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渴了，問誰肯幫他去倒水?

　　外事秘書新生軍訓地在操場的最西北角，而能接水的移動大鐵壺在東南角，要在烈陽下穿過整個操場，才能接來水。

　　狡猾的學生們紛紛反應慢半怕，假裝還沒有來及反應，希望有人能“搶”在自己前頭。誰料，人人都如此。教官就尷尬了。他還舉著水杯呢?

　　“外事秘書班男生全體起立！”

　　眼看教官要發難，身材瘦弱的王衛靈機一動，手指坐他身旁的朱盛庸:“教官！他！他願意去幫你接水。”

　　全體同學嘻嘻哈哈看向朱盛庸。朱盛庸看了一眼王衛，又看了一眼教官，站了起來。他不介意冒著驕陽替教官接水，也拿不準王衛是開玩笑還是求自保，因此也沒有生氣。

　　唐駿已經冷下臉，死死盯著王衛。

　　想到王衛不止一次幫襯他的情敵，如今又陷害他的益友，唐駿更加不滿。不由憤憤然嘀咕:“陰險小人！”

　　“你說誰呢?”劉思齊大聲反問唐駿。

　　“我說誰誰心裡知道！”

　　“憑什麽你來說?人家朱盛庸還沒意見呢。”劉思齊下巴一抬，遙指朱盛庸。朱盛庸已經走過了三分之一個操場。那身影走得不緊不慢。

　　“那憑什麽你來反擊?人家那誰誰還沒說話呢。”唐駿依葫蘆畫瓢，嘴角噙著嘲諷的笑。

　　劉思齊空有報答王衛的心，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男生們嘟嘟囔囔鬥嘴皮子的事教官睜一眼閉一眼，女生們佔據著樹下的陰涼地，坐在樹下乘涼。其中一個問道:“馮嫣呢?”

　　“請了病假。”另一個接，“她那個來了。”

　　“不至於吧。我也來著呢。”

　　“人家嬌氣唄。”

　　女生們笑作一團。

　　男生們模模糊糊聽見，因為心裡大約明白她們在談論什麽，反而不好意思扭頭。

　　朱盛庸拿著教官的大搪瓷缸，穿過整個操場，來到東南角的接水處。那裡一排排了三個碩大無比的移動水桶，底部有水龍頭可以打開接水。

　　朱盛庸正接到一半，忽然留意到一雙小白鞋站到自己不遠處，還以為是下一個要接水的人，也沒抬頭看。

　　直到小白鞋沒耐心了，跺了一下腳。

　　“喂！”

　　“等等。”朱盛庸頭也不抬地回，“等我接完。”

　　等他接完，抬頭一看，才發現小白鞋的主人竟然是讓他寢室不和、兄弟生隙的罪魁禍首——馮嫣。

　　朱盛庸吃驚地望著馮嫣，她空著手！

　　馮嫣錯誤地將吃驚的表情理解成愛慕。她大度地笑了:“我問你呢，咱們班今天在哪裡訓練?”

　　因為公平使用操場角落的樹蔭，訓練地點每天都在變動。當日請假的馮嫣不知道班級在哪裡訓練，正苦惱要逐個找下去，忽然看到一個刺蝟頭男生。

　　“你叫朱盛庸吧?”馮嫣笑著問。

　　朱盛庸覺得明亮的陽光陡然被比下去了，還是馮嫣的笑臉更燦爛。少年臉頰漸漸熱起來。他手朝來時的路指了指。

　　馮嫣望過去。沒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我跟著你走就是了。”她笑。

　　“你還是先走吧。”

　　“為什麽?”馮嫣歪頭，小可愛般問。

　　“因為……”朱盛庸凝眉，覺得把寢室內倆男生為她爭風吃醋的事說出來，似乎有背後拆台的嫌疑，於是靈機一動，“水杯接太慢，不方便走快。”

　　“走慢點正好！我本來都已經請過假了，

又被我爺爺逼著出來。”馮嫣嬌俏地抱怨道。　　“你爺爺為什麽要逼你出來?”

　　“說不清楚啦。就是那種一身正氣的爺爺，凡事都愛上綱上線，動輒‘不能搞特殊’。明明普普通通的嘛。”馮嫣的語氣詞很豐富。

　　朱盛庸聽了一圈，也沒聽明白，不好意思追著問，就嗯嗯啊啊佯裝聽懂了。

　　兩個人距離外事秘書班還有一段距離，就已經吸引了整個外事秘書班的目光。

　　“快看！朱盛庸身旁的……是不是馮嫣?”

　　“當然是馮美人了！他倆怎麽在一起?”

　　“馮嫣不是請假了嗎?”

　　教官滿意地從朱盛庸手中接過自己的搪瓷缸，牛飲去一半，重新支棱起來。吆五喝六地整頓起紀律來。

　　朱盛庸和馮嫣分別歸隊。

　　唐駿有些著急:“怎麽回事啊?她怎麽跟你在一起?”

　　朱盛庸斜覷唐駿:“她本來請假，後來被她爺爺趕出來了，找不到我們班級在哪兒，正好看到我在接水，就跟我一起回班級了。”

　　唐駿後悔不迭:“早知道我去接水了！”

　　當天中午，在夥食不錯的學生餐廳，李思齊和王衛趁唐駿倒剩飯，齊齊向朱盛庸發難。

　　“你不會因為跟她並排走過一回，就轉變立場也去追馮嫣吧?”

　　朱盛庸用筷子扒拉著剩下不多的米飯，口吃不清道:“你們是來讀書的，還是來談戀愛的?教室還沒有正經進去過， 課還沒有開始上，就先為愛情上頭了?看誰都像情敵了?”

　　“別轉移話題呀。”王衛自認為自己一針見血。

　　“我這是表明態度！”

　　“意思是說你不會去追馮嫣?”王衛緊追不舍。

　　“不會！”朱盛庸斬釘截鐵。

　　“為什麽呀?”李思齊傻傻追問，“馮嫣是班上，不，幾乎是整個年級最漂亮的女生，你不喜歡漂亮女生，還是，你不喜歡女生?”

　　朱盛庸被問得氣極反笑:“拜托！我們是來讀書的好不好?”

　　“可我們包分配啊。”言外之意，既然包分配，又何必努力?

　　朱盛庸搖搖頭，覺得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李思齊看朱盛庸，大約也有此感。

　　特挑食經常這不吃那不是的唐駿回來了。李思齊還要再說，被王衛暗中拉了一把。談話在唐駿之前結束。

　　唐駿坐在朱盛庸旁邊的空位置上，手搭在朱盛庸的椅子上:“再跟我講一遍，你們並排回班級的路上都聊了什麽唄。”

　　“有病。”朱盛庸笑罵。

　　唐駿也笑:“馮美人就是我的藥啊。”他捂著胸口，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

　　李思齊跟著笑，被王衛暗中扯了一下，李思齊馬上繃住，目光冷淡起來。

　　一群穿球衣的男生熱熱鬧鬧地走過來，他們中間夾了兩三位穿軍訓服裝的人，居中的不是別人，正是馮嫣。

　　餐桌旁四個男生中的三個，立刻傻眼了。明晃晃的學長要跟他們搶人的節奏啊。

　　只有朱盛庸，視若無睹地繼續扒他的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