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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故事》第53回 頂流言方母探怡華 鳴不平樂為作《野禾》
  之前人們說和樂為跟方怡華的閑話還僅限私密狀態下;這次事件後,他們似乎得到道德的授權,可以大方地談論和評判這件事了。一夜之間,和樂為跟方怡華成了下坪甚至垓地的焦點人物。相對於青樓女子的豔聞,人們對良家婦女緋聞的興致要濃厚得多;加之方怡華原來有“石姑娘”的光環——中國又自古有“貞婦白頭失守,不如聲伎晚景從良”的觀念——這更豐富了別人的談資。

  人們對這次事件比較普遍的反應是自己受騙了——什麽“石姑娘”,分明是既要當婊子又要立貞節牌。同中也還有異。有的是醒悟,原來方一花並不是攻不破的堡壘;有的是遺憾——攻破她的為什麽不是自己;打過她主意而沒得逞的男人則表現出氣憤,既然可以讓別人上為什麽不能讓自己上。女人則有欣慰,也讓自己男人知道方一花並不是想象中的好貨色;有唾棄,為她丟盡了女人的臉面。當然,也有人在心裡替她打抱不平,只不過這種同情不敢公開;仿佛說一句公道話,女人就表明自己與她是同類,男人則也有順竿子往上爬的念頭。

  應該說,怡華和樂為也想過私情暴露後的情形,但壓力還是大大超乎了預想。現在他倆感覺自己就像落網的魚兒,漫無邊際、嚴嚴實實的網眼,讓他們真切地體會到走投無路的悲哀和坐以待斃的恐懼。

  怡華完全變了一個人。以前是謹言慎行仍不失活潑歡快;現在是沉默寡言且抑鬱愁悶。她後悔那天晚上沒有就著周靈志給的坡下;這樣大家都有緩衝的余地。夫妻不忠,世俗永遠對男人寬大,對女人嚴苛。就像這次,大家都知道周靈志對不起方怡華在先,受詰難的還是怡華,連娘家人都沒有給她應有的同情。怡華父親和哥哥已經公開表態,如果怡華離婚了,他們就不認這個女兒妹妹。

  怡華母親也僅僅來看過女兒一次,而且是瞞著丈夫來的——她不僅想瞞著丈夫,還想瞞著所有人。是啊,女兒做出這樣傷風敗俗的事,為娘的也抬不起頭。那天傍晚,怡華母親等天斷黑才悄悄出門,到下坪還是遇見了幾個人。大家自然還是按風俗稱她婆婆,但怡華母親能感覺到他們話中沒懷好意。

  母親進屋那一刻,怡華仿佛一艘遭遇風暴的小船終於看到久別的港灣,又像風雨中失散的羊羔再次見到娘親的身影。她一頭倚在媽媽瘦弱的肩上,委屈、痛苦、鬱悶、害怕全化著滔滔淚水。母親一眼瞧見女兒消瘦得不成人形的面龐,也是話未開口,眼淚先流下來;一面流淚一面歎氣,卻不知道說什麽話來安慰可憐的女兒。好一陣子,她母親才道:“華華,靈志回來的時候,那個男人是還在床上嗎?”怡華吃驚地道:“媽,你這是聽誰說的?他回來的時候,樂為根本不在我房間,哪來在床上之說?”怡華媽道:“可是人們都這麽說呀——還有說得更難聽的呢。不在你房間,那怎麽傳出這些話,你和那個老師到底有沒有關系?”怡華低頭道:“我和樂為是好了,但他回來時樂為確實不在女兒房間——不過,我當靈志的面承認了。”怡華媽歎道:“傻孩子,老話說‘男人瞞一晨,婦人瞞一生’。你倒好,沒被當場捉住,還把屎盆往自己頭上扣。這種事只要你承認了,世界再大也沒你說理的地方。”“媽,我們兩人的事,不需要找誰說理。”怡華道,“這種名存實亡的婚姻趁早了斷未必不是明智之舉。我後悔的是方式欠妥,連累你們遭別人戳脊梁骨。”“這幾年你過得不稱心媽也知道……”“豈止是不稱心。

你女兒才二十七歲,已經守兩三年活寡了。你們只知道說我——靈志在外面鬼混,公開和女人同居,還給情人買房子,誰勸過他一回,誰說過他的不是?”母親被女兒的話噎住,可自己是來勸和的,仍努力幫著女婿道:“他是在外面養女人,但每個月能寄錢給你,也還算有一點良心;且況對你爸媽和哥嫂也……”這話讓怡華更加傷心:“原來女兒妹妹獨守空房換來的那點小恩小惠就是你們心裡的‘有良心’?俗話說:人情好,青菜飯也有滋味,人情惡,酒肉飯也咽不下。有錢能抵得上一家人親熱地過日子嗎?”怡華母親無語。兩人沉默半晌,母親方道:“媽也是活過了半百的人,你說得道理媽哪裡會不懂;可誰家的鍋底不是黑的?靈志心是野,可還算個有本事的男人;你爸多老實,別看他在家裡三天不會放一個悶屁,村裡還有相好的呢。”  媽媽後面這句無心之話卻給怡華極大的震撼——老實本分認死理的父親居然外面也有女人,世上還有靠得住的男人嗎?或許這不值得如此震驚:佔有異性是雄性哺乳動物遺傳了幾億年的基因;“飽暖思**”本質上就是動物在食物充足的季節進入發情期。沒有足夠強大的人性,這種動物性是很難克服的。

  怡華的心理這時已經起了微妙的變化,只是嘴上並不肯折服:“那也不是男人就可以亂來的理由。要好大家一起好,我眼睛裡就是容不得沙子——當初追求我的時候是怎麽說的?”用戀愛時說過的話來責備一個已經變心的男人,好比對已經向自己宣戰的敵國重申之前簽訂的友好條約一樣,沒有任何意義。方母歎息道:“蠢女兒啊,那能一樣嗎?沒到手的時候一座金山都舍得,到手了一塊瓦片都不舍得。世上男人不都這樣!”“我不相信,兩個真心相愛的人決不只是圖一時的新鮮感;這是玩弄感情的男人才會做出的事情。”“可人心隔肚皮,你知道哪個男人是真心?再說,你們還有志華呢。”提到女兒,怡華心裡也是無限酸疼:“我知道,父母離異傷害最大的是孩子,可這就是她的命!——媽,你現在也別說什麽了,女兒的路自己會走。以前周靈志是我自己選的男人,遭什麽罪是我活該;現在發生的事也是我自己願意的,我同樣不會後悔!”怡華媽道:“那好,媽現在就問你,那個老師是真的對你好嗎?”怡華心裡掠過“人心隔肚皮”這句話,但立即強製拋開,道:“樂為是真的對我好。他關心我,欣賞我。我和他在一起很快樂!媽媽,你要相信女兒,離開了周靈志一定會過得更好。”方母道:“就算他是真心的,他家裡人呢?要知道,他可是國家幹部啊。”“他說過會做家裡人的思想工作——實在做不通也沒關系,現在是婚姻自由。”怡華這話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安慰母親,也為了安慰自己。媽媽聽出怡華對自己的話並沒有十足信心,可也不敢點破,低頭再沒別的話說。怡華又道:“媽,其實也不要想那麽多。能不能和樂為在一起是一回事;和靈志離婚又是一回事。就算沒有樂為,和周靈志過下去又有什麽意思呢?人一輩子沒幾年好光景,女兒已經被周靈志耽誤了這麽多年,就算有一天他在外面玩膩了,浪子回頭,女兒也已經是人老珠黃了。退一步說,現在就算我不主動離婚,周靈志也不會和我過下去。”怡華媽總不死心:“如果你想跟靈志過下去,媽豁出這張老臉去給你求求情,不行還可以找志華爺爺奶奶。”怡華勸阻道:“媽,堅決不能去,這時候去是自找其辱。你也放心,天塌不下來,老話說絕處縫生,變一變不一定是壞事。”母親再無可勸,起身默默幫女兒整理雜亂的房間,見飯桌上只有半碗方便麵,不禁又垂下淚來,免不了再囉嗦些身體重要的話,怡華隻由她說去。當夜,母女兩個草草睡了,第二天天沒亮方母就回家了。

  如果和樂為是下坪一個普通男人,人們也許不會對他表現出這麽強烈的義憤;但他是個老師,而且是個外鄉的老師,情況就大不相同,人們會直接把道德標準拉到上線,而且會摻雜一些附加的因素。

  和樂為走到哪裡都能感覺到村民在後面指指戳戳;更讓他尷尬的是,受家人影響,學生也在用異樣的眼光看他。

  讓和樂為始料未及和難以理解的還有怡華;她一反當晚強硬的態度,似乎完全屈服了,開始刻意回避樂為,也不做他的飯。樂為幾次想接近她,安慰她,了解她內心的想法,她機會都不給。

  這天下午後面兩節沒課,樂為漫步至校外,意欲驅散心中連日之鬱鬱累累。河灘上闃無一人,對岸石佛山也是一片死寂。樂為搞不懂為什麽要叫它石佛山,山上並沒有石佛,除了雲台庵背後那座廢棄采石場形成的石壁,甚至一塊像樣的大石頭都找不到,完全是一座普通的土山,倒不如叫它“土饅頭”。土饅頭啊土饅頭,人生在世果真是“終須一個土饅頭”麽?石佛山似乎對樂為的思想完全嗤之以鼻,仍舊沉穩的靜默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河水也不屑一顧地喧鬧著流向遠方;水裡的魚兒更是正眼沒瞧一下這個失意落魄的男孩,隻管在清澈的河水裡自由自在地快活;天上的鳥兒則將頭抬得老高,大概心思早已經到了遙遠的山外;樂為最後把目光投向永恆的太陽,希望從它那能獲得一絲絲同情,結果又是可想而知——滄海桑田在他眼裡也不過是三歲頑童的一次破啼為笑而已,何況此等區區小事。

  不是老天爺太無情,是我們的故事太渺小,博不得他老人家一聲歎息——這也只是旁觀者之言,當局者哪個不是將自己的世界看著世界的世界。

  “石佛山,你既然敢稱‘佛’,那我問你,風是自由的,水是自由的,鳥兒是自由的,鍾聲也是自由的,為什麽我和樂為的感情卻不得自由?為什麽人們對一樁死亡婚姻麻木不仁,對涅槃重生卻充滿敵意?我不相信他們都是出於維護婚姻的正義感。你為什麽不說話,是無話可說吧。河水,魚兒,你們是在哂笑嗎?笑什麽,是笑我承受不了這樣一點壓力麽?是笑我遇到一點困難就退縮麽?笑得好!該笑!怡華姐,我們絕不能退縮!任世人如何唾沫橫飛,任周靈志使出什麽陰險手段,只要我們自己不退縮,它們就是不攻自破的紙老虎。”解鈴還須系鈴人,這樣一想,樂為心情輕松了許多,身上重新充滿熱情和能量。

  田畝裡的秧苗已經出水,一畦畦整齊劃一,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畦溝裡有些農人散落的種子,也長出了稀疏的秧苗,可是它們的命運堪憂,因為沒有長在畦床上。同樣是禾苗,為什麽它們就沒有成長、結果的權利,它們就任由踐踏而沒有人同情。公平嗎?不,不公平!樂為腦海裡忽地奔湧著一股激情,一首詩的框架已經醞釀成形。詩的題目已經出爐:“‘野禾’,對就叫‘野禾’。”樂為一面在心裡構思,一面回到房間,不過半個鍾頭,這首《野禾》就完成了:

  野禾

  有些歪斜

  有些青澀

  有些羸弱

  還有些羞怯

  姿容清秀曼妙

  神采俊逸逍遙

  言談從容嫻雅

  令人遐思飄飄

  葉兒翠綠纖柔

  迎著春風輕搖

  莖兒修長苗條

  這是一棵禾苗

  陽光普照

  雨露豐饒

  和風吹拂

  多麽美妙

  她的出現讓大家驚恐

  她竟然沒長在框格中

  更難忍是不分春與冬

  分明是個卑賤的野種

  你看她弄姿又騷首

  你看她得意又輕佻

  你看她眉飛又色舞

  她不是楚館即青樓

  聞聽此言心憂愁

  自得其樂亦難酬

  大難臨頭勢難苟

  低聲下氣不自羞

  君自住深宮大院

  我自棲竹籬茅舍

  君自奏陽春白雪曲

  我自唱下裡巴人歌

  花言巧語豈能動

  心似鐵石不放松

  笑看窮途末路人

  搖尾乞憐計已窮

  你我本是同宗祧

  同室操戈遭人笑

  陽關大道獨木橋

  路歸路來橋歸橋

  野種傷風又敗俗

  正邪從來就殊途

  標新立異最可惡

  不鏟除你不罷休

  農夫荷鋤到田疇

  大家紛紛把狀投

  有個賤人顏面厚

  不安本份出風頭

  農夫見了把頭搖

  不是親手來插播

  怎能結出累累果

  甚至難開花骨朵

  鮮花佳果何敢求

  此生已是沒來由

  未合時宜亦自羞

  但免不測把命留

  主人休聽她蠱惑

  太平世界此殃禍

  今日有她沒有我

  死有余辜不會錯

  沒有規矩無方圓

  更兼今又犯眾顏

  須知眾怒怎能犯

  大快人心在眼前

  香消玉殞氣填膺

  世間緣何不公平

  但得心中有真情

  銷魂徹骨我自行

  堂堂未必正正

  偏隅卻有真意

  瓦常全玉易碎

  經此生不後悔

  竟日沉湎於溫柔鄉, 和樂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創作欲望了。

  “此番之遭遇,或是塞翁失馬也未可知。”樂為又看了一遍,自己還挺滿意,“結局有點頹廢——這樣也好,悲劇才有力量。”他記得《凡城報》副刊有征稿啟事,何不投一投?樂為翻了一下,還真找出來了,索性又找出幾篇舊作,重新謄寫一遍,裝進信封,等老高來了就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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