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許有點天賦,但過於傲慢。”
略微沉寂的教舍,杜克修士板著臉,將《詩篇》沉重地拍在洛德右肩。
洛德的眼珠轉向杜克,思索著對方口中的‘傲慢’從何而來。
片刻,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第一名向第二名讓出勝利,無異於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憐憫,對弱者一切成就的踐踏。
這是一種源自內心的傲慢。
盡管洛德的本意並非如此,但他也不知如何去解釋自己的想法,便無聲地點了點頭,接過肩上的書籍。
“好,所有人繼續練習,科佩特跟我出來。”
杜克朝科佩特招了招手,後者便散去了身前的奇跡大盾,隨著杜克走出了教舍。
二人一離開,沉寂的教舍便緩緩有了聲息。
有忿忿不平重新投入練習的;有左右二人小聲交流,時不時望向洛德的;有還裝作發呆,偷聽門外二人交談的;也有幾個膽子大,臉皮厚的,馬上湊到了洛德跟前。
“你好,我是……”
“洛德神職,在祭典上我見過你,有印象嗎?”
“你好,能不能為我們講解一下什麽是【……奉獻於祂的恩憫】。”
幾個人一言一語地接著話,頗像是喋喋不休的蜜蜂。
洛德被嚷得有些煩,皺起了眉頭,抬手按住了其中一人,正好是那個尋求解讀的神職。
相比其他人,他的目光倒是比較純粹,看得出一種對禱文的深厚求知欲望。
但洛德又能說些什麽呢,他只能冰冷而無情地俯視對方,帶來一種無形的壓抑,而後緩緩道:
“找其他人吧,我對此也一無所知。”
“好……好的,不……不打擾了。”神職咽了咽口水,有種下一刻就要被割喉的錯覺。
無心留於教舍,洛德徑直走出了後門,碰見正在交談的二人。
杜克反應極快地收了聲,望向洛德,也不在意他提前離開,隻平淡地說了句:
“明天的課,把《詩篇》交還。”
“嗯。”
洛德短聲答應,轉過身離開,又察覺到一股長久凝視的目光,直到他轉過拐角,那目光才中斷。
……
其後的三天,洛德按時參加了每一節的修行課程。
不幸的是,科佩特與他的計劃幾乎完全一致,因而每一節課,二人都會在課上相遇。
若在以往,眾位新神職可能還會習以為常地以科佩特為中心建立交流圈。
但是,在次日,當洛德連續三節課超越科佩特成為首位習得奇跡的神職後,事情便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可笑的是,當部分神職以為看清了形勢,準備暫時放棄科佩特,轉而交好洛德之時,余後的三節課中,科佩特又以驚人的天賦,連續壓製了洛德,奪回了首位。
此後,二人便像是螺旋的交叉線般,交替著爭奪第一的位置。
上節課洛德第一,下節課便是科佩特第一,形成了一種無須言語的微妙循環,似是兩個不服輸的孩童,你一拳我一掌地相互搏鬥著。
如此有趣的平衡即便是年長的修士們也少有遇見,紛紛在授課、任務的空余時間裡暗中關注二人的相關動態。
平靜的生活過得久了,即便是一點點的趣事也足以讓長久被壓製欲望的他們感到興奮。
“下節課,應該是洛德要贏了,畢竟他這節課落後了一場。”
一位神職邊分析,邊在手中的勝負表中,
在科佩特名字後畫了個大大的紅勾。 “不好說,科佩特在雷電奇跡上的天賦絕對是獨一檔的。”
“遠遠不夠,據我所知,洛德是全能,聽說他上課就是發發呆,然後再看看筆記本,就能用出和修士一模一樣的奇跡了。”
這幾天以來,二人的勝負,誰強誰弱,誰高誰低,一直是修道院的神職們樂此不疲的討論話題。
甚至於,不知怎得,這些留言還傳到了聖職部的修道院中——不同於聖職外院,此處的修道院是專供修女們修行的地方,不會有男性參與。
“所以……你們都聽說了嗎?今年的神職中,似乎有兩位特別出色。”
古樸而典雅的書房中,美麗的修女們齊聚一堂,分坐在棕色長書桌的兩方,桌子上擺著各種枯燥無聊的課本。
“我知道!一個叫科佩特,是列奧家的長子,另一個好像叫洛德,是個平民。”
年紀最小的修女藏不住話,小臉通紅地喊了出來。
“你可小點聲,別被聽到了。”
修女朱莉趕忙伸出手指按在小修女的嘴唇上,望向四方,確認老修女沒有過來訓斥後,才松了口氣。
“說吧,你又看上了哪一個?”
與朱莉對坐的修女一隻手托著腦袋,肘部支在桌面上,懶洋洋地說道。
“也……也談不上看上, 就是覺得挺好玩的。”朱莉的雙腿交叉,無意識地摩挲著。
“科佩特神職是溫和的,說話禮貌又溫柔,天賦強大,家世不錯,性格也很好;至於洛德神職,我聽說他總是冷冰冰,不太願意搭理人,很傲慢。”
“除此之外,兩個人的容貌都很好看,一個是謙遜有禮的,一個是高傲冷漠的,尤其是洛德神職,我在買東西的時候曾經路過他,總感覺……”
朱莉有些詞窮了,彎眉思索了片刻,才道:“對,很……安全。我知道這個詞聽起來很奇怪,不過這就是我的第一感受,他很冷漠,但是走在他身邊,確實會莫名地感到心安。”
“嘖嘖,這就喜歡上了?”對坐的修女移開眼前的書,笑吟吟地望向朱莉。
“嘿嘿,朱莉姐姐,我知道那種感受哦。”
小修女拉開朱莉的手指,跑到桌尾,一把抱住了那桌前認真看書的女人:“當我跟芙爾蓮娜姐姐在一起的時候,也會感到很安心。”
書桌前,正沉浸讀書的芙爾蓮娜感受到了身邊的小修女,笑著伸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紅發,沒有接話。
“芙爾蓮娜姐姐,今年你也不選擇神父嗎?還要繼續等那個不知道在哪的笨蛋?”
噗嗤。
芙爾蓮娜忍不住笑了,糾正道:“他不是笨蛋,是個神父。”
“知道芙爾蓮娜姐姐在等他,他還不馬上過來,這還不是笨蛋嗎?”小修女有些忿忿不平。
“他只是睡了很長的一覺,忘記了很多東西。”
“不過……我想我等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