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端明顯是酒勁兒上頭,開始肆意妄言。
但他至少有一言說得不差——陳藩、黃琬不除,袁氏絕無出頭之日!
正是見到了梁冀、竇武的下場,袁氏這才開始打定主意,扶持外部武裝力量——董卓、臧旻等。
劉炳見尹端有口不擇言的趨勢,趕忙結束了宴席,讓尹端回到就寢之處休息。
半醉半醒的尹端見自己被扶進了劉炳府邸內一處院落,便開口問那仆人:“怎地不送某回城中驛站?”
仆人小心回答道:“主人有命,今日一定得招待好尹公。”
說話間,二人已經來到一處屋舍前停下。
“是我,送尹公來就寢了。”
仆人向屋內說話道。
尹端剛想說自己想回驛站與家人同寢,卻見屋舍之門打開,迎面立著一名二八年華的玉美人。
美人那羞中帶澀的表情,配上隔著薄紗若隱若現的粉著點點,讓原本就酒後性起的尹端更加按耐不住浴火。
“尹公,今日您便由這位姑娘侍寢,您意下如何?”
尹端喉結撥動,鼻孔中熱浪滾滾。
“此小娘正合我意!”
言畢,尹端甩開攙扶自己的仆人,徑直走進屋內,一手將小娘攔腰抱起。
小娘嬌聲呼氣,粉紅撲面。
仆人識趣地將房門緩緩合並,抽身退走,回去向劉炳複命。
另一邊,尹端老母、妻兒等隨從全數被“接到”劉順的廣院之中居住。
待尹端第二日醒來,想要返回驛站才得知,自己“家後院”已經被一鍋端了。
劉炳本不想扣押尹端親屬在自己手中,但在劉順的反覆勸說與堅決要求下,劉炳最終還是應準下來。
在這個時代,劉順必須以最大之惡意來揣測世人。
劉家與尹端之間的利益關系尚處於較為脆弱的階段。
什麽活命之恩、再造之義,劉順可不會擅自相信涼州武人出身的尹端會心中常懷恩義。
惟有不斷地視之以力、施之以利,方可將其玩弄於股掌之中。
現階段,無論如何,都得將質子握在手中。
等到尹端再次啟程之時,陪同在他身邊的除去幾名親信老卒外,全部是劉順從舒曜那裡挑選之人。
包括那晚侍寢的玉兒在內,全部都是奉太平道教教義為圭臬之人。
有這些人在尹端身邊進行監控,劉順還算放心。
當然,劉順還有另外一道保險——上黨屯留人鮑堅。
鮑堅將會作為尹端的“副手”,即郡丞前往上谷郡上任。
此時的上谷郡是不設“都尉”的,郡中兵權、政事由尹端一把抓,鮑堅作為文官從旁輔佐。
美其名曰“輔佐”,實際上是去監管自家利益不受損。
上黨的特產也將源源不斷向塞外輸送,因為劉順發現塞外的鮮卑人非常喜歡吃“棗糕”。
棗糕可以存放相當長一段時間,且便於攜帶,一小塊就會提供充足的飽腹感,非常適合塞外之民。
劉順完全可以不將此事告知上黨鮑氏,但他從上一世的治國者處學到過很重要的一點——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諸如上黨鮑氏、陳氏、申屠氏、崔氏、馮氏皆為舊族冠冕,久習兵事,名臣名將輩出。
他希望能以鮑氏為上黨代表家族,參與到自己開設的“一帶一通路”之中。
這並非劉順的妄想,而是宏偉藍圖。
趙武靈王為何會因胡服騎射而強盛?
這當然不是隨便改變服裝和風俗就可以達到的。
趙武靈王破天荒地讓異族之人在他的國家中擔任要職,給予其足夠的尊重,獲得其鼎力支持。
眼下,劉順並沒有資格給予任何人任何職權,他能作的只有兩個字——讓利。
讀書人都知道“預先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但真正能做到,且做到位的又有幾人呢?
鮑堅上位的過程是相當曲折的,至少要比尹端艱難不少。
自從陳龜彈劾外戚梁冀不遂,絕食而死後,整個上黨地區就被跋扈將軍隔絕在朝堂之外。
鮑氏本為望族,也不得不向時局低頭認命。
劉順本想利用老師劉洪的身份向天子進言,推薦鮑堅出仕任職。
可劉洪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回到泰山老家守喪去了......
好在劉洪向劉順推薦了一名信得過之人——同為泰山出身的朱龜。
朱龜與劉洪既是同僚,又為禦史中丞,更兼同鄉。
面對劉洪的請求,朱龜肯定無法推辭。
劉順投桃報李,賄賂宦官將朱龜派去益州郡平叛。
這本是個美差,只可惜朱龜率領的中央軍水土不服,戰鬥力暴跌, 還沒去到益州郡就已經連吃敗仗。
天子劉宏也看明白了,像益州這種地界,必須由本地人,或者是適應當地氣候之人出馬才行。
後續也確實是以太尉掾屬,江州人李顒為益州郡太守,與益州刺史寵芝共同發兵,憑借板楯蠻大破叛軍。
八月,就在天子劉宏正在命人修繕裝飾鴻都門,準備開設學宮之時,閻柔來到常山國提貨,同時也帶了一個驚人消息。
“劉君可知陳逸此人?”
劉炳眉毛高挑,“陳逸?!這如何不知!他可是陳公的獨子啊!為何會提及此人?”
劉順也聽過陳逸之名,但多為負面之語。
當年陳蕃被殺,其家屬多遭屠戮,惟有這陳逸,在陳留人朱震的保護下逃到甘陵國。
朱震後來又返回洛陽,為陳蕃下葬,被宦官捉住審訊,備受考掠,硬是沒有說出陳逸的藏匿之地。
閻柔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既然知道此人為誰,我也不打謎了。這人此時正在塞外避難,正在燕北城為竇氏效力。”
若是陳逸聽得閻柔此言,必定怒氣勃發。
什麽為竇氏效力?
那不過是危難時刻的權宜之計,完全是屈而從之!
此人作為陳蕃的兒子,從氣節上就完全比不上真正的黨人。
當年范滂英勇就義可比他光彩得多。
劉順低聲道:“喪脊之輩,何足道哉。”
閻柔聽力不差,將劉順所言聽了個真亮。
他笑看劉順,說道:“呵呵,你口中這‘喪脊之輩’正攛掇鮮卑大舉入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