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推薦:謝淵足足睡到了八點半。
他被林與卿推醒的時候,眼前依舊一片黑暗,揉著額頭坐起來,謝淵的聲音裡帶著點鼻音:“還是看不見。”
鏽兒懶得上去睡自己的床,就一直坐在謝淵床邊,聽到這句話,有些可惜地歎了口氣。
要是複明了就好了,視覺這麽重要,一直瞎著,總覺得不靠譜,他可是要和謝淵一起行動的人啊。
而且……
鏽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新的裂口開在了肚子上,已經用林與卿提供的繃帶包了起來,這種循序漸進的傷口無法治愈,但有了繃帶,他的痛感小了很多。
只是下一道傷口就不知道開在哪兒了,尋找貢品……越快越好!
林與卿突然道:“摸肚子上的傷口幹什麽?還疼?”
謝淵正準備下床,聞言微不可查的頓了頓,換了個姿勢。
鏽兒卻不知道林與卿在明目張膽的通風報信,隻以為自己竟然被關心了,感動地說:“不太疼,但是我慌。”
然後又將感動回報到了謝淵身上:“謝淵,你怎麽樣?”
謝淵:“不太好,第二道傷口出來了。”
鏽兒抱著不能只有自己一個人著急的想法,高興地問:“在哪裡?給我……”
“屁股上。”謝淵簡明扼要的三個字,讓氣氛逐漸古怪。
林與卿閉了閉眼,這一次,他是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了謝淵的行為和說法。
真刺激。
鏽兒無語凝噎,半晌懷疑道:“你是不是在耍我?”
謝淵空洞的目光朝他“望”來,不需要鏽兒再質疑,他手搭在牛仔褲拉鏈上:“想看看?”
“不不不不用了。”鏽兒連忙擺手,最後只能真心實意地表達一下自己的擔憂,“你之後要是裂到那裡了,不用忍著,叫出來我也不會嘲笑你的。”
林與卿笑眯眯地聽著,滿腦子都是鏽兒描述的那個場面,差點沒繃住。
謝淵淡定得不行:“謝謝理解。”
然後轉頭:“幾點了,其他人都走了?”
他感覺到宿舍裡只剩下零星的人類氣息,其中還包括柳鶯鶯和小情侶。
那些公會的人,似乎都不在了。
“還有半個小時到九點,街上的街坊鄰居已經出來了,他們去各自探聽消息,誰像你們這樣不慌不忙啊。”一直旁聽著幾人對話的秦玉碎忍不住笑道,“謝淵,屁股是大事,還是用繃帶抑製一下傷勢比較好哦~”
就連柳鶯鶯都輕輕笑了一下。
女生在這方面,極有可能比男生還懂,柳鶯鶯半個身體探出床鋪,雙臂搭在上鋪防止摔落的鐵護欄上:“是啊,最後疼起來可別留下什麽陰影。”
自己找的借口,謝淵自己可不會嫌棄,他一邊冷冷回應了一句“不勞費心”,一邊站起身,抬腿就往宿舍外走去。
行動靈活,一點兒都不像看不見。
鏽兒急忙跟上:“你的眼睛……”
謝淵精準避開了障礙物,甚至在宿舍門前停下,準確無誤地搭上了門把手:“走過一次的路還需要看?”
不需要嗎?鏽兒在心裡反問一句,深深意識到了差距。
林與卿慢悠悠跟上,這一次,他直接將羅盤掛在了腰間:“你那工作需要用到眼睛嗎?”
他畢竟沒見過謝淵湊在桌子上清理碎瓷片的樣子。
謝淵給出了一個有點奇怪的,似是而非的回答:“我會讓它變得不需要的。”
上午9點到下午3點是工作時間,而3點過後直到晚上10點,都是自由活動並且街坊鄰居也都在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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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6:00~9:00,進行上一天的情報交流;9點至下午3點工作,順便可能接到鄰居的委托;3:00~10:00自由探索,也是一天的重中之重,任何額外的收獲基本都得從這個時間裡擠。
10點到凌晨2點,晚上的工作,2點過後,睡覺。
工作是硬性要求,這些時間只能在鋪子裡浪費掉,大概會有很多人對此有所抱怨,但謝淵卻很清楚,怪談不可能要求參與者長時間待在一個沒有收益的場景。
機制使然,這是怪談的邏輯,基站招收的參與者們可能沒有去總結過,但謝淵十分確定,因為他前七年乾的就是這個。
所以佔據了足足十個小時的工作時間不可能毫無作用,而是萬分重要,他不打算利用這個時間段做別的事。
工作時唯一能接觸的就是店裡原本的老板或員工,當大多數人認為這是威脅時,卻忽略了這些原住民本身能夠帶來的收益。
老板和員工,就是工作時間的信息源頭。
程小姐昨天就給了他宿舍的規則紙不是嗎?
這個道理鏽兒一開始不太懂,急著要去找貢品,但謝淵用一種“你怎麽那麽白癡”的表情大致地、簡略地說了兩句之後,鏽兒也蔫蔫地懂了。
謝淵踩在熟悉的青石板路上,前進得很果斷,只是大約過了20多米,他的步速瞬間慢了下來,微微錯了錯身,走在了林與卿旁邊。
“怎麽?”林與卿知道謝淵在想什麽,但還是想調侃一下。
“……糕點鋪老板娘在嗎。”謝淵輕聲問。
那個僵屍女的仇恨可還鎖定在他身上呢,他現在看都看不見,再遇上像僵屍那種速度飛快的東西,真躲不過去。
“臉皮都剝了,你還怕她?”林與卿語調欠揍,好在顧及到謝淵的心理健康,沒逗多久,他便好好回答,“在,不過她很忙——應該沒空理你。”
鏽兒順著林與卿的目光望過去,只見一個相貌普通的中年女人正彎著腰,在鋪滿了麵粉的台子上用模具做糕點。
那女人的面色陰陰沉沉,一副脾氣不怎麽好的樣子,腦後扎著一條粗粗長長的麻花辮,由於著急乾活,她一眼都沒有往門外看。
鏽兒疑惑道:“這個老板娘的面相好凶,她在做糕點誒,話說店裡怎麽什麽糕點都沒有……”
謝淵默默又朝著林與卿側面躲了躲。
因為糕點都被他拿走了。
他還沒付錢。
現在那些糕點應該就放在七爺閣的櫃台底下,雖然不知道有什麽用,但讓林與卿看著總歸是最安全的。
然而王記糕點鋪被他這個土匪洗劫一空之後,老板娘就沒有東西可賣了,難怪要加班加點地做糕點。
“別擔心。”林與卿配合地側過身子,他本身就個子高大,身形比起謝淵的勻稱來說肌肉塊頭要大一點,主動遮擋,只要謝淵走在側面,就不會出現在老板娘的視線范圍裡。
“看來老板娘白天還會是我們第一次見她的樣子,打更過後才會變成前後都是馬尾的僵屍形態,只要你不在她面前嘲諷,她應該沒法找你麻煩。”
“你們和她有仇啊?”鏽兒意外,“還僵屍形態,老板娘是僵……”
話還沒說完,一股讓他毛骨悚然的感覺驟然從王記糕點鋪裡傳來。
他受到驚嚇般轉過頭,就見老板娘正用一種看食物的目光看他,不僅僅是不舒服,甚至是恐懼。
鏽兒微張著嘴,僵硬地加快了腳步,用氣音說:“她看我了,是不是聽到我說話了!”
“可能哦~說不定已經記上你了呢。”林與卿看到謝淵蒼白的臉色,不知想到了什麽,眉頭一挑,“謝淵你說,要是她殺了鏽兒,是不是就能消氣了,你就安全了?”
謝淵:“說不準。”
“那我把鏽兒送到她面前讓她殺?”
鏽兒:“喂,喂!我還在這裡呢,不要當著我的面說這麽恐怖的事啊!”
林與卿輕笑:“開個玩笑。”
鏽兒吞了口唾沫,認真地盯了一會兒林與卿的神色,然後悲哀地發現,這家夥可不一定是開玩笑。
傳聞中,有關林與卿的情報都是說,他獨來獨往的,最不在意臨時隊友的死活,行事作風都帶點惡趣味,和他一起進入怪談的人每一次都會死掉大半,有時候甚至連講述者都死了,只有他一個人活下來。
鏽兒也不知道這個謝淵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突然變成了林與卿的隊友,隻覺得林與卿不可能對別人這麽和善。
要麽林與卿對謝淵別有所圖,想得到謝淵擁有的某個東西,要麽就是林與卿一直在逗謝淵,滿足惡趣味,實際上根本沒那麽在意。
話說謝淵難道就感覺不到嗎?林與卿言行裡時不時暴露的那種漠視人命的態度。
鏽兒擔憂地望著謝淵,這次和他合作的人其實是謝淵,無論林與卿什麽意思,他都希望謝淵能安全,起碼和他一起找到貢品再說。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得安全!
心念急轉之間,鏽兒暗自做了一個決定。
只要後面林與卿試圖接近他,那一定就是要對他下手了,他得好好黏在謝淵身邊才行!
起碼林與卿現在不想在謝淵面前暴露自己的壞不是嗎?
打定主意之後,鏽兒往謝淵身旁湊了湊,並且伸出手扶住謝淵的胳膊:“這條街太長了,你肯定不記得所有的路,我扶你吧。”
謝淵以為鏽兒是對祭拜白無常後遺症的那幾道傷口有所懷疑,便順勢讓他扶住了,還隱晦地做出了一種走路不太方便的模樣。
王記糕點鋪很快被甩在身後,更多熱絡的聲音使長街變得熱鬧起來,如同荒寂之地突然與人間重合,煙火氣息撲面而來。
“熱騰騰的包子!來一個嗎?肉餡菜餡都有!”
“今天想吃細面,老板來碗細面!”
聲音最大的永遠是賣食物的鋪子,而售賣文玩字畫的則安靜得多。
謝淵鼻尖飄入了肉包子的味道,一種幾乎完全被遺忘的感官突然重新被記起。
“好餓。”
意識到這一點後,謝淵的肚子恰巧咕嚕嚕了一聲,發出了饑餓的呻吟。
“怎麽說來我也有點餓了。”鏽兒嘀咕著,摸摸肚子,卻隔著衣服摸到了肚子上纏著的繃帶,頓時疼得腦子一清:“不對呀,你看這包子鋪的招牌是早餐鋪,但是早上它又沒開門。”
“真算起來,我們也有兩餐沒吃了,餓很正常,但我的建議是,最好先別吃。”林與卿看著充滿煙火氣息的長街,幾乎人來人往,多出了許多昨天沒有見到過的原住民。
這些原住民似乎並不在長街裡工作,只是像現實中的遊客一樣,逛到了長街,他們碰到感興趣的就多看看,之後,又會從兩頭的出口離開。
這些人裡有完全正常的,也有一眼看去就非常古怪的,但不可否認的是,實際上長街中的各個店鋪開設的意義就是這些遊客。
他興致上來了點:“小芳的男朋友會不會混在這其中,根據關鍵詞,她男朋友應該要買禮物去看她,我們可以盯一盯買禮物的年輕男遊客。”
鏽兒不知道林與卿在說什麽,因為充其量是臨時合作,他們可沒有互通任務。
但謝淵知道啊。
他太陽穴突突一跳,想起自己還要買禮物,還要想辦法避開林與卿和小芳相認,或是利用鬼自身的規則徹底讓小芳消失。
真頭疼。
過了一會兒,謝淵的瓷器鋪先到了,兩個眼睛透亮的人將謝淵帶了進去, 時間距離九點已經所剩無幾,他們匆匆告別。
“這是怎麽了?”程小姐看著被扶進來的謝淵,手裡的扇子悠閑從容地扇著,“腿受傷了?”
“是眼睛。”謝淵順著她的聲音往她那邊走,進入工作狀態,略有點可憐的說,“程小姐,你說的沒錯,我真的很倒霉。”
“昨天晚上我被一個奇怪的新娘當做了轎夫,背著找到了丈夫所在的靈堂,結果本來答應的到地方就放我走,新娘卻臨時反悔,說讓我做他的新郎。”
“我沒有答應,她問我她長得那麽好看,為什麽不娶她,我情急之下只能說見過比她長得更好看的……”
一陣間歇很長的停頓。
程小姐饒有興趣地“哦?”了一聲,就當聽故事,但哪有故事聽到一半就不講了的呢。
“之後呢?”
如果楊穹、柳巷、謝霜等任何一個人在場,絕對都會被謝淵現在的表情驚出一身雞皮疙瘩。
好家夥,業務升級了!
不僅可以努力工作,甚至願意為了工作犧牲這麽大——
謝淵悲傷地苦著臉,像一個給家長打報告的小朋友,又慫又理直氣壯:“之後那個新娘問我是誰長得比她好看,我一時之間只能想到程小姐,結果就——她非常生氣,用簪子戳瞎了我的眼睛,說是讓我什麽也做不了,要程小姐討厭我。”
他小心翼翼抬起頭,沒了神采的空洞目光引起這種戲碼來得天獨厚:“程小姐,我眼睛瞎了,不能幫你洗瓷片,你會討厭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