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珀調員手帕掩鼻從黃金賭場裡走了出來,對剛剛趕到的殯儀館員工低聲吩咐道:
“真是糟糕的火災……
一百多個都燒成了灰,也不好分辨誰是誰……
一塊先拉回去,再拿小罐分開裝即是!”
兩個正暗自發愁的殯儀館員工一愣,隨之反應過來,連忙衝面色古怪的調員先生點頭應是。
其中一位手背有傷的員工還壯著膽子給尊貴的調員先生遞了根摩爾牌高級香煙作為答謝。
一盒兩枚銀幣,他自己平常根本不舍得抽。
他們明白調員先生這明顯是給他們減輕工作量,這無遺是令人愉悅的好消息!
一場火災奪去了一百多個人的生命,對於整天和死人打交道的他們而言,該有的憐憫和悲痛是有,這是作為一個正常人的基本反應;
但正如什麽東西經歷多了就會習以為常一樣,天天搬抬各種無以名狀屍身的他們,也早就完成了心理建設,把眼睛看到的一幕幕慘景視作工作中遇到的正常一幕。
所以,當聽到調員先生替他們解決了令人頭疼的難題——一百多個人燒成了灰想要分辨清楚,兩人的真實反應無遺是……開心的。
“……保證每個小罐裡盡量分裝的均勻一些,不要讓那些親屬明顯感覺出差異;
如果這些賭鬼的親屬知道了內幕,我想……局長大人來了,也不好替你們安撫他們!”
在對方幫忙點燃煙卷後,庫珀調員先輕抽了一口,帶著特殊香味的煙霧又從鼻腔噴吐出來,淡淡的幾縷。
“是的,調員先生,我和哈曼會做好的,還請您放心!”
“進去吧,小心腳下別踩上……
出來前記得抖抖衣服,兩個粗心的家夥!”
看著把擔架直接換成了幾個大罐的兩個殯儀館員工滿心歡喜直接進了賭場,庫珀先生吐口煙霧,搖了搖頭。
他沒有任何理由去嘲笑或者要求這兩個生活在孟婆城底層泥潭裡的常人去感同身受這一百多位賭鬼的死亡悲痛。
或許這群人之前,在公車上遇到兩個殯儀館員工,都不會抬眼看一下,甚至還會厭惡地撣撣衣服。
因為坐了殯儀館員工坐過的位置而擔心被沾染上莫名的晦氣。
“庫珀先生,這一百多個裡面,據說有教堂人員,神父的意思是,教堂先把這些骨灰帶回去,把神職人員的篩選出來,然後再交給殯儀館處理!”
修女蝴蝶鼻腔裡塞著兩團小紙團,不是她矯情,而是因為眼下這整條街的氣味都不怎麽好聞,像極了大型燒烤攤一起把肉烤焦的味道。
“可他們已經進去了……”
庫珀先生略顯不滿皺了皺眉頭,心頭對教堂嗤之以鼻,心說教堂神父整天說什麽光明普照,人人平等的場面話,可真實情況呢,神靈只會對信仰自己的信徒灑下光明,對賭鬼……只會視而不見!
“那我進去先讓他們停下來……”
蝴蝶說完,就匆匆小跑進了黑乎乎的賭場,身後是一連串的……骨灰腳印。
“庫珀調員,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賭場經理蘇鼎從公交站台匆匆走了過來,庫珀先生掐滅煙卷,注意到這位中年男人衣領位置有點滴非正常破損的痕跡,像是被銳物擦傷所致。
“是和縱火犯搏鬥時留下的嗎……”
庫珀先生自然想到了這一方面。
“蘇經理,賭場這次損失嚴重,你……不會丟了這個金飯碗吧?”
“庫珀調員,
你知道我有個兒子,他在很小的時候就一直問我,烤魚的時候魚會不會很痛? 我呢,作為一個正常父親,就對他說了,孩子,你還是關心一下自己的成績吧,魚會不會痛,和你有屁關系,對不對?”
“呃……我明白了,蘇經理!”
“庫珀調員真的……聰明!”
看不到一絲中年男人該有的大腹便便之態的蘇鼎,就這麽哈哈一笑後,進了賭場。
……
“哈曼,你注意一點腳下,這些可都是骨灰……”
蘇察看到兩個抱著大罐的家夥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緩緩走來。
但對方似乎沒有看到他,以及身邊的烏鴉亨特,只是神色輕松的放緩了腳步,看樣子就仿佛是來逛動物園的。
“麥迪,你說這骨灰下會不會有金幣,你要知道這……可是賭場呢!”
禿頭的哈曼回頭看了眼門口,沒發現有人,就回過頭問道。
“或許……有吧!”
“嘿嘿,要不一會趁裝骨灰的時候,偷偷挖一挖,看能不能撿幾枚花花……”
“要錢不要命……”
“沒錢,和死了有什麽區別……”
聽到對方對話,蘇察終是明白,這兩個賊眉鼠眼的家夥赫然是殯儀館員工,現在來是裝骨灰的!
“真的死了……”
蘇察低喃,他不願相信這個現實,盡管之前亨特已經告訴了他這個壞消息。
從地上掙扎著站起身,蘇察發現那個叫哈曼的禿頭抱著大罐堪堪穿過了他的身體,卻仿佛什麽也沒有撞到似的,把骨灰罐“嘭”放在狼藉的地面,同樣是他腳站立的位置。
等於說,現在這個殯儀館員工哈曼是背靠背和蘇察站著,只不過蘇察能看到對方,對方卻根本看不到蘇察。
我這是靈魂漫遊嗎……
蘇察心緒複雜,想到了先前同樣是在這座賭場裡,他“遊蕩”著遇到了油頭男子——秩序之神,並被對方釘了九根秩序神釘!
只是上次,似乎處於同樣狀態的他,在經歷一次“降臨”後,就莫名又重獲了新生。
還需要一場降臨嗎……
“麥迪,我的夥計。我覺得你太過小心了,你要明白如果我們像這樣磨磨蹭蹭,只怕裝到明天也裝不完……
這裡可是一百多個……賭鬼的骨灰!”
禿頭哈曼裝了一小會兒,就抽著懶筋坐在一旁的半塊窨井蓋上休息起來,同時和努力工作的同伴麥迪開起了玩笑。
“麥迪……”
“呱……”
就在哈曼繼續揶揄之際,他突然聽到了一聲烏鴉的叫聲。
然後身後仿佛有什麽東西靠近,使得他後脖頸上的毛驟然炸了起來。
哈曼迅速轉頭向身後看去,空空如也,倒是看到穿著蝴蝶長裙的修女蝴蝶遠遠走了過來。
因為殯儀館隸屬於教堂管轄,所以哈曼自然認識這位身材火辣的修女——蝴蝶小姐。
哈曼摸了摸脖子,也沒有當回事,畢竟殯儀館裡經常發生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拍了拍屁股起身,哈曼學著撿東西的樣子開始工作。
他比同伴麥迪分的清什麽時候應當努力表現,什麽時候適當偷懶。
就在哈曼離開半塊窨井蓋的同時,一直飛旋在他頭頂的烏鴉亨特終於飛回了蘇察肩膀,
“主人,瞧著吧,這倒霉的家夥很快就會霉運當頭!”
話音未落,廢墟之上就響起了刺耳的驚呼:
“天呐!
哈曼,你的嘴……怎麽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