得酒一鬥,為中尊;粟米一鬥,得酒一鬥,為下尊。某在遼西還從未喝過稻米所釀之酒,今日來此,品上尊之酒,也算得償所願了!”
一名胡須尚不顯濃重的俊美男子朗聲讚道。
這俊美男子,單是端坐在席位上也要比身旁的劉備與劉賢高出不少。
此人年歲比劉家二人稍長,今年已經年滿二十及冠,身著勁裝,顯得頗為颯爽幹練。
“伯圭兄可莫要說這種話。”劉備含笑說道:“伯圭兄出自名門望族豈會未曾品嘗過上尊?”
劉順瞥了一眼劉備,心想:看來他這會兒與公孫瓚的關系還沒有那麽密切,不知道公孫瓚在家族中的地位。
果然,公孫瓚聽了劉備的話,面色頓時暗沉下來。
“唉!”公孫瓚長歎一聲,乾下一口烈酒,“想我公孫伯圭,堂堂八尺男兒,卻只能於郡中作一小吏。若無嶽父賞識,恐終生無出頭之日矣!”
公孫瓚此話一出,劉備尷尬不已,拿起的酒盞敬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雖複沉埋無所用,猶能夜夜氣衝天。”劉順為劉備出言解圍,“小子觀伯圭兄正是此類丈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公孫瓚細細品味劉順所說詩句,越品越是喜愛。
“不知此詩可是少郎君所作?”
劉順微笑點頭。
“可否請少郎君誦出全詩?”
“當然可以。此詩自成篇以來尚為提名,若伯圭兄不棄,小子便以《贈伯圭兄》為題,可否?”
公孫瓚自是歡喜,忙不迭應了下來。
隨後,劉順便背誦出全詩:
琉璃玉匣吐玉琛,錯鏤金環映月真。
正逢天下無風塵,幸得周防君子身。
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綠龜痕。
非直結交遊俠子,亦曾親近英雄人。
何言中路遭棄捐,零落漂淪古獄邊。
雖複塵埋無所用,猶能夜夜氣衝天。
劉順吟誦時,劉備與公孫瓚均在以手拍打大腿,為劉順喝拍兒。
由此可見,二人平日裡沒少聽塞外胡曲兒。
塞外之人因缺少樂器,故而最喜敲擊喝拍兒。
每每聚在一起慶賀某事,或是以各類器物相互敲擊,或是拍打身體部位進行喝拍兒。
“此詩蘊含獨特韻律,可是少郎君獨創?”
劉順還以為這會兒的公孫瓚文化素養還不高,聽不出個所以然,因此楞了一下。
“啊.....正是小子獨創,還請伯圭兄品評。”
公孫瓚豪爽笑道:“某尚未得名師教授,如何品評劉公高徒之作?”
劉洪入京擔任禦史中丞,糾彈百官朝儀,與尚書令、司隸校尉專席而坐,也就是所謂的“京師三獨坐”。
公孫瓚未來的老師盧植可比不上劉順老師劉洪,因此不敢妄加評論。
公孫瓚非常機智地將話題引回酒水之上,“稻米釀酒,酒色最清。粟米釀酒,酒色最濁。少郎君所釀之酒,清澈如許,入口順滑,不知可有秘方。”
劉順當然不會說出釀酒秘訣,公孫瓚也知道這一點,他就是在沒話找話。
劉備打趣道:“伯圭兄有所不知,前次備在此尚不曾品嘗到如此佳釀,兄長一來,劉昆仲立刻就擺了出來,真是讓某心痛不已。”
劉順拱手致歉道:“弟非是有意藏珍,實在是前次兄長到來時,這釀酒的器具尚未完備。”
劉賢問道:“釀酒器具還需特別準備不成?”
東漢時期,釀酒的工具和流程已算得上相當成熟。
一般中型家族之中就有青銅製造的釀酒工具,以及蒸餾提純器皿。
“兄長有所不知,若非弟於年初偶然得到一批匠人,怕是到現在也釀不出此等美酒。”
“還有此事?”
劉備驚訝道。
“確有此事!”劉順解釋道:“半月前,天降大雨,連日不絕,山洪爆發,有不少山中之民被迫出山求活。剛巧,其中就有眾多匠人。”
劉賢面帶紅潤,笑道:“這可真是天賜匠人啊!”
“賢兄所言極是!”劉順口氣一轉,歎道:“這些匠共也都是些可憐人。他們全都被前任雇主打斷一條腿,落下殘疾,可憐,可憐!”
劉順說完後,劉備、劉賢、公孫瓚全都沉默了。
為何?
因為他們家族中的私有工匠也都是如此遭遇!
大工全都要被打斷腿防止逃走,輔工反而可以免遭短腿之災。
工匠,這兩個字在東漢時期甚至算不上“良家子”稱謂。
一旦入了“匠籍”,往後世世代代皆為匠人,不可從事其它行業。
這一規定也注定了匠人們低下的社會地位與悲慘的人生命運。
東漢之初,匠人待遇尚且過得去。
光武帝建國後對於武器裝備生產極為重視,每年各地工坊必須生產固定額度的武器裝備。
有時官營工坊甚至難以完成規定額度,不得不從私營個體作坊中進行采買,或下發訂單。
如常山、上黨這種鐵器出產大郡,幾乎家家起爐,戶戶冶鐵。
到了東漢中後期,戰事減少,裁撤兵員,武器裝備產能逐漸過剩,而生產技術、效率,以及匠人數量卻在持續增長。
即便發生戰事,朝廷也會允許邊防將士就地起高爐冶鐵煉鋼,以此減少運輸成本。
過剩的生產量遇到了逐年下跌的需求量,必然導致朝廷撥款減少,私營個體便再無法接到訂單,或是獲得滿意的價格報酬。
眾多匠人就此失業,斷了經濟來源,卻又沒有種田的資格。
其最終結果可想而知,無非就是“逃跑”二字。
可“逃跑”二字談可容易?
至此,斷腿已然成為工匠們難以逃脫的命運枷鎖。
這場“兵工業生產過剩的瘟疫”甚至影響到了農戶的生存。
逃跑的匠人成為流民,在另一地搖身一變為世家大族的佃農。
誰家也不會嫌佃農過剩,但佃農是不可以閑著的,他們要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