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地點，選在雨宮惠常去的咖啡店。

路上夏目也詢問過，為什麽吃午飯要來這裡，她的回答是習慣了。

對於這個解釋，夏目是不相信的，就跟女生訴說自己的年齡一樣，總是會藏住自己的真實想法。

天色昏暗，東京上空積了厚厚一層雨雲，細線般的雨絲不停從雲層間落下。

‘叮鈴鈴...’

推開門，風鈴作響，兩個穿著女仆裝，看起來性感火辣的服務員走來，高聲說了一句歡迎光臨。

夏目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女仆，又看向惠，發現她也在看自己。

“什麽事?”他說。

她沒有回答，往裡走，也不知道有沒有發現自己的小動作。

夏目收回視線，開始考慮如何道歉了。

咖啡店的裝修未曾變過，冷色調的牆壁，中間是很大的書架，靠近櫥窗的地方擺著巨大的紅酒杯。

小寺玉子左顧右看，“我以前和由美經常路過這裡呢，只是這裡人太少了，平時也關門，所以就沒怎麽來。”

“她人呢?”雨宮惠問了一句。

“雨宮同學不知道嗎，由美今天要閉關。”

“閉關?”

雨宮惠抬起頭來，先是看了她一眼，又把視線落在夏目身上。

“這幾天訓練，上課沒怎麽去，所以呆在家裡。”他說。

“你怎麽知道的?”

“惠應該問我什麽是不知道的。”夏目抬臉一笑。

原本還想問罪的雨宮惠，看到他這副表情，也沒了想法，只是歎口氣:“讓她過來吧，一個人在家裡複習沒用，方法錯了用再長時間也沒什麽收獲。”

“現在嗎?”

“吃了飯再說吧。”

夏目點頭，又看向小寺玉子:“你呢?”

“用尊稱，夏目部員。”雨宮惠瞪了他一眼。

“哦，小寺同學要複習嗎，我可以教你。”

“啊?”

小寺玉子搖頭，小臉低下來，偏紅:“這個，不用了...請客也就算了，還幫忙輔導。”

雨宮惠看過來:“我不差這點錢和時間。”

“嘖嘖，有錢大小姐的面孔，真是令人嫉妒。”某位貧困部員在旁邊調侃。

“你的話很多。”大小姐扭過頭，不善的說道。

“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

小寺玉子掩著嘴笑了一下，拍著夏目的肩膀:“快進去吧。”

“來了。”

三人落座，在最角落的、靠近櫥窗的沙發上坐下來，沒多久侍者送來菜單。

“喝點什麽?”他問。

“我要一杯拿鐵。”小寺玉子翻了翻。

“那我就點杯咖啡摩卡...”

之後，主食的選擇上，夏目要了一份意面，搭配豬排，雨宮惠點了牛排，看來她也是全熟黨，跟自己一樣。

至於小寺玉子，夏目沒看，也沒在意。

這並非漠視的意思，而是作為由美的好友，夏目必須要和她保持距離。

“我聽說你們班選了佔卜?”

夏目側頭，盯著雨宮惠說。

“有什麽問題嗎?”她手裡拿著剛才的劍道史，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買的。

“會有大小姐款式的女巫嗎，如果有的話，我那天會去看看的。”

“大概有，但我不會幫你看的，死了這條心吧。”

“真可惜...”夏目嘴上說著可惜，但又問了一句:“女巫的服裝確定了嗎，要不要我推薦一下。”

“不需要夏目部員操心，你多關注自己班級的活動就行了。”雨宮惠平靜的說。

“樂於助人是我的優點。”

“我更願意稱其為多管閑事。”

“惠知道魔法帽嗎，

就是那種大大的，正好能遮住頭的紫色帽子。”他比劃了一下，“要我說，真正的女巫，就應該穿著性感的法袍，帶著大帽子，手裡揣著掃帚，然後幫人佔卜。”“你腦子裡的中世紀女巫是這種形象嗎?麻煩再去學一遍歷史。”雨宮惠奚落道。

“時代變了，大人！”

夏目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飲料，“想受歡迎的話，就必要做出犧牲。”

雨宮惠把書翻頁，又拿起夏目推過來的紅茶，加了牛奶與方糖之後攪了下。

“我不需要受歡迎，做該做的事情就好。”

小寺玉子好奇的眨了眨眼:“雨宮同學還懂佔卜?”

“其實就是塔羅牌，按照固定順序操作，最後解牌就行了。”夏目說。

“能測愛情嗎?”

“別說愛情，事業，友情，親情，甚至命運都能測，但準不準是另一回事了。”

雨宮惠又把書翻了一頁，“雖然夏目部員胡說八道的時間很多，但這一次我讚同他的想法。”

“前面那句是沒必要的。”

“是嘛?”

“是。”夏目給出肯定的回答。

午後，雨落得大了一些，小寺玉子打了個電話，跟兩人說了一聲，就回家拿書了。

店內有筆記本電腦，雨宮惠借過來辦公，夏目則在一旁看書。

這本是書架上拿的，專門講搖滾樂，夏目雖然看不懂，但依然看下去了。

過去差不多半個小時，他抬起頭時，恰巧看見了窗外路過的四個人影。

吉原和高臣，旁邊的人影有些許眼熟，是小寺玉子和佐藤由美。

好巧不巧，幾人的視線對上了，停在窗前。

夏目揮手，示意他們進來。

‘叮鈴鈴...’

四人走進來，看了夏目一眼，又望向雨宮惠:“下午好。”

她抬起頭，疑惑的望著夏目:“你朋友?”

“半路碰見的，正好他們也要複習，所以順便帶來了。”佐藤由美說。

她今天穿著緊身牛仔褲，上面是高領白色毛衣，手裡是外套，但咖啡店裡沒有外面冷，所以就脫下來了。

“這樣。”雨宮惠應了一聲，低下頭來專心做事。

四人坐在隔壁，離的並不算遠，大概有五步間隔。

夏目捧著休閑雜志，無聊的翻看起來，中間察覺到高臣大和的目光，就坐了過去。

“什麽事?”他問。

“還問什麽事，你怎麽在這裡，還是跟那位大小姐一起?”高臣大和低下聲來。

他掃了眼隔壁桌上泛涼的咖啡，心底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在約會?”

佐藤小姐的視線，隨著他的話看過來。

“什麽約會，你這是汙蔑。”夏目自然是不會承認。

“不然是什麽?”

“這是工作的一部分。”

“你的工作是和美少女打情罵俏?”單身了十七年的高臣幾乎要把牙咬碎。

正當他吵嚷之際，小寺玉子出聲了:“是工作哦，早上我們買完東西，路過這裡就順便吃午飯了...”

誤會解除。

“原來如此。”

吉原和高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拍了拍夏目的肩膀，佐藤由美則是把視線收回去。

夏目回去換了本書，把大小姐正在看的那本劍豪史拿來了。

雨宮惠看了他一眼，沒有言語。

“放心，你看的那裡我會記下來的。”

夏目說著，在她對面坐下，翻開第一頁，看見了序言。

這本書是一個姓柳生的年輕人，在幾百年前寫的，所以半文半白，所幸夏目看得懂。

學習會很安靜，本來各做各題，但是夏目統一安排了測試，所以現在只有鋼筆劃過白紙的刷刷聲。

差不多一小時後，眾人停下筆，小聲討論起來。

佐藤由美喝了一口紅茶，原本想說點什麽，但是轉頭，看著窗邊的兩人，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她拿著卷子坐過去，坐在夏目身邊，不客氣的戳了戳他。

“這裡不懂。”

夏目放下書，看了幾眼，給出了解體思路。

雖然是文科生，但是這些數學題，早在高一的時候夏目就已經懂了。

這是一個不算寂靜的午後，細雨連綿，落在了街頭，樹梢上不多的落葉被風一吹，就這麽晃晃悠悠的落了下來...雨宮惠搖了搖頭，細心的將額發整理好，看向窗外。

看了一會兒，她收回視線，目光落在前面，正在討論的兩人身上。

“我來吧。”她說。

佐藤由美眨了眨眼，“惠?”

“我來，正好休息一會兒，有時間。”說著，雨宮惠看了夏目一眼，示意他去教別人。

“到處差遣人，也不給工資...”

他抱怨了一聲，站起身。

咖啡店人少，他去前台要了杯卡布奇諾，中間和女仆談了搖滾樂與流行樂，若不是後面視線太過磨人，夏目一定會在這坐半個小時。

“如果你把注意力放在正經事情上，說不準獲得的成就會更高。”雨宮惠說。

“成就?你是指品鑒各地溫泉嗎?我會的。”

“你的志向只有這麽大嗎?”

“還有更偉大的志向，但是我怕說出來就被雨宮小姐記恨上。”

“說來聽聽。”

“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話題到此為止，雨宮惠教導佐藤小姐去了，她就算不用猜，也明白夏目所指的志向是什麽。

夏目聳了聳肩，在吉原直樹身邊落座，高臣大和則聰明的去了對面，給出位置。

三人抱著卷子，開始一個一個詢問思路。等到他耐心說完之後，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

“你在看什麽?”高臣大和瞥了一眼。

“劍豪傳，又名我當劍豪的日子。”

“有趣嗎?”

“當然，就是吹噓環節太多了，而且技巧沒怎麽提，我懷疑寫書的人沒什麽實力。”

“古人寫的書是這樣的。”

“你這話不對，應該是能出版的、古人寫的書是這樣的...不吹噓怎麽賣的火爆。”

將近兩個半小時的學習，眾人的精神都松懈了。

“班內討論過了，決定文化祭那天讓你當鬼。”高臣大和說。

“我?”夏目指著自己。

“當然，你是班裡的一份子，總要做出點貢獻的。”

“要化妝嗎?”

“要，你知道貞子嗎，那個穿白衣服的女鬼，就按那個來。”

夏目表示懷疑:“這能嚇到人嗎?”

“這是在懷疑我的能力?絕對可以！”

夏目又看向小寺玉子:“小寺同學班裡的活動是什麽?”

“唔...是咖啡店呢。”她說。

“咖啡店?”

吉原直樹興趣上來了，他現在還在糕點店內當學員:“會做甜品嗎，到時候要不要我來幫忙?”

“啊，不用不用...其實就賣一些蛋包飯，還有速溶咖啡，菜品非常少的。”小寺玉子連忙搖手。

“會穿女仆裝嗎?”夏目問。

“會。”

“什麽款式的?”這句話是高臣大和問的，但是小寺玉子沒注意，隻以為是夏目開口了。

她警醒，不善的盯著他:“你要做什麽?”

“...就問一下。”夏目用絲毫不感興趣的態度說道。

當然，還是感興趣的，不然不會替高臣大和背鍋。

“穿是穿的，但我絕不會服務你，死了這條心吧。”

“這句話我似乎聽誰說過...”

跟他們聊天沒意思，夏目站起身，去隔壁了。

佐藤由美和雨宮惠正在討論文化祭之後的事情，也就是聖誕夜。

聽由美說，她打算舉辦一個活動，邀請朋友來參加，到時候一起唱聖誕歌，交換禮物。

地點暫時沒選好，但應該是要去遠一些的地方，像是北海道之類的地方。

白天滑雪，晚上慶祝聖誕節...這種有錢人的活動，夏目根本想象不出來。

雨宮惠對此的態度是可去可不去，但邀請的話她會同意的。

“真的嗎，那就這樣定了！”佐藤由美有些雀躍，“我回去就準備計劃。”

夏目坐在一旁，沒吱聲。

聖誕節前後正好是寒假，出去玩一下倒也不錯。

“你怎麽想?”佐藤由美側過臉來。

雨宮惠也放下書，看了過來。

“我?嗯，挺好的吧...”夏目無所謂的說道。

“有空?還是...”

雨宮惠喝了一口紅茶，甜膩的口感讓她精神振作了很多:“他平時就很閑，肯定是有空的。”

“必須要提醒的是，作為一個即將崛起的輕小說作家，我的行程已經安排滿了。”

見佐藤由美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夏目接著說:“早上起床，要享受熱騰騰的米飯，然後看書，中午，要準時觀看電視劇...”

“你知道我們要問的不是這個。”雨宮惠忍不住開口。

“聖誕節?”夏目故作不解。

“還在裝糊塗。”她臉色冷下來了。

“有空，當然有空！”

識相的夏目，用不假思索的話語回答。

三人還要說什麽，突的窗外雨聲變大了，敲打在玻璃上，滑過蜿蜒的軌跡。

“下雨了。”雨宮惠呢喃。

深秋之景，落在眼前，一時間，沒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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