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和文才同時對視一眼,目中皆是有些無奈。
這欠了的人情,不好還啊!
旁邊的李弋聽著這對話,是一臉詫異,怎麽聽幾人聊著聊著,自己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大師兄?
他不知道的是,九叔心底其實早就想將自己這一身本事傳下去,但秋生莽撞,文才憨傻,都不是可以繼承道統的合適人選。
直到,李弋的出現。
有勇有謀,天賦異稟,雖然有時做事偏激,但本質還是個善良正直的少年,幾乎符合九叔心中對後繼者的所有要求。
正想著,馬車內陡然一震,只見秋生罵罵咧咧道:“走啊!”
啪!啪啪!
鞭子不住地揮舞,如雨點般落在馬匹的身上,但那馬卻是一聲不吭,默默忍受,甚至於最後趴在了地上,一副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動的樣子。
“夠了!”
秋生還想揮鞭,但九叔卻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凝重地看向前方:“陰風四起,鬼魅橫行,這馬或許是感受到了威脅,才不願前進。”
李弋瞥了一眼馬匹,即使傷痕累累,滿身血痕,也不願站起來前進一步。
趴伏的馬身顫抖,混著滴落的血,瞪大的馬瞳中露出又懼又怕的神情。
前面,到底有什麽?
竟然能讓一匹老馬恐懼至此。
李弋深吸口氣,卻隻感覺有一陣寒氣倒灌入腹中。
這裡,已經離安魂村不遠了。
“下車,我們走過去。”
九叔看向前方,毫不遲疑地踏步向前,沉悶的腳步聲像是在朝這一方不可視之的黑暗宣戰。
沒有絲毫猶豫地,李弋第二個抬起腳步,這一次,他要為自己掙命,也要喚回秦小蓮的魂魄。
文才和秋生滿臉鬱悶,內心雖然不願,但也不好就這樣丟下九叔和李弋,一邊是師傅,一邊是救命恩人,他們倆於情於理都不該逃跑。
四人就這樣一前一後,排著長列向前走,這一路上,遠近幾株枯樹影影綽綽,宛如揮舞觸手的妖魔。
待他們朝著枯樹看去,隻覺得它們身上的那三個黑洞,就像是空洞無物的眼睛和嘴,散發著無聲的恐懼。
“這些樹……”
九叔上前幾步,伸手撫摸早已乾涸的樹皮,只是輕觸,便有數塊死皮脫落,頓時皺眉道:“早已失去了生機,死了有些年頭。”
秋生和文才不敢靠近,但李弋卻是皺眉不語,徑直走到樹前蹲下,在地上一團黑色的灰燼中翻找。
“怎麽了?”
九叔看著李弋,不明白他到底在找些什麽。
“稍等片刻,”李弋的眉頭越皺越緊,並沒有抬頭,只是問道:“有光嗎?”
彭!
明火亮麗,只見九叔的指尖夾雜著一張符籙,頂端自燃,散發出炫目的紅光。
李弋仍然沒有抬頭,甚至將那黑色的灰燼捧在手裡,仔細查看,眉頭越皺越緊。
九叔看他表情凝重,頓時忍不住問道:“你發現了什麽?”
深吸口氣,李弋將手中的灰燼攤開給九叔看:“師傅,這些是樹木褪下的樹皮。”
“嗯。”
九叔點點頭,但還是不明白他想說什麽。
李弋翻檢著手中的樹皮,從最下方開始,一張張拿起,展示給九叔看:“這些樹皮中有新有老,但奇怪的是,它們都堆在一起。”
文才不解地撓撓頭:“這、這有什麽奇怪的?”
李弋瞥了他一眼,
神色有些無奈,沉聲道:“若是樹木正常蛻皮,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新皮老皮堆積一處。” 看他還是有些不明白,李弋只能繼續給他解釋:“正常的樹木蛻皮,一般在冬天,是為了減少水分消耗而與自然做出的妥協。”
“正常的樹木大概在一整年裡,只會在冬天褪下老皮,若是按照每年一次的頻率,等到新皮脫落,老皮早就腐化成了養分。”
“也就是說,”李弋聲音微微一頓,抬眼看向枯樹,猜測道:“這棵樹或許在極短的時間內,過完了自己的一生。”
聽他說完,眾人忍不住學他那樣抬起頭,看向老樹,目中不由自主地漾起了一絲未知的恐懼。
如果真像李弋所說的那樣,那這棵樹的身上一定發生過十分詭異的事,足以讓它迅速地失去生命,生生老死。
“這也,太可怕了……”
秋生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這種莫名剝奪生命的手段,著實將他嚇得不輕。
“繼續往前走吧。”
九叔深吸口氣,越是朝著安魂村靠近,他的情緒就越是顯得緊張。
三人越過老樹, 繼續向前,李弋在此刻倒是成了隊伍的最後一位,他有些遲疑地看著枯樹,留了個心眼,沒有將樹皮放回原處,而是放到了路邊。
快速跟上隊伍,李弋很快就超過了秋生和文才,走到九叔身後:“師傅,我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怎麽,”九叔關心地看了他一眼:“還在想那棵樹木非自然老死的事?別怕,或許是因為這裡常年不見陽光,加上陰氣極重,才導致樹木凋零,不一定是像你所說那般,快速老死。”
他的聲音很大,也是將這番話說給秋生和文才;兩人一聽,果然原本緊繃的神色頓時放松不少。
李弋則是不言不語,眼神梭巡,掃視四周,似乎是在深思著什麽。
看他這般模樣,九叔也沒有多說,自己的這個新徒弟膽大心細,並非常人,應該不會像秋生和文才那樣害怕。
四人向前走了數米,李弋的眼神突然一凝,快走幾步,越過九叔,來到前方的一棵枯樹,如之前那般蹲下身子。
“又怎麽了?剛才不是看過這些枯樹了嗎?”
秋生算是怕了這位新入門的大師兄,一時間隻想催促他快走。
“噓!”
但旁邊的九叔卻是瞪了他一眼:“別打擾你們大師兄。”
他們現在對這所謂的安魂村算得上是一無所知,李弋的發現或許能讓他們找到更多有關安魂村的線索。
不多時,李弋神色凝重地捧起一灘夾帶著新、老樹葉的新泥,沉聲道:“這裡我們剛才來過,我們好像在不知不覺間,著了對方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