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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笑》第六十一章 來了
,春山笑

 離開蛇窟范圍後,鄭明舒計算了下時間,道:“先休息會兒,半個時辰後再繼續趕路。”

 她轉頭看向臉色蒼白的好友,關切詢問:“梵音,還能堅持嗎?”

 聞梵音臉色雖蒼白無比,但唇色卻依舊殷紅,林中冷風吹拂著她的長發,飄飄揚揚如同她那縹緲的聲音:“可以。我並無大礙。”

 她拖長了音調,像撒嬌一樣:“明舒,我才是大夫,你要相信我的判斷才是。”

 鄭明舒眼神包容,像是看不懂事的小妹妹一樣:“好好好,我相信。”

 這態度完全沒有說服力啊。

 聞梵音好似並未發覺,很容易便被哄好了,她朝純熙招招手道:“純熙,你與迎秋去四周檢查下,確定有沒有危險。”

 她輕拍了下純熙的肩膀,湊近純熙的耳朵低聲道:“大先生若對仙門和深淵行動,記得告知我一聲。”

 隨即,她稍稍提高聲音道:“保護好自己。”

 純熙不著痕跡的點了下頭。

 鄭明舒見此,朝雲破、月初道:“你們二人也一起去看看。”

 雲破、月初領命,與純熙他們一起離開。

 這裡只剩下鄭明舒兄妹,聞梵音和丹楓。

 這時,幽幽的歌聲飄飄忽忽響起,詭異的音調讓人頭皮發麻,眾人瞬間警惕起來。

 鄭朗月神色一沉,語氣快速道:“阿妹,你保護聞谷主,我去看看。”

 他身影一閃,已消失在眾人面前,朝歌聲飄來的方向而去。

 丹楓緊張地站在女郎身邊,警惕四周隨時可能會冒出來的危機。

 聞梵音安靜站在他與鄭明舒身邊,十分安分。

 她目光看向充滿瘴氣的林子和樹下腐葉以及白骨時,黑色的眼瞳裡閃爍著好奇又天真的光芒:“有鬼嗎?”

 這白骨林死去的人太多了,從進入裡面時她便察覺連空氣裡都帶著怨氣。

 鄭明舒面無表情的詢問:“你怕鬼嗎?”

 聞梵音敏銳察覺到不對,好友說話沒帶敬語,連禮節性的笑意都沒了,莫非——“你也怕?”

 鄭明舒團扇掩面,勉強揚起一個笑臉道:“阿音說笑了。”這個‘也’用的不太合適。

 聞梵音:……

 單是聽這親昵的稱呼便知好友心虛的厲害,就這還嘴硬的掩蓋事實,嘖。

 這時,縹緲的歌聲越來越清晰,好似就在身後,鄭明舒挺直的脊背也顯得僵硬起來。

 丹楓不著痕跡擋在女郎身後,猛地扭頭朝後看去,卻見到一張腐爛的臉。

 他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倒退一步,直接撞在聞梵音身上。

 糟了!

 他意識到這點,立刻轉身伸手擋在好奇轉頭來的女郎眼睛上。

 “……丹楓先生?”聞梵音遲疑了下,輕聲叫道。你擋地有些慢,我都看到了。

 但她並未將這話說出口,丹楓也是好意,還是不要讓他失望了。

 丹楓目光死死盯著前方,臉色有些難看。並非是害怕,而是突兀出現地這副面孔實在太挑戰他的心裡承受力。

 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鄭二姑娘臉色好像也不怎麽好。

 但想來二姑娘應該與他一般,受不住這副腐爛的臉。

 鄭明舒團扇下的唇瓣都失去了顏色,她緊捏著團扇的手指用力到發白。

 丹楓長袖一揮,袖中軟劍飛出,他一隻手捂住聞梵音的眼睛,另一隻手凌空操縱軟劍砍向腐屍。

 鄭明舒閉了閉眼,拔下頭上嬌豔的梅花,那是少有的六瓣花。

 她抓著花瓣輕輕一晃,六片花瓣自然脫落,化為六條長菱,綁縛在腐屍手腕腳腕。

 她閉目道:“丹楓先生,勞煩你燒了它。”

 丹楓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二姑娘明明可以自己來,怎麽讓她代勞了?

 不過這也並非大事,他便當是姑娘家見不得這糟糕的情況。於是操縱飛劍的手在空中一劃,一團幽藍的火光直接燃起,落在腐屍的身上。

 ‘啊!’腐屍淒厲慘叫起來,不過瞬息便化為飛灰。

 丹楓這才松開捂住聞梵音的手,低頭問道:“女郎,可有嚇到您?”

 聞梵音探頭探腦地看了眼地上那搓灰,神色複雜道:“我並未被嚇到,只是覺得剛才的姐姐是真的慘。”

 丹楓嘴角一僵:“……您看到了?”不是已捂住眼睛了嗎?

 聞梵音不讓丹楓失望的時間是有限的,這會兒事情解決了立馬變臉。

 “先生速度慢了些,我都看到了。”她若無其事的笑道。

 她看向靠在樹上的好友,覺得應該安慰下她,好友這會兒的臉色跟她一樣蒼白了。

 聞梵音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的想,哎呀,純熙還沒有回來嗎?果然是個讓老師頭疼的問題學生呢,也不知拐著迎秋先生去哪兒了。

 思緒轉動間,她已來到鄭明舒身邊。

 “明舒,剛才嚇到了嗎?”聞梵音擔憂的看向好友,伸手拉起她的手擔心的問,這話在鄭明舒心口戳了一刀,頗有種哪壺不開提哪壺之感。

 鄭明舒站直身子,微笑著碰了碰鬢邊不知何時換上的鳶尾花,表情恢復了平靜,甚至帶了點閑趣。

 她拿著團扇輕敲了下聞梵音的腦袋,縱容又無奈道:“你呀,就想著看我的笑話。”

 聞梵音嘿嘿一笑,顯得調皮極了。

 隨即,她看向另一邊,擔憂道:“兄長離開已久,莫非碰到難事了?”

 她又等待了片刻,終究按捺不住,歉疚地看向好友道:“梵音,我心憂兄長,想……”

 “我明白。”聞梵音打斷她的話,理解的說,“鄭少君獨身一人,確實有些危險。你若要去幫忙,便要保護好自己。”

 鄭明舒眉眼一舒:“好。”

 她朝丹楓道:“勞煩丹楓先生照看好梵音,若有危險,一定要放出信號,我看到會第一時間趕來。”

 “二姑娘放心。”丹楓應道。

 鄭明舒離開後,丹楓看似面上平靜,身體卻緊繃起來。

 如今只剩他一人,定要保護好女郎才是,可惜他這想法在看到又來了幾具腐屍後破碎了。

 丹楓被腐屍纏住,無意識被引導地越來越遠,轉眼間林中只剩下聞梵音一人。

 她側頭看向後方,唇角上挑的弧度帶著絲絲涼意:“出來。”

 一道道霸道刀氣帶著華麗仙光閃過,手執流金大刀的青年看向聞梵音,眸色暗沉:“聞谷主有禮。”

 他嗓音清冽,如同冬日初雪。

 “李先生有禮,不知深夜來此危險之地,所謂何事?”聞梵音轉身看向他,長長的發絲隨風飄動,輕輕劃過那張蒼白毫無血色的精致臉龐,她身姿單薄,像是風一吹便能被刮走,讓人惋惜不已。

 可一旦看到那雙眼睛時,你便會裡面如同王的威嚴與魔的冷酷震懾,以至於從任何角度去看都令人生畏。

 她只是表情微小的變化了下,整個人的氣勢隨之變得恐怖而強大,如同在這黑夜中掌控一切的王。

 “如今仙門應是沒時間操心它事,李先生能抽出時間來與在下會面,實在令人受寵若驚。”她語氣淡漠極了,完全不像有‘受寵若驚’的模樣。

 李文英眸色一深,身後無數穢物遊走,與他身上霸道的堂皇正氣成相反的極端。

 “看來谷主對這一切心知肚明,甚至還小小推了一把,真不愧是——”剩下的話他並未說出口。

 他無情揮手,不緊不慢,語氣散漫矜傲,霸道又果斷:“聞得谷主天賦異稟,又得至寶乙木。文英不才,願向谷主討教幾招,谷主向來大度,想必不會拒絕。”

 話音落下,無數汙穢之物尖叫著朝聞梵音而去。

 它們比之前更加強大,也更難以對付。有人操縱時,更是彌補了缺點,變得狡詐奸猾起來。

 聞梵音皺眉,目光落在李文英的身上極為不解。以她看人的能力,應不會看錯。李文英是那種對一切陰謀詭計不屑一顧,凡是走堂皇大道的陽謀者。

 他有堅定的信念,凡是都一力破萬,一刀解決。

 如今卻罕見出現在他面前,還是以對立角色,實在古怪。

 到底是被人操控,還是他本就沉淪於此,還需再看看。

 在穢物到達之前,聞梵音腦中思緒翻飛,急速地收攏一切線索,追根究底。

 “在下當然不會讓先生失望。”聞梵音她言不由衷道。

 她身影一晃,人已經來到李文英身邊。

 在李文英急速後退時,一隻手搭在他的手邊輕輕一敲,他手一軟,鎏金大刀脫離,落在聞梵音手上。

 她握住刀的時候,像是變了一個人。

 那是斬過天地的強大悍勇,是覆滅過一切敵人的殘酷。那雙幽深漆黑的黑色眼眸如同沉睡已久某天卻突兀睜眼的最古凶獸,但這點漫不經心的懶散與純粹的殺伐。

 她看向周圍穢物,嘴角噙著肆意的笑容:“便讓我也試試,我究竟是強是弱吧。”

 好不容易來了個磨刀石,可不能白白放走。

 她抬腿一腳踢向攻來的李文英,身影一轉懸浮在半空中,她提刀一砍,鋪面而來的穢物被強大的力量斬碎。

 李文英被推開後便沒有強行插入戰場,他站在陰暗的一角,靜悄悄的身影仿佛要融化在陰影裡。那雙深邃的眼裡仿佛倒影出另一顆白色的棋子,棋子上隱隱有一道虛影透過他的眼睛也靜悄悄看著這場戰鬥。

 提刀就砍的聞梵音絲毫沒有她表現出的那般溫雅清貴,反而帶著不分性別又令人畏懼的強大氣場。

 李文英喃喃道:“尊上,哪怕沒有記憶,實力被削弱了九成九,依舊強大的令人移不開眼。”

 看來需要重新制定計劃了。

 他眼底深處,白棋子上的虛影緩緩消失。

 白骨林裡汙穢之物龐大無比,它們從四面八方而來,這浩蕩的動靜驚動了還在探查消息的純熙等人。

 “竟有這麽多穢物,它們的老窩便在這裡嗎?”迎秋看向穢物,不解的呢喃。

 雲破看了眼穢物,臉色一變:“是女郎它們的方向。月初,迎秋,純熙姑娘,我們必須盡快趕回去。”

 迎秋伸手,朝點點招招手,正將襲擊他們的獵物吞食乾淨的黑斑蝰蛇化為流光竄進落在她手中。

 “該死,我們被攔住了。”迎秋臉色十分難看。

 一雙雙在夜間發綠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們,獵食者持有的澎湃食欲十分明顯。

 而被當成食物的迎秋幾人心裡就很難受了,他們此時是真的很急切,女郎他們很可能正遭遇危機,他們這些護道人卻遲遲無法趕到。

 若真出了事,他們萬死難辭其咎!

 一時間,雲破月初、丹楓迎秋四人都毫無保留的開大,月初與迎秋攔住狼群,為速度比較快的雲破和丹楓創造機會,讓他們先行離去保護女郎。

 純熙默默砍下一頭狼的腦袋,心裡猶豫著是否要盡快回到老師身邊。

 老師將她們支開明顯是有私事,這會兒真要回去可能就撞上不可言說的現場,若老師為保秘密,心狠手辣的殺人,那就完了。

 但若不回去……

 最近這段時日跟在老師身邊,她明顯能察覺到老師明面上的實力真的很弱很弱,屬於她一根手指頭都能摁死的那種。若老師沒有她想象中的強,被穢物襲擊出事了,她以死謝罪都難以抵消心中歉疚。

 很快純熙便做出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回去救老師,哪怕撞見不可說的現場,也要假裝沒看到。她只要確定老師無事便可放下心來。

 與他們相反的方向,鄭明舒剛尋到兄長, 見他完好無損這松了口氣。

 不過這口氣松地有些早,鄭朗月此時正被一個瘋老頭纏住。

 瘋老頭修為高深,灰白參半的頭髮凌亂地披著,同樣灰白的胡須也十分散亂。他笑聲極為瘋狂,偶爾又夾雜著幾聲細聲細氣的歌聲,很明顯之前眾人聽到的歌聲便從他口中而來。

 鄭朗月與瘋老頭的對戰動靜極大,周遭十丈內都被破壞的坑坑窪窪,參天古樹被攔腰打斷,碎石沙土四處飛揚,便是那瘴氣都被二人動手的余波清掃一空。

 鄭明舒見此退後一段距離,沒有貿然加入其中。

 兄長既然能處理,她便不錦上添花了。

 這時,天色一暗。

 瘋老頭臉色一變,直接收手,瘋瘋癲癲的朝林中深處跑去,邊跑邊喊:“來了,來了。它們來了,真君它們來了……”

 鄭朗月瞳孔一縮,立刻朝瘋老頭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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