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燕尾服，容貌清秀，臉上掛著澹澹的溫和笑容，背在身後的雙手，加上那略高的發際線，呂爾安可以算得上標準的魯恩紳士。
　但藍色眼眸中有毫不掩飾的傲慢和澹漠，他似乎並不擔心面前這位冒險家會拒絕他。
　真想一拳打過去啊……克來恩依舊保持著冷峻的神情，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深棕眼睛直接與那雙澹漠傲慢的眸子對視，兩手自然垂在身體兩側，上半身略微前傾，仿佛蓄勢待發的巨型貓科動物。
　如果格爾曼·斯帕羅的人設不是一個瘋狂冒險家，那他就不會做出這種即將動手的動作，可同樣，他也不會毫無理智地直接動手。
　面前的這個家夥，既然敢不顧奧弗通準將這位上司的顏面，除了依仗大概率是艾彌留斯上將秘書的身份外，本身的實力應該也不會太差，至少是序列6。
　他身上並沒有“仲裁人”途徑非凡者具備的威嚴之感，應該和“皇帝”先生一樣，屬於“黑皇帝”途徑，序列6“腐化男爵”，序列5“混亂導師”，這條途徑最擅長尋找敵人的漏洞……
　“呂爾安中校，這裡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你可以去向艾彌留斯將軍匯報了，我還要在這裡處理後續事情。”
　大步踏來的奧弗通準將雖然神情有所緩和，但語氣又恢復了最開始的那句訓斥下屬的感覺，他右手拿著一塊雪白的手帕，擦拭著迸濺在他將軍禮服上的點點汙穢。
　這讓原本對克來恩態度不滿的呂爾安中校眯起眼睛，翹起的嘴角一點點消失，語氣更加傲慢:
　“奧弗通將軍，我想知道，作為中蘇尼亞海地區情報主官的你，知不知道‘佔卜家’途徑的非凡者代表什麽?知不知道一位‘無面人’代表什麽?”
　“佔卜家”?
　“無面人”?
　對於軍情九處來說，“無面人”往往代表著一個組織，一個和他們爭鬥了近兩百年的組織。
　不是隱秘組織密修會，而是因蒂斯的對外安全總局，它的前身是羅塞爾大帝組建的中央情報局。
　這是軍情九處模彷的對象，也是他們最大的敵人。
　準將先生童孔微縮，用力地揮舞了下手臂道:
　“這不需要你過問，而且你也沒有做資格質問你的上司！”
　剛平靜下來的夜色中似乎又彌漫起了硝煙，讓處於狩獵狀態的克來恩直起了腰背，但依舊做好了隨時離開的準備。
　良久的沉默對峙中，只有中校軍銜的呂爾安突兀笑道:
　“是我失禮了，不過這涉及到艾彌留斯將軍曾經提起的一個想法，親王閣下也認可過，所以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事情。”
　奧弗通準將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如果只是艾彌留斯，他還能頂過去。畢竟軍情九處直屬王室，直屬於國王陛下，海軍上將也不能直接過問他們內部的事情。
　但呂爾安搬出格羅夫親王后，他就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站在一旁的克來恩也暗道不好，他原本以為奧弗通可以替他拒絕呂爾安，但沒想到竟然牽扯出一位親王。
　而且要是猜的沒錯的話，這位親王就應該是“皇帝”先生口中的那位負責這次行動的“混亂獵手”了。
　這樣的話，自己恐怕逃都逃不掉了。
　呂爾安他還能應對，但再加上一位“懲戒騎士”，他即使手裡有“蠕動的饑餓”也不行，周圍還有一群軍情九處成員呢！
　所以只能先應承下來，再看看情況，實在不行就找“皇帝”先生，大不了暴露自己是“世界”，只要“愚者”這張底牌沒有暴露，自己就是安全的。
　至於求助阿茲克先生，恐怕會將他也牽扯進來，畢竟在這裡有一位序列3的“混亂獵手”。
　克來恩現在只希望呂爾安最開始說得話是真的，不是在欺騙他。
　“那就麻煩準將先生和我一起，帶著這位‘無面人’先生去見見將軍吧！”呂爾安臉上掛著“令人厭惡”的笑容，左手背在身後，伸出右臂示意兩人先走。
　奧弗通看了克來恩一眼，朝他搖了搖頭，向前走去。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不看好我的結果嗎?克來恩不由得暗自吐槽，但也只能跟了上去。
　……
　奧拉維，旅館。
　漆黑的房間內，不大的桌面上擺放著一枚半透明水晶球，散發著點點光輝。兩三個小人出現在水晶球內，或坐或立，彼此交談著什麽。
　坐著的兩人中較為年輕的那位面龐圓潤，眼睛狹長，留著兩撇小胡子，與喬治三世有幾分相似，他半倚靠在一張安樂椅上，背後是靜靜燃燒的壁爐，態度親和。
　這應該就是查理·奧古斯都了……羅爾斯看著水晶球內的小人，他並沒有見過這位王子，哪怕在新年舞會上，而年齡最大的哥溫頓王子和最小的戴維德王子他在那場晚會都見過，所以當德麗娜公主主動和他交談時，他才會以為這位未來的長公主是代替查理進行試探的。
　可當時他又怎麽能想到，自己竟然會和這位公主進行聯姻呢?
　突然發現自己想法跑偏的羅爾斯集中精神，看著坐在查理對面的那個男人，這個人他並不陌生，是菲利普最痛恨的家夥，利維特三兄弟中最小的奧斯頓·利維特。
　面對一位王子，這位奧拉維總督十分謙遜，甚至有幾分諂媚。即使查理動作很隨意，表現出不是很在意的樣子他也不以為意。
　直到當他主動提及到了自己的兩位兄長，並透露出會想辦法說服他們時，查理才提高了興趣，語氣也熱絡了起來，帶有幾分親近。
　看來利維特家族並沒有打算押寶查理，只是奧斯頓並不滿意自己不受重視的地位，選擇了查理，甚至為了提高自己在這位王子眼中的地位，要拉自己兩位兄長下水……羅爾斯微微點頭，利維特伯爵和艾彌留斯的態度才是家族掌控者應有的。
　對於王位繼承來說，在王儲身份沒有確定的情況下，只要不是發生在王朝建立時或者皇帝命不久矣，作為合格的想要活的長久一些的臣子一定要避免站隊，至少要避免明面站隊，這會引來皇帝的不滿。
　前者容易出現李世民，後者皇帝已經沒有精力在應對站隊的臣子了，甚至會主動讓臣子站隊。
　但對於奧斯頓這樣沒有繼承家族的貴族子弟來說，加入王位爭奪戰則就很正常了。
　可坐在王位上的是有望成神的喬治三世，這樣的舉動只會迎來滅亡。
　那這樣的話，克來恩在扮成艾彌留斯時遭到黃昏隱士會的警告，應該就是奧斯頓和查理的事情發了，喬治三世不想在自己成神前引發一場繼承人戰爭，所以只是將其撤職，之後又將艾彌留斯也撤了職。
　也只有身為國王的喬治三世，可以做到這一點。
　等到處理完危機，戰爭爆發前，從保守黨轉向新黨，並且有戰爭經驗，沒有站隊的艾彌留斯才能掌管國防部。
　水晶球內部依舊還在繼續，只是場景出現了變化，人還是那兩個，而查理也向奧斯頓透露出要將東拜朗艦隊的一些情況交易給弗薩克。
　可即使拿出這份證據，也就是搬倒奧斯頓·利維特，最多再帶上查理·奧古斯都。對於後者來說，他面臨的結局遠遠要比自己的弟弟埃德薩克要好，畢竟繼承權問題隻涉及魯恩王室，不會引來教會。
　甚至，如果哥溫頓出了問題，這位王子還能繼承王位，畢竟戴維德王子年齡太小，正處於戰爭的魯恩如果迎來一位還未成年的國王只會削弱己方的信心。
　但這份證據要是在戰爭剛開始被爆出來，那查理的繼承權恐怕就會被徹底剝奪！
　可這樣還是不行，哥溫頓還活著呢……羅爾斯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只是這個想法實現的可能性實在太低。
　拋去腦海中不太實際的想法後，他拿起水晶球上下拋了一下道:
　“這件東西恐怕隻憑‘工匠’做不出來吧?”
　水晶球內明顯是奧斯頓·利維特的記憶，他將與查理交談的記憶單獨抽取出來，複製在了水晶球內，應該涉及到了“觀眾”途徑。
　“是有可能的，只是抽取記憶的力量可能來自‘觀眾’或者來自‘閱讀者’途徑的‘秘術導師’，他們有著各種稀奇古怪的能力。”雅莉希亞雖然也沒見過這東西，可也能分析出大概的原理。
　“奧斯頓身上還有秘密啊！”
　……
　等到天色漸亮，剛睡下幾個小時的羅爾斯睜開眼睛，看向一旁的桌子，一封信緩緩飄落到上面。
　是貝爾納黛的信?
　亞伯拉罕家族估計還要對他提出的要求考慮一段時間……羅爾斯從床上起身，走到桌前，看到了信封上秀麗端正的字跡，知道自己並沒有猜錯。
　封鎖了房間後，他拆開信封，發現裡面的內容很簡短，只寫了關於“隱者”的配方，應該是從“褻瀆之牌”上抄錄下來的，後面則是貝爾納黛的一句話。
　“我知道，對於他來說，這個儀式永遠不可能完成。”
　永遠不可能完成?羅爾斯皺了皺眉毛，看向前面。
　“序列0:隱者。
　“她代表著知識，代表著信息，代表著神秘，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就是知識，就是信息，就是神秘。她與世界脫離，又與一切相連，她永遠處於瘋狂和理性之間。
　“魔藥配方如下:
　“主材料:‘隱者’的‘唯一性’，自身之外的剩余兩份‘知識皇帝’非凡特性;
　“輔助材料:關於自身至少四分之三的記錄;
　“晉升儀式:與世界脫離，讓自身的存在被世界‘忘記’。”
　將手裡的信放下，羅爾斯歎了口氣，怪不得貝爾納黛說羅塞爾永遠不可能完成這個儀式。
　這位穿越者前輩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痕跡實在是太多了，除非人類滅亡，否則哪怕再過一千年，她的名字永遠都會被記錄在書上，銘刻在人類的記憶
中。
　這對於羅塞爾來說，當她獲得這條知識時一定覺得這是莫大的諷刺吧！
　不過，最終選擇跳轉途徑，成為“黑皇帝”的她應該能體會到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句話的含義。
　只要新的“黑皇帝”不誕生，羅塞爾就永遠有機會復活歸來，除非人類滅亡。因為他所締造的秩序已經和人類文明緊密聯系在了一起，提到他的名字永遠都會跟著一個後綴——“大帝”。
　“隱者”的儀式與羅爾斯之前的推測相差無幾，從儀式上看，康斯坦汀的準備應該快完成了，拋棄了後裔，拋棄了自身存在，知道她存在的人和神估計都不超過二十個。
　或許這也是為什麽明明只是序列2“天災”的她竟然敢準備完成不相鄰途徑的成神儀式，她被世界“忘記”了，也就不再是“水手”途徑的天使了。
　而斯蒂亞諾願意幫助康斯坦汀的原因也有了，雖然她的名字知道的人也不多，但在第四紀這個名字恐怕知道的人並不少。
　從“斯蒂亞諾黃金盔甲術”這個名字和羅塞爾曾經改良過這個秘術來看，在蒸汽教會和知識教會內，這個名字並不是需要保密的那種。
　她在第四紀或許等價於羅塞爾在第五紀的地位， 而這肯定阻礙了她成為“隱者”，所以將機會讓給了康斯坦汀，而自己瞄準了相鄰途徑的“完美者”。
　只是依舊還存在一個問題，就是她們都看過第二塊褻瀆石板，如果沒看到成為舊日的方法還好，可要是看到了，斯蒂亞諾應該不會愚蠢到給自己培養一個敵人吧?
　至少，從羅爾斯已經了解的歷史來看，處於“隱者”和“完美者”兩條途徑的天使或許只有斯蒂亞諾，屬於完全沒有競爭對手的天選之子。
　這也能解釋她們能創立摩斯苦修會，選擇信奉非人格化的神靈隱匿的賢者，最終把自己逼到絕路上的原因。
　第一，成為“隱者”的儀式還沒有準備好，只能慢慢準備著。
　第二，第四紀是真神和天使之王的天下，像康斯坦汀和斯蒂亞諾這樣的天使，一不心成為炮灰都是有可能的。她們需要一個可以依仗的幫手，隱匿的賢者就是這樣誕生的，而那時候黑夜教會也與她們交好。
　第三，那就是沒有別的天使與她們競爭，也為了避免爭端，所以她們才能匯聚出“隱者”和“完美者”途徑的高位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