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納斯先生,你盯著我已經十分鍾了,如果真的沒有什麽事,我還得回家,不然嬸嬸會罵人的!”
車裡,蘇察真誠解釋道。
“不不不,一定是什麽地方出現了問題……你先等一下!”
喀納斯不可思議地直搖頭。
他剛才一連朝對方使了三種光明聖術,可是光明的神輝明明降臨了,卻像重新墜入了黑暗,在對方身上沒有發生任何的顯化。
這種聖術“失效”的情況,在神殿其他長老身上發生,或許還可以理解,畢竟動用聖術的等級越高,對施展之人的要求就越高,這兩者之間是呈線性關系的。
可發生在他身上,這就有點詭異了,或者說可怕,想想看,他是光明神殿的大長老——由所有地區紅衣大主教選拔進入神殿,再經歷七年的神殿“冷處理”,才有機會坐上這個位置。
如果對聖術的奧義理解掌握有一絲一毫的不圓滿,相信他也坐不到這個位置上。
所以,聖術“失效”顯然不是他的緣故。
而這,才是令喀納斯感覺後怕的地方!
對方連光明主神的聖術都可以“無視”,那這個人還能稱之為“人”嗎?
不是人,無非是邪魔。
邪魔通常都自帶深淵迷霧,就像藏匿在洞裡隻敢黑夜出來的灰皮老鼠,令人生惡。
如同光明教始終和光明相伴一樣,這是一眼就能分辨的東西。
即便有能隱藏老鼠尾巴的邪魔,可在他三種聖術作用之下,也必然會原形畢露。
但他沒有在對方身上看出一絲絲的深淵迷霧。
這……就很尷尬了!
喀納斯現在的感覺,就像使出渾身解數,集齊畢生功力於一拳的勇士,想要一拳解決惡龍,但一拳打出後,卻發現對方不是惡龍,而是一隻兔子!
“喀納斯先生?我們可以走了嗎?”
蘇察伸手輕輕推了推喀納斯搭在車門上的手臂。
“邪魔是不敢這麽做的!”
喀納斯眼皮顫了顫,愈發質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斷。
……
“篤篤篤”,一隻小胖手叩響了門板。
“蘇卿,去開門,如果是你爸又喝多了,就讓他去睡地窖!”
“知道了,親愛的媽媽!”
“嘖嘖,家庭地位可真卑微,就這還整天在我面前秀恩愛,好可憐的男人!”
虎頭帽下發出感慨。
“吱呀”門被打開。
“神父大人……媽媽,是神父叔叔來了!”
戲精蘇卿回頭喊了一聲,小臉樂開了花。
因為有客人來,她就不用再被媽媽朱蒂指著鼻子嘮叨了。
當然,有大哥在家的時候,情況也會好點。
莊周一手扶著虎頭帽,他感覺和這個鬼精鬼精的小姑娘說話,隨時有種下一秒就被賣了的錯覺。
“蘇卿,怎麽不請神父進門?”
嬸嬸朱蒂臉上貼著黃瓜片踩著拖鞋從臥室走了出來。
“朱蒂,這麽晚還來打攪,真的不好意思,我是來找蘇七的!”
莊周不得不微微抬頭,一抬頭帽子就向後倒,他只能用手扶著說話。
“小七啊,他之前說是有事出去了,還沒有回來!”
“他有說去哪裡了?”
“沒說,現在的孩子都有隱私,我這做嬸嬸的也不好打聽……”
“是是是……不打攪了,再見!”
離開聯盟小區,莊周頭上虎頭帽一歪,
從裡面爬出一隻烏龜。 烏龜“吧嗒”掉落在地,龜殼傾翻,小尾巴晃啊晃,不知從哪裡卷出一小片龜殼。
莊周蹲下,用小手拍了拍龜殼,樂道:“再這麽佔下去,就不怕殼不夠用?”
取走龜片,掃過一眼,莊周放下心來,望著光明教堂方向,喃喃自語:“主神的假身份,看來還是有那麽一捏捏用的!”
……
“榨油廠區,這裡居住的家戶很久以前都是摩爾榨油廠的工人。
後來隨著紡織廠,磨坊等產業的不斷遷移,在此定居的人也越來越多,榨油廠區就漸漸形成了一定規模。
這裡很多人都是在摩爾老爺家乾活,我最初是在洗衣廠乾活,因此認識了我的丈夫周,後來生下我的兒子凱撒……”
簡陋的小屋裡,加德羅靜靜聽著席勒說話,小飯桌上晃漾的燈火映在她的臉上,隱約可見淡淡的幸福。
“你的丈夫周……”
加德羅環顧一周,沒有看到任何有關男人存在的痕跡,即便一雙酸臭的鞋都沒有。
他以為凱撒的爸爸因病離世了。
“在我生下凱撒後,他就開始酗酒,家裡的錢也漸漸被揮霍一空,所以我不得不出去賺錢,西蒙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
席勒模樣算不上美人,和富人區那些闊太太比,甚至有些蓬頭垢面,但加德羅從這個女人身上看出了不同尋常的東西。
“……不得不說,你的丈夫真的是一個混蛋!”
加德羅晃了晃尾巴,表示憤怒。
席勒倒是平靜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兒子凱撒的小腦殼,繼續說道:
“西蒙住在唐人街,是摩爾老爺太太的表弟,手下管著榨油廠,磨坊的工人,我得罪了他,就等於得罪了摩爾老爺……”
聽到這裡,加德羅莫名有些煩躁,尤其是看到席勒平靜如水的神色,仿佛是認了命。
“難怪西蒙一直這麽猖狂!”
加德羅煩躁說道:“這樣好了,我今夜帶西蒙先去一趟摩爾莊園,嚇唬嚇唬那群沒見過世面的老爺太太,只要他們敢為難你,我就要他們好看!”
“加德羅,你是打算去殺了摩爾老爺?”
凱撒揚著小臉問,他還不明白這個依靠媽媽苦苦支撐的小屋將迎來多大的風浪。
“不不不,我是帶西蒙少爺回家,小凱撒!”
加德羅在席勒眼神示意下,找了個委婉說法。
“不過,在我走之前,我得隆重介紹一位大人物給你們認識!”
加德羅突然人立而起,向小屋外望去,大喜道:“有他在,保你們母子平安無事!”
一輛車身變形的老爺車緩緩停在了小屋外。
蘇察從車上下來,看眼和貧民窟沒兩樣的連片木板小屋,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這裡大多數的房子和皇后一街的別墅甚至叔叔家的大房子一比,搭建的就像是在過家家。
這裡和外面,就是兩個世界。
泥濘的道路,肮髒的環境,密密麻麻散發著異味的雜物……眼前這一切讓他對這個世界有了新的認知。
貧窮在想象和現實的鏡子裡,有著兩張截然不同的面孔。
老爺車的到來,吸引了許多的人出來圍觀,老人,大人,孩子,站在車邊靜靜打量著,沒有什麽竊竊私語。
一張張麻木滄桑的臉,看不到任何的情緒波動,安靜地仿佛認了命。
蘇察發現出來圍觀的人大多是穿著單薄舊衣的老人,男人,很少看到女人。
也有幾個臉上黑乎乎的女人,但是站的很遠,帶著莫名惶恐,看到蘇察的老爺車,似乎格外害怕。
“應該就是這裡了!”
蘇察心裡念叨了一句,腦海裡連接加德羅的那根線剛才到這裡就停止了扯動,意思很明顯:加德羅在這裡。
就這時,加德羅擠過人群,跑到蘇察腳下,抓著褲腿爬上肩膀,湊在耳邊說道:“大人,這裡不方便,請寬恕加德羅不能跪迎大人降臨此地!”
蘇察點點頭,在人群裡掃視一周,發現了那個眼睛“有神”的小家夥。
“大人,那邊……解決了?”
加德羅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了。
那個把它從地窖帶走的老家夥,可是手握三大光明聖術,以它對光明教的了解,對方至少是紅衣大主教的層次。
那可是相當於主神映照替身的偉大存在!
“算是解決了吧!”
蘇察想到不久前那位帶著挫敗感離去的老人,對方地出現,給了他一個很重要的提示:這個世界存在超越自然力量之外的力量。
不愧是主神啊,就算是藏拙期,收拾一個紅衣大主教輕松的都像宰雞……加德羅心裡感慨。
感慨完,加德羅愈發覺得它當時“棄暗投明”實在是高明:跟著主神走,才是光明大道!
“你好,你叫什麽名字?”
走到眼睛“有神”的小朋友身前,蘇察想探手摸一摸對方小腦殼,可又覺得這樣自來熟不太好。
而且人家媽媽還站在後面,他這麽探手,有點不禮貌。
“大人,他叫凱撒,他媽媽叫席勒!”
加德羅湊在蘇察耳邊,當起了提詞器。
“我叫凱撒!”
小凱撒有些害羞,緊跟著聲音低了下來:“大家都叫我小瞎子!”
“你好,小凱撒,我叫蘇察!”
蘇察笑著伸出手握住小凱撒的手。
加德羅這時從蘇察肩膀一躍,跳到了小凱撒懷裡,用只有小凱撒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小凱撒,這位就是我剛剛給你說的大人物!”
蘇察松開手,又主動向一旁一直在打量他的女人真誠感謝:
“席勒夫人,感謝您之前的幫助!”
“這是三枚金幣,還請夫人收下!”
席勒看了看她這輩子都沒有見過的金幣,猶豫了一下卻是推了回去,
“蘇老爺,我是很窮,也很需要錢,可是我不能因為幫了您就收下這些錢!
那樣的話,我晚上會睡不著!”
這時加德羅又跳回蘇察肩膀,低語:
“大人,剛才……”
聽完加德羅敘述,蘇察的心仿佛被一根線慢慢吊了起來。
他留心到這位席勒女士的丈夫酗酒如命,並且離家許久未歸。
而蘇七刺死的兩個人中,有一個姓周的酒鬼。
冥冥之中,像有一根線。
早早將他和這一家人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