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邊慢慢地吃著東西,一邊等待著“阿圓”的到來。
彭組長讓小龐、小丁端出那一盆“夜明珠”來炫耀。
當那一盆“夜明珠”在主墓室的篝火與黑暗交界處出現時,我們看見的是一盆綠瑩瑩的幽光,原來,它們真的是“夜明珠”。
那些“夜明珠”大小不一,但是被挖出時都被大自然打磨得很圓潤,雖然有橢圓、有滾圓,並且大小不一,但是拿在手裡把玩,涼絲絲的,卻又不是冰涼的感覺。
“咦,那怎麽還有一顆?你們是不是弄掉了一顆?”朱震指著暗影處。
果然,在離地一米處,有一點熒光。
顯然不是落在地上,而是被拿在手裡的另一顆“夜明珠”。
是“阿圓”來了!
我的心頭猛地一跳。
他是怎麽進來的?從哪兒進來的?我們這麽多人居然都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
以為“阿圓”會從盜洞進來,彭組長和老大特意面對盜洞坐著,而他,卻出現在我們身後。
“阿圓!”寒煙和彭雲陽同時跑過去,親熱地說:“我們就是在等你呢,我們要回家去了,想告訴你一聲!”
黑暗中,傳來“阿圓”低沉的話語:“我今天又找到一顆珠子,很漂亮。”
似乎有啜泣聲,三個孩子都在沉默。
“雲陽,讓阿圓過來坐!”彭組長親切地說。
於是,我們終於見到了阿圓。
阿圓的年紀最多也就是十一二歲,個頭比彭雲陽高,身體比他壯,不知道為什麽,看見他的一瞬,我覺得非常眼熟。
而阿圓看我們的目光,似乎也並不陌生。
尤其是他看沈朗的眼神,讓我的感覺非常不好。
沈朗看他的目光,也變得戒備!
“吃飯了嗎?”彭組長讓阿圓坐在自己身邊,拿起一塊山雞肉遞給他。
阿圓頗感意外地看著那塊肉,遲疑了片刻,接過去吃了。
我們又紛紛遞給他野果子、烤爬蚱,他一一接過去吃,吃著吃著,就流下了眼淚。
“對不起,阿圓,我哥哥來找我了,我要跟著他回家去了。”寒煙滿懷歉意地說。
阿圓抬眼看看沈朗:“他,是你的哥哥?”
“是啊,他就是我說的琰哥哥!”寒煙之前一定和他講過很多與沈朗之間的過往。
“你們去哪兒?”阿圓問。
“我們先回沈家村,然後從那裡一起轉世輪回。”寒煙說。
“沈家村?你是沈家村的人?”阿圓的語氣裡滿是驚訝,這麽多年,寒煙好像沒告訴他自己與沈家村的關系。
寒煙說:“是的,我叫沈寒煙,因為這個墓室是秦固的,我沒敢說起我姓沈,也沒敢提到沈家村。”
沈朗看著阿圓,阿圓卻不自覺移開了視線,沈朗問:“你知道沈家村嗎?”
阿圓的臉上,有著與其年齡極不相稱的成熟與哀傷。
但是,他也得回答沈朗的問題,於是他說:“聽說過,沈家村的人都死了!”
“不是死了,是被邪術困住了,半生半死,卻不得轉世。”沈朗淡淡地說。
阿圓的目光轉向石床和上面的灰燼:“你們把他燒了?”
“是的,他是再沒有轉世的機會了。”沈朗說。
阿圓看著寒煙和彭雲陽:“真羨慕你們!可惜,我也再沒有轉世的機會了。”
我們都被這句話說愣了,片刻後,沈朗問:“你也被符咒鎮住了嗎?需要我們幫忙嗎?”
阿圓不說話,
看著寒煙和彭雲陽:“你們幫不了我!但是我真的很為你們高興,你們走了之後,我再也不會來這兒了!” 然後,他黯然站起身:“那就告別吧,我走了!”
“哥哥,求你們幫幫阿圓吧,他是中了別人的邪術了,他自己留下太可憐啦!”寒煙哭著說。
彭雲陽也拉著爸爸的手哀求:“幫幫他吧,阿爸!”
阿圓的家在南京,他出生時因為體格大,導致母親大出血而死。
父親厭棄他,便將他扔到了郊外。
他被一個道士撿了去。
道士正在煉邪術,便用阿圓做道具。
道士喜歡喝茶,一次,他的茶碗落進了一隻蝴蝶,汙了茶水,這令睚眥必報的他非常氣惱。
於是,他便將蝴蝶的蛹與阿圓合二為一。
那年,他帶著阿圓一同走進了沈家村。
他對沈家村的人下了蠱,也在阿圓的體內施了毒。
他對阿圓說:“你每五十年吃掉他們中的一個。”
然後又指著一個英俊的年輕人說:“這個人,你要留到最後,因為只有鑽進他的身體,你才能轉世輪回,否則,你就會永遠這樣孤獨地飄著......”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問:“你是不是認識馬子非!”
沈朗則說:“你,就是錯斷吧!”
他的話音剛落,刺耳的“嘶嘶”聲就在墓室裡回響起來。
阿圓漸漸地膨大起來,露出了蝶蛹的巨大、蠢笨的形狀。
他的樣子,嚇哭了寒煙:“阿圓!你怎麽了,你怎麽變成這樣子了!”
阿圓說:“我一直把馬子非當爸爸,可是他卻拋棄了我,害得我變成了這樣子,我原來一直盼著鑽進沈朗體內轉世的那一天,現在,我的希望破滅了,放心,寒煙,我們是好朋友,我不會害死你哥哥的。”
那個可怕的“錯斷”,竟然是這樣的一個孩子?
“阿圓,你恢復原貌,坐下來咱們慢慢說,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沈朗說。
自卑的阿圓,變大只是他外強中乾的表現,在他內心深處,雖然馬子非只是把他當做煉邪術的工具,他卻視他為生身父母。
又是一個可憐的,被拋棄、被愚弄的孩子啊!
複原後的阿圓,臉上的淚流成了兩條小河。也許是因為沒有了未來,也許是因為失去了玩伴。
“你為什麽一直守在馬子非骸骨邊?僅僅因為他撫養了你嗎?”沈朗問。
阿圓點頭:“我沒有朋友,在認識寒煙和有趣兒之前,我生命裡只有父親一個人。 把我和蝴蝶蛹煉在一處非常痛苦,但是因為只有那時候父親臉上才露出笑容,所以我一直默默忍受......”
他抹去臉上淚水,看著沈朗:“你們撿走六道瓶後,我非常害怕,我知道,只要你打碎六道瓶,我就沒有機會轉世了,我本來已經做好了打算,在你們即將離開溶洞時撲進你的身體裡,但是......”
他黯然道:“我不能傷害寒煙。這幾百年裡,我們三個同病相憐,成為了相依為命的好朋友,所以,我不能讓她傷心。”
阿圓的故事,讓彭組長、老大他們都聽成了泥塑木雕。
“阿圓!你為什麽非要選擇沈朗的身體?你的那個混蛋父親馬子非不是也沒有轉世投胎嗎?為什麽不進入他的身體去投胎呢?”我心頭靈光乍現,問道。
阿圓愣了,看著我:“我,父親?”
“對啊,進入他的身體,你一樣可以轉世投胎啊!”我被自己的聰明感動了。
“可以嗎?那是我的父親啊!”阿圓的目光從我們每一個人的臉上劃過,所有人都點頭同意。
“狗屁父親!天下有那麽惡毒的父親嗎?你進入他的身體投胎,是在幫他,為什麽他至今無法轉世,那是因為他罪孽深重!你幫他轉世,是在拯救他!”韋一戈的嘴,有時候還是可以吐出一朵蓮花的。
阿圓驚喜交集跳起來:“那,你們等我!我現在就去,然後我跟著你們回沈家村,咱們一起轉世投胎,好嗎?”
墓室裡掌聲一片!但是鼓掌的絕大多數人,都恍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