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窖裡,角落靠窗的位置放著一排帶蓋的木桶,慘白的光線穿射進來,木桶裡濃鬱的屎尿氣息在光線中嫋嫋升騰。
美娜隨意披著舊毛毯,披頭散發坐在一個四角木架上,木架下擺著一個去掉了桶蓋的木桶,因為挺著四個月的肚子,使得她不得不身體微微後仰,才能略感舒服一些地進行排便。
從她兩年前被一個叫西蒙的少爺帶到這座莊園,被許諾做每月三個銀幣的洗衣女,這對失去雙親無依無靠的她而言,已經是神靈恩賜的機會,所以她幾乎沒有思考就答應了下來。
“美娜,你只要跟著西蒙少爺,包你能變成皇后一街那些富人太太……”
美娜痛苦地咬著嘴唇呻吟了一聲,木桶裡已經排出些許的鮮血,這是她這個月以來第七次這樣了,這種近乎每天排血的征兆給她帶來隱隱的不安和煩躁。
但這種情況於這間地窖裡的其他同齡人而言,似乎早已變得習以為常,據進來最早,現在肚子比她還要誇張的達達裡奧說,這種情況是每個為偉大光明神產子的“聖女”都會出現的情況,無需太過擔心。
因為有光明神無時無刻地庇護;
有能治愈一切疾病的光明陪伴著她們。
美娜偏過頭,看了眼釘著鐵條的窗外穿射進來的慘白光線,下身的陣痛使得她臉色看上去不如前幾天好,白的像張紙。
強烈光線刺了她沒有眼白的眼睛一下,使得她下意識眯起了眼睛,或許是糟糕的陣痛令她神經恍惚,也或許是她許久沒見過外面世界的眼睛出現了問題,總之在這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一隻烏鴉撲扇著翅膀,正穿過鐵條的窗戶,飛進這間地窖裡。
烏鴉撲扇著翅膀,在並不算狹仄的地窖裡飛了一周,又飛回窗台前懸停在半空,
“糟糕,肮髒,醜陋,可憐……”
美娜似乎聽到了烏鴉口吐人言,正當她錯愕惶恐,想要叫醒同伴之際,那用一隻翅膀像人般掩住口鼻的烏鴉突然向她飛了過來,
“美麗的小姐,我叫亨特,我是神靈派來救你出去的……”
一張帶著體臭的毛毯飛了過來。
身邊沒有任何可用,只能拿毛毯攻擊的美娜奮力一丟,把毛毯狠狠砸向空中目瞪口呆的烏鴉。
“快……”
只是當她剛一開口,一道烏光就緊緊封住了她的嘴。
“瞧瞧,美麗的小姐,你這糟糕的脾氣不得不令我做出一些違背自己良心的事情來!
禁……主人呐,還請您事後抹去亨特靈魂深處的瑕疵……”
烏鴉亨特翅膀合十,做了個禱告的姿勢。
“嗚嗚嗚……”
美娜瞪大異於常人的眼睛,嘴裡發出嗚嗚的殘音,身體瑟瑟發抖。
惶恐不安看著烏鴉在地窖裡再度飛旋了一周,每個同齡人的嘴上都多出了一道像膠帶的黑霧。
美娜混亂的頭腦突然想到那位名叫“美杜莎”的神殿聖女之前給她們說的一些話:
“如果有人來說救你們出去,那他一定是邪魔!
因為邪魔要殺死摩爾老爺,殺死這個莊園裡的所有人,殺死一切信仰光明神的虔誠信徒!
我們能做的,就是相信摩爾老爺,相信光明之輝,相信偉大的光明之神!”
烏鴉亨特封完睡熟姑娘們的嘴,又飛回美娜身前,人性化的“咳嗽”一聲,
“小姐,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可能會對你有些殘忍,但請你相信我,
至少不要大喊大叫……” 話音未落,烏鴉亨特張開翅膀,羽毛烏光大盛,像個吞噬一切的黑洞。
接著一道淡淡的烏鴉虛體從烏光中飛了出來,朝著美娜驟然加速一個飛衝,在即要接觸到美娜時,又一個華麗轉體,以背靠的姿勢“噗”地撞進了美娜身體。
美娜須臾有種靈魂脫體的感覺。
接著,一道同樣虛淡的身影從美娜體內退了出來。
是一條手指粗細的小蛇,遍體蛇鱗繚繞一層微弱的白光,帶著些許神聖,些許邪惡。
被逼出母體的小蛇焦躁不安“嘶嘶嘶”吐著蛇信,遊曳身軀在美娜身邊徘徊。
“嘿,瞧見了沒有,你肚子裡面就是這麽個小玩意,等再過幾個月,它就會從你肚子裡主動鑽出來,而你則會淪為它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口美味!”
一實一虛兩道身影合二為一後,烏鴉亨特梳理了羽毛。
地窖外傳來腳步聲,還有肆無忌憚的笑聲:
“夏洛克,杜克城那邊的金幣聽說可不太好賺,這次襤褸漢們暴亂鬧市,許多毛紡廠都被迫停業了,梅蒂奇老爺估計現在正氣到跳腳……
另外,老摩爾已經把那筆杜克城款項另挪它用了,還抽走了帳戶上一大半的錢,據我所知,全轉給了一個蘇的戶頭,想想看吧,這意味著什麽……”
大腹便便的西蒙和瘸腿夏洛克緩緩來到地窖門口,
“西蒙少爺,夏洛克覺得還是先和摩爾老爺打聲招呼,這裡面的姑娘聽卡龍族長說,都是摩爾老爺用來打算獻給神殿的聖女……”
拄著拐杖的夏洛克有些猶豫, 他眼下正在拚命想辦法搜刮女人,這是他在杜克城那邊大展拳腳的重要一步,因此不惜前來低三下四和身邊這個“蠢貨”打交道。
“光明神殿那些老家夥,純粹是吃人不吐骨頭,摩爾家族每年獻給神殿那麽多聖女,也沒有任何的回報……
這些終日躲在神殿裡不見光的家夥,像不像老鼠洞裡那些披著灰皮的老鼠,享受著來自摩爾家族不斷獻上的糧食,卻隻揮揮手灑下一片看不見的光明,嘖嘖……”
西蒙側著身站在地窖門口,一手原本探出落在門上,身後的光和城堡的影落在這張圓潤的臉上,
“夏洛克,問你一個問題,你……相信這個世界真有神存在嗎?”
瘸子夏洛克就站在西蒙身邊,當西蒙偏頭問出這個一時令他錯愕難言的問題時,他猛地瞳孔一震!
他看到西蒙嘴角那不加掩飾的嘲笑,像是對所謂的神靈毫無虔誠和信仰。
眯縫的眼睛中閃爍著難以捉摸的光芒,那像是一種對自己自信到極致的表現,又仿佛是目空一切。
“呃……”
夏洛克被西蒙這突然一問,弄得頭腦混亂,心臟狂跳,這是他從未想過的,更從未去懷疑過的:
“神難道不是一直就存在的嗎?”
“嘿,夥計,瞧你這副仿佛看到光明之神跳豔舞的鬼樣子,放輕松,天不會塌下來……”
西蒙笑著拍了拍夏洛克肩膀,順手推開了地窖的鐵門,
“這裡面還有更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