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上施法潛藏的狄海看著這一幕也是開始急了。
顧不上體內墨水翻滾的反噬。
朝著下方的兩人大喊:
“這抱鬼紙人堅持不了多久了,你們還有什麽手段都快些使出來”
才喊完,似是還覺不夠,又半帶威脅的語氣說道:
“再給你們二十息時間,若還是無法,那別怪在下不講道義了”
“二十息?”
巷子中的二人都開始暗自思索起來。
此刻二人自然是可轉身就走,不理會狄海這番威脅。
但一隻無法動彈的詭物可是一筆不菲的財富,二人也不願此時罷手。
雖說狄海話說的難聽,但卻是穩坐釣魚台,可進可退。
若他解開紙人異術,距離戰場最遠斷然可以無礙退走。
但巷子中的二人,只怕水魍不會和他們善了。
劉通蘇洛對視一眼。
皆是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決然的意味。
接下來可不能繼續小打小鬧了,要想博得這場富貴,就得用出真本事了。
夜風依舊,留下給二人的時間不多了。
只見劉通滿面肅穆,將鏽蝕的金槍倒插在地上。
雙手分持於槍尾,手指相對,手掌向外。
露出的手臂,關節緊縮,露出條條青筋。
伴隨著用力,整張面孔跟著開始扭曲。
“呲~”
一整根金槍竟被劉通順著裂紋撕成了兩半。
蘇洛在一旁看得瞠目結舌。
要知道那長槍可是精鋼打造,雖然早就通過閱讀得知了金槍內另藏神異,但絲毫不妨礙蘇洛對劉通怪力的驚異。
隨著外層的精鋼脫落,金槍的真面目在蘇洛面前一覽無余。
通體漆黑,長約一寸,不超半臂。
圓潤光滑,在月下隱隱射出黯淡光芒。
但好像經受了巨大的外力衝擊,在鉚釘一側裂開一道一指寬的縫隙。
[空木鉚釘]
*奇物
*為尋常桃木所製,已近腐朽,威能大降。
*空木鉚釘本為凡物,但經異術《巧木天工》所驅,積年累月之下生出了神異之能,可釘妖邪,定鬼神。
*《巧木天工》為民間木工所流傳的傳說之術,不僅驅禦鬼怪,定宅安民之能,更記載了無數天工奇巧,妙用無窮。
…
蘇洛心底暗歎:“又是一門異術,果然神妙。”
手下也有了動作。
運轉氣海靈力,催動降風異術。
一道道鋒銳的氣刃附著在長刀上。
便是都尉發放的上等鋼刀,在這風芒之下也是一副不堪受用的模樣。
刀刃已是有了絲絲裂口。
看樣子支持不了多久。
“這下回去看來是要換件兵刃了”
心思閃過,一旁的劉通已是握著那空木鉚釘衝殺了上去。
蘇洛在一旁細細觀摩著劉通的這一擊。
鉚尖在在漆黑的夜中劃出一道弧光。
“噗呲”
皮肉劃破的聲音出現。
久攻不下的水魍竟是被一擊貫穿了喉嚨。
已是扎破了後頸。
劉通見狀面露滿意之色,轉過頭來給了蘇洛一個肯定的表情。
可回應他的卻是蘇洛驚恐的神態。
“躲開”
蘇洛大喊。
劉通還沉浸在自己建功的喜悅中,哪裡還反應的過來。
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只見一隻青藍色骨爪鋪天蓋地的朝他的面門襲來。
那一刻,他的一生像是走馬燈一般在腦內回響。
“自己要死了嗎”
這是劉通腦海中最後一個念頭。
下一刻,鮮紅的沸血衝起三丈高。
劉通就像是一隻皮球般斜飛出去,砸落在一旁民屋門框之上。
蘇洛急切的投去目光。
這一擊蘇洛看的都極為肉疼。
但眼下的境況,已是無暇他顧,那水魍不知為何掙脫了抱鬼紙扎人的束縛。
一擊打飛了劉通後拔出了脖頸上的鉚釘,隨意的扔在一旁。
沒有血肉的面孔猙獰之極。
雙目空洞,粘稠的碧藍液體從中流出。
缺少支撐的嘴唇,只是一層附著在壓床上的薄膜。
暴露著牙齒,嘶吼間涎水如泉湧。
蘇洛在心中直罵狄海。
“不是說好了二十息嗎?怎麽才過了不到十息就萎了”
但此刻已經沒有時間讓蘇洛罵人了。
水魍兩條瘦長的腿蹬裂開地面青石,炮彈一般向蘇洛衝來。
[怨種水魍]
*異類。
*受異術巧木天工所傷,一身神通全無,隻余詭屍體魄。
*怨種水魍雙魂一體……。
…
蘇洛戰意萌發。
閱讀出來的信息顯示水魍已經被劉通所傷。
有降風身法的加持,他自信速度不會比這詭物差。
自己並不是沒有一拚之力。
心念如鬥石,蘇洛擺出架勢,橫起鋼刀。
陣陣風刃在刀尖流轉。
若是此時有不開眼的將手放在刀身上,只怕瞬息間就會被削去手指。
說時遲那時快。
蘇洛才將做出反擊之勢,水魍雙爪就已至身前。
一雙利爪橫擺飛來,像是要給敵手一記懷中抱漢之術。
蘇洛見這陣勢哪還了得。
小腿肌肉緊繃,足尖發力,迅雷一般向後退去。
水魍的利爪撲過,可原地那還有蘇洛的蹤跡。
便是連一片衣角都沒有抓住。
“嘶~吼”
似是被蘇洛惹怒,水魍的攻勢愈加凶猛。
撲咬,撕爪,青藍色利爪撒著水霧在空中胡亂攻擊。
但卻都是無用之功。
每次攻擊蘇洛都能巧妙閃避,反手還能給水魍一刀。
幾個回合下來,水魍枯木般的屍身早已被蘇洛斬的破破爛爛。
但蘇洛這邊也不好過。
動用降風異術對自己的身體本就有極大的副作用,此時更是感覺冰原上的寒風刮進皮肉,直刺骨髓。
氣海內的靈力也在飛速下降。
“不能再拖下去了”蘇洛強忍著痛意。
奮力運轉著氣海內所剩不多的靈力,催動降風異術。
一股怪異陰風陡然間吹進了這條寂滅小巷。
狂風吹過之處,無不是一片狼藉,看似不起眼的狂風竟是將周遭的民居刮出一道道裂痕。
那早被水魍迷暈的倒霉衙役,一身皮肉也被這怪風刮了個皮開肉綻。
水魍在這怒號的陰風之下,也是沒了還手之力。
想頂著風再向蘇洛攻來,可硬是邁不開腳步。
“斯~哈”
水魍原本震耳欲聾的嚎叫聲在這風中也沒了先前那般威懾。
既然已經祭出最後的靈力,蘇洛也不打算拖拉。
一雙皂靴下生起莫名旋風,離地而起。
此時蘇洛與水魍相距不過十步。
一者順風,一者逆風。
雙手拖長刀,一雙精瞳目光如炬,
蘇洛動了。
踏風而行,逐屍而去。
在降風異術的加持下有如風中狂神。
風還未停,刀光已過。
水魍的脖頸上卻已沒了腦袋。
汙濁的泉水自傷口處汩汩溢出。
“成了”
蘇洛回首,看著倒在地上沒了動靜的水魍長出一口氣。
“叮~咣當”
手中的長刀已因為肢體的抽痛,掉落在地。
蘇洛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試圖能緩和身體的疼痛。
剛才一擊,高度緊張的意思暫時壓住了神經的痛感,此時驟然放松下來卻弄得身體癱軟。
兀自坐倒在地,蘇洛已是連檢查戰利品的力氣都沒了。
大喘著粗氣,嘴中罵罵咧咧:
“狄海這混球,竟真的賣了隊友,水屍都涼了還不見人”
稍加緩和了疼痛,蘇洛才意識到狄海這人怕不是已經跑了。
若是剛才狄海還在一旁窺視的話,現在水魍已滅,他也該現身了。
先前這貨就圖謀上了一半收貨,此時不見蹤影在聯系上抱鬼紙扎突然失效。
蘇洛懷疑這惡貨怕不是陰了自己和劉通一把。
正待想念之間,異變突生。
兩道清氣,一道從水魍屍身,一道從水魍屍首齊齊飛出。
向著蘇洛天靈而去。
望著這兩道清氣朝自己而來,蘇洛心驚膽裂。
下意識就往懷中降風法玉摸去。
可此時酸軟的手腳,哪裡比得上這兩道虛空而渡的莫名清氣。
眼睜睜的看著襲入自己腦門。
“嗡~~~”
伴隨著突如其來的激變,蘇洛腦內嗡鳴不斷,催的他不由用力拍打自己腦門。
“莫不是要翻了車”
猝然間,還在惶恐時,又有變故出現。
腦內的嗡鳴赫然變成了陣陣仙樂。
蘇洛如入仙境一般,癡迷的享受著仙家樂曲。
天仙斟酒,宮娥作伴。
靡靡之音卷的蘇洛雲裡霧裡,好不快活。
過了好一陣,腦海內才複歸平靜。
刺骨的痛感不複存在。
反而一股力量感盈滿四肢百骸,讓蘇洛感覺痛快不已。
除此之外。
蘇洛異樣的發現自己腦內多了兩道不同的記憶。
像是幻燈片一般在顱內播放。
故事的開始是兩個撒尿和泥的稚童。
一人叫聞西,一人叫阿柒。
二人是發小至交。
互為鄰裡,又年齡相仿,自然成了鄰裡比較的對象。
聞西自小便勤敏好學,頭腦又不差,書讀的極好,雖然鬼點子多,但不失為街坊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甚至是被稱為有秀才之資,極受周遭大人喜愛。
而阿柒相較於聞西,則顯得呆愣了許多。平日裡也沒什麽話,見了生人甚至還會膽怯口吃。可謂是平庸至極。
二人自小一起念書、玩耍,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便是時光也沒能摧毀這份友情。
但好景不長,聞西成也機敏敗也機敏。
隨著年紀長大,自以為有幾分小聰明,不願再埋頭苦讀。
想要憑借著頭腦外出闖蕩。
而阿柒就簡單的多了。
繼承了自家老爹的手藝,開了一家小館子。靠著踏實肯乾,漸漸做大做強,十幾年下來,小館子也變成了間不小的酒樓,妻兒美滿堪稱人生贏家。
此時聞西回來了,沒有富貴錦衣,沒有前呼後擁,反而灰頭土臉的帶著一路債主回來了。
討債的惡徒逼死了爹娘,奪走了房產,還打斷了聞西一條腿。
萬般無奈之下隻得求助兒時摯友阿柒。
可聞西欠的是高利貸,阿柒深知其害,說什麽也不願多管閑事。
於是聞西萬般絕望之下,生出來惡念。
一天夜裡,聞西約著阿柒來到兒時經常玩耍的老井邊,又是一般痛訴哀腸,痛哭流涕的懇請了一番,妄圖阿柒能伸出援手。
但得到的卻是阿柒冷漠的拒絕。
希望破滅,惡念叢生。
聞西跳井自絕。
阿柒想救卻是來不及了,隻得去報官。
聞西死了,可他的那些債主哪裡甘心,為此又盯上了阿柒。
與官府暗通曲款,強行定了阿柒謀殺之罪,為的就是盤剝阿柒那座酒樓。
後來一家人散盡家財才勉強救出阿柒,可待他出獄後哪裡還有家啊。
從鄰裡中打問才得知自己入獄數年下來,父母老邁,聽聞噩耗先後逝去。
自家妻子又莫名慘死街頭。
一雙兒女更是不知了去向。
悲痛欲絕之下,阿柒又來到了那改變自己一生命運的老井旁,懷著滿腔惡毒的怨念,阿柒了結了自己的一生。
可誰料他的怨靈在井下竟是又遇見了聞西。
二人怨念糾纏之下,相互撕扯吞吃,不分彼此。
在水脈的孕養之下,屍體通靈,成就水魍之身,半個月前才蛻變完成出世。
別饒風致的品味了一番愛恨情仇,像極了前世看電影感覺。
蘇洛也算知曉了這詭物出現的緣由。
人世無常。
輕歎了一聲世道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