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堆得很厚,南希披著韓東文給她的寒英宗外袍,跟在他身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路並不遠,隻過了一會兒,他們就到了望鷹城側的一個小山包上。
“就是這裡了。”
韓東文站在南希面前。
他們腳下是一片平整的山頭,兩側曾經有許多枯樹雜灌的痕跡,能看出是這兩天才緊急清空出的一片場地。
連從積雪中露出來的土,都是新土的黑色。
南希歎了口氣,抬眼看向面前的韓東文。
“你果然還是要殺我。”
韓東文看著她,覺得風刮在臉上有些刺痛。
他的身後有一方石頭新砌成的矮台,上面無碑,無牌。
只有十三把染滿血跡的劍安靜地插在上面。
“我沒指望你就這麽信了,你看起來像個天真的姑娘,心裡卻絕沒有那麽天真的。”
韓東文回答她。
她笑了笑,這一次笑得很放松。
“我有什麽選呢?橫豎都是要死的,你用那麽美好的謊話來騙我,讓你騙一次也就騙了,死前能做個美夢總是好的。”
韓東文一愣,面色有些錯愕。
“你讓所有人看到的那些,很可能左右戰場的。”
“左右?”
南希笑意未改。
“教會早就輸了,那裡不是戰爭,只是最後的盡忠。”
韓東文微微皺眉:“你是希望他們就此認輸,不再頑抗了。”
她不說話,默認了面前泗蒙人的猜測。
“你自己可以獻身,可以連死都利用,
但你手下的教兵,西亞的百姓,你倒覺得不該這樣送命。”
“我想你的善良是給自己人的,那麽,我的也是。”
韓東文加重了語氣。
“我們的也是。”
南希看了看韓東文,好像直到現在,她才第一次露出真正屬於忍耐騎士團長的表情。
她慢慢抬起手來,把自己披在身上的外袍脫下,折放到腳邊,露出自己**潰爛的上半身。
接著,南希轉過身去走向石台,端詳片刻,從上面端起一柄劍。
“我姑且還算是個騎士,既然要死在你劍下,告訴我你的名字,軍職。”
南希的側臉仿佛映著雪地的月光。
“……不過,死在你這樣的小卒手裡,或許到最後我也沒能好好做個騎士吧。”
她呢喃道。
韓東文輕輕咳嗽一聲,伸手握住南希遞過來的劍柄。
劍的尖端還握在她的手中,南希把劍尖端到胸口,二人便自然而然擺出了行刑的架勢。
“韓,東文。”
他沉聲道。
南希眨著眼睛,看著面前的泗蒙人,怔怔開口:“你不是……為什麽……”
臨死前若是突然有了許多的疑問,恐怕是件殘忍的事。
所以只能選最關心的問題。
“奧杜的法術到底為什麽會那樣?”
她這樣問。
但韓東文知道她想問的不是這個。
她想問的是,她自己到底會不會和奧杜一樣。
“他的法術,最後的確用以保衛聖女,你可以放心。”
韓東文說完,將劍推進了南希的胸膛。
風雪漫天,又悄無聲息。
南希跪在矮石台前,表情是她從未有過的,真正的放松與釋然。
十三柄劍,每一柄都刺穿一次她的胸膛,她早在第一劍就已經沒了呼吸,但韓東文還是沉默著刺了十三劍。
他挺直疲憊的脊梁站起身來,望向那無牌無碑的墳。
“賊人已死,朕沒有食言。”
星點的光芒亮起,匯聚成文。
【事件完成:善念與惡言】
【描述:你挫敗了神主教會妄圖人造神明的計劃,拯救望鷹城百姓於水火之中,替天行道,誅殺了散布瘟疫的元凶,現在,已經陰謀無望的大主教將以肉身受神,親自成為載體。】
【獎勵:南希·佩裡亞的遊神】
【獎勵:斬瘟劍[忠良] x 13】
韓東文深吸一口氣,看向平台上的劍。
果不其然,現在的劍已經亮起了許多具體的數值與效果,成了實打實的正經裝備。
看樣子,沾染了南希的血汙後,這十三把劍作為武器已經具有了和南希能力相彷的特征,裝備的時候造成傷害即可施加瘟疫狀態的持續傷害。
然後,累積攻擊達到一定次數,便能引爆瘟疫。
這必然是現階段異人趨之若鶩的利器了。
他默默將那十三柄劍放好,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也不是我要拿碑當獎品,實在是國安司眼下沒什麽好玩意,先把這個發下去,日後泗蒙國泰民安了,諸位自然功不可沒,到時候,朕再給你們好好立碑。”
那威力頗大的腰牌需要遊神才能量產,國安司想要持續吸引異人,好處總得有所安排。
韓東文正準備疾步趕回戰場,忽然卻覺得頭上一痛,像是幾個通宵沒睡好覺一般。
“我操,這是……”
他正在想是不是獲得南希的遊神之後出了什麽問題,忽然耳邊若有若無地傳來幾聲叫喚。
“殿下……殿下……”
是侍女?
想來自己奔赴戰場時間已久,韓東文略一思索,當即躲到一旁下號回去看看情況。
睜眼,舷房中。
有侍女在門外稟報,似乎已經叫了許多聲。
“殿下,泗楊太書閣的諫文來了。”
“好,送進來。”
韓東文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在心裡琢磨著這古怪的頭疼似乎時機正好,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侍女將諫文送入房中,韓東文透過門外,能看到守在那裡打哈欠的李宰。
諫文來自太書閣,內容倒是很簡單。
值歲請仙典在即,雖然韓東文禦駕親征,但若是戰事已有定論,卻暫時結束不了,還請他點兵留戰,先班師回朝。
畢竟對於國家來說,眼下這種“維和戰爭”,也只能算是國家事務的一部分。
諫文第二頁的內容倒是多了許多,能看出較為繁複,韓東文讀了兩行,表情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太書閣提諫,於值歲請仙典後,冊立江可茵大妃行典。
“忘了還有這茬……怎麽感覺已經過去了好久啊。”
韓東文自然想起了在戰場上與段青竹對視的那一幕,嘴唇抿得緊了些。
“戰事如何了?”
他開口問。
四下無人,能回答他的,自然是守在門口的李宰。
“稟殿下,前陣捷報頻傳,敵三個騎士團寇首已經潰敗,或伏誅或潰逃,西亞教兵似已無戰意,只剩西亞異人仍在作戰。”
異人?
韓東文摸了摸下巴,覺得這倒也並非不能想象。
先不管遊戲劇情到底如何, 眼下只要還能打,作為玩家總還是要操作上一番的。
“他們的大主教呢?”他又問。
李宰停頓了片刻,低頭道:
“稟殿下,西亞神主教會大主教加斯科恩已於戰場上自刎。”
“自……自刎?!”
韓東文嘴巴都張大了。
boss戰呢?
那麽大一個boss戰呢?
“那、那現在還在打什麽?”
他幾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驚訝,好在李宰的下一句話算是給了他一個解答。
“加斯科恩大主教自刎後,屍身有所異變誕出邪怪,眼下蒂爾達大公正與各部尉一同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