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李鳳對馬振圖說，申廣給她寫了一封信，她沒敢告訴父親。

　　馬振圖接過李鳳給他的一個嶄新的信封，信封上寫著“李鳳收”三個字。他從信封裡抽出一張折疊方正的信紙，打開信紙，一行行娟秀的字體呈現在他眼前。

　　是申廣的字，申廣的作業書寫美觀，態度端正，經常被作為學習示范貼在黑板旁邊。

　　馬振圖笑著對李鳳說:“我看不好吧。”

　　李鳳說:“就給你看的。”

　　馬振圖就瀏覽起來。

　　李鳳:

　　轉瞬間，我們已經同窗快八年了，初中的生活即將結束，回首往事，我感慨萬分。李鳳，不知道你的心情和我可一樣?

　　過去的點點滴滴，歷歷在目，仿佛就發生在昨天。記得嗎?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你帶梨子給我吃，說那是你家梨樹上最大的一顆梨子。我吃著，你在旁邊看著。我就問你，將來做我媳婦管嗎?

　　你爽快地說，管。

　　上了中學，你變得愛學習了，變得文靜了，你不像以前那樣和我兩小無猜了。你開始疏遠我，躲著我。我找到你，你總是沉默寡言。上次作文競賽，我給你買的作文書你也不要，說你有了。我於是拚命地學習，瘋狂地學習，希望用優秀的成績吸引你的關注，但我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的。你漠視著我的努力，漠視著我對你始終如一的心。我不知道是你變了，還是我錯了?

　　最近我和董濤聯系的也少，見到他，我問，你表妹怎麽了?變得這麽冷漠。

　　董濤說，對我也是這樣啊！

　　這是真的嗎?是什麽讓一只動情歌唱的百靈鳥變得默不作聲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李鳳，預選考試時間快到了，我祝福你考個好成績。我最近看了一首詩，感覺很能代表我的心聲，你看看。

　　可曾

　　你說，你曾夢見了沙漠，

　　你可曾夢見了駱駝?

　　它是如此向往一片綠洲啊！

　　你說，你曾夢見了大海，

　　你可曾夢見了水手?

　　他是如此向往著一個港口啊！

　　你說，你曾夢見了很多，很多

　　你可曾夢見了我?

　　我是如此向往著一個青睞啊?

　　馬振圖把信交給李鳳，說:“真感人！好好珍惜吧！”

　　02

　　董文靜好幾天沒有來上學了。馬振圖晌午去外婆家吃飯，外婆說，董文靜她娘給她說個對象，是當兵的。董文靜蹦跳著哭，不願意，要上學。她娘就拿棍子打她。

　　馬振圖那天晌午飯吃地一點也不香。吃過飯，他從董文靜家門口經過，伸頭一看，董文靜正在院子裡把糞箕子裡的草掏出來，扔到豬圈裡給豬吃。

　　“董文靜！”他在門口喊了一聲。

　　董文靜出來了，眼睛紅紅的。見到他，還沒說話，眼淚又出來了。

　　董文峰站那裡，不知道說什麽好。還是董文靜擦了擦眼淚，說:“快遲到了，去上學吧！祝你前途無量。”

　　董文峰聽了隻想哭。

　　下午，學校組織全校學生聽報告:學習張海迪先進事跡。

　　做報告的是鄉裡的幹部，四十多歲。他講話有點口齒不清，總是把張海迪念成張海爹。

　　“張海爹身殘志不殘，是時代的楷模，是廣大學生學習的好榜樣……”

　　下面的學生就笑，坐在旁邊的劉校長就大聲喊:“安靜！安靜！”

　　報告結束的時候，廣播裡放出了當時最紅的歌星董文華演唱的《血染的風采》:

　　“也許我告別，將不再回來，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許我倒下將不再起來，你是否還要永久地期待?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共和國的旗幟上有我們血染的風采……”

　　早上起來，從食堂打開水回來，去廁所的路上，寢室裡，到處都在傳唱著《血染的風采》。

　　一天中午，李鳳來告訴馬振圖，董文靜出嫁了，她哭暈了好幾次。

　　馬振圖問，是那個當兵的嗎?

　　李鳳默默地點了點頭，他們都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