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
竇統並未向檀石槐單膝下跪,而是以漢人禮儀行禮。
這是檀石槐給予竇統的優待,為的就是拉攏北逃漢人為其效力。
“景全,自從漢廷背德,迫爾出塞已經快十年了吧?”
“不想大王記得如此清楚。”
“這大帳內,僅有本王與爾二人,本王便如實道來。”
竇統聞言作洗耳恭聽狀。
“我軍糧草所剩無幾,須得速勝。本王有意將此重任委托於沒鹿回部,爾待如何?”
“謹遵大王之命!”
竇統表面毫不猶豫答應下來,心中卻是在苦笑:不想這一日來得會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
竇統與慕容部的強強聯合,儼然有一統東部的態勢。
有如此成就,就算本身為鮮卑人,也免不了遭到猜忌,更何況其出身並非鮮卑本族。
檀石槐此為一石二鳥之舉,讓竇統與慕容部去正面硬鋼氣勢正盛的漢軍,既能考驗其忠心,又可削減其實力,豈不美哉?
若是竇統等竇氏當家人有個三長兩短,檀石槐便可派親信接替竇氏之位,成功奪取其多年經營所得。
“爾可放心,本王會派宇文普回率其部眾與慕容部同為助力。”
檀石槐政治手腕了得,剛給了竇統一棒槌,這會兒又扔給他一個甜棗。
宇文部本出自匈奴,西元一世紀時北匈奴被東漢擊敗西遷後,留在漠北故地的剩余部眾東遷與鮮卑人混居,後被同化。
宇文鮮卑的發飾與語言都較為不同,在東部備受排擠。
慕容鮮卑聯合竇氏之後,宇文部統領宇文普回將自己的妻女獻給拓跋鮮卑之主,祈求得到庇護。
拓跋部本就是中部鮮卑中最強勢力,宇文部的搖尾乞憐雖然得到拓跋部的允準,但檀石槐可不會坐視拓跋鮮卑持續壯大而置之不理。
這次讓宇文部作為正式攻城戰先鋒軍的一部,就是在敲打拓跋部。
“謝大王!”
縱然看穿檀石槐心思,竇統也不得不俯首謝恩,寄人籬下之苦澀,命運不在自己掌控之悲哀就是如此。
從檀石槐處離開,竇統立刻召來慕容鮮卑大統領慕容魁裡。
“大兄,待雲梯車就位,咱們就要率兵出擊了。”
慕容魁裡的妹妹是竇統之妻,因而即便竇統比慕容魁裡年長十多歲,也要稱其為“大兄”。
慕容魁裡眉頭緊皺,“怎地如此急迫?再者,仆從軍還剩下不少,為何會讓我等出擊?”
竇統懶得與這毫無政治見解的姻親多做解釋,他直截了當道:“大王說糧草不多了,須得速戰速決,耽擱不得。你我兩部精銳,再配上宇文部,必可成事。”
“啊?怎麽還有宇文部?”
慕容魁裡非常不解。
他們與宇文部不和,檀石槐是心知肚明的,如此緊要關頭怎可讓兩個矛盾重重的部族通力合作呢?
竇統無奈搖頭,“此為大王之命,想來那宇文普回也不敢鬧什麽么蛾子。”
慕容魁裡對檀石槐的決定感到相當不滿,但也無可奈何。
歎了口氣,慕容魁裡說道:“那我先回去讓部裡做好準備。”
說完,他起身便要走。
“且慢!”竇統將其叫住,“我還有話沒說完。”
“還有話怎地不早些說出來?”
因檀石槐而生氣的慕容魁裡顯得有些不耐煩。
慕容魁裡直來直去過頭的性子讓竇統很是無語。
“是我不對。此事緊要,還請大兄記在心中。”
“嗯嗯,快說吧。”
“若宇文普回有絲毫不配合,咱們必須立刻將之誅殺!”
慕容魁裡先是一愣,隨後笑出聲來:“正合我意!”
他走到竇統面前,用力拍了兩下竇統的肩膀和後背,說道:“真不愧是我家妹子的愛根(eigen,丈夫)!”
為了保障雲梯車可以安全落位,檀石槐派出五千遊騎在漢軍駐防山頭附近反覆拋射。
守軍一時間竟被射得不敢冒頭,可尹端卻笑得合不攏嘴。
原來,尹端見將要入夜,光亮驟減,立刻命人在營寨周邊布置上一圈圈草人。
這是他從《兵法論著》中《草船借箭篇》所學,正好派上用場。
一名鮮卑遊騎約配備二十支箭,五千人就是十萬支!
檀石槐讓遊騎分批次回營補充箭矢,一直射擊到入夜時分方止。
下面的鮮卑剛停止射擊,尹端便叫人將布置的草人抬回來,拔出箭矢再重新布置。
就這幾個時辰的功夫,刨除有所損壞的,尹端一下獲得了二十多萬支可用箭矢。
另一邊的侯氏營地也同樣所獲頗豐, 短時間裡不需要下方營地再輸送箭矢。
雲梯車就位,檀石槐立刻讓弓箭手等上車中高台,大批車輛在大營與雲梯車之間往返不停,持續不斷地對箭矢進行補給。
檀石槐的軍師建議效仿漢軍,用火矢攻擊山頭營寨,迫使對方撤離防守要位。
於是乎,兩側山腰上的漢軍在這一夜見到了人工流星雨。
“快撤回稻草人!快去!”
尹端見火矢來襲,趕忙命人定著大盾將稻草人拖回來,以免被點燃燒到營寨。
漢軍的大營已經潑水成冰,但也奈不住周邊有火一直炙烤,只要周遭沒有火源,便不怕被點燃營寨。
鮮卑人向兩側山頭髮射了數以十萬計的火矢,但收效甚微。
好不容易在漢軍寨牆上掛了些許火苗,立刻便會被守軍傾倒冰水撲滅。
檀石槐終究是忍不下去了,下令讓竇統率軍出擊。
竇統部族兩千、慕容部五千、宇文部三千,共計萬人,從鮮卑本陣浩浩蕩蕩走出,衝著漢軍主營而去。
可莫要以為這支萬人大軍如先前的敢死隊一般羸弱不堪,他們可是配有精良裝備的!
各部精銳幾乎都穿有野豬皮甲,人人帶盾。
此外,檀石槐還命工匠緊急改造了近千輛板車,將模板呈三角形拚接在板車之上,使得士卒可以藏在其中,推車前行,避免為箭矢所射。
有如此防護,想來此軍通過狹長谷道不成問題。
山頭守軍見到無數火把正朝著己方所在而來,立刻吹響骨哨向主營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