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10日清晨,眾多碼頭工人早早的匯聚在上海九江公司的碼頭上,等待著開工。
現如今的上海經濟,剛剛稍有恢復,大多數碼頭都比較冷清,只有少數幾個碼頭可以保證每天都有貨物需要裝卸,九江公司的碼頭就是其中之一。
這並非是因為九江公司每天都有貨物抵達,而是因為這座碼頭雖然名義上歸九江公司所有,但卻有五家公司在這裡裝卸貨物。
實際上,在上海被日軍佔領前,上海的經濟一直蒸蒸日上,少量的公共碼頭,根本無法滿足大量商人的需求,那些沒有碼頭的商人通常都會通過青幫借用私人的碼頭。
只不過是由於淞滬會戰後,太多的商人逃離上海,導致上海的許多碼頭冷清了下來。
站在人群中,望著遠方駛來的貨輪,碼頭工人張四喜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為了能夠進入九江公司的碼頭,他把家裡最後的三毛錢給了青幫在碼頭的管事劉黑子,若是今天沒有活乾,他不僅要餓上一天,更沒機會再來九江公司的碼頭這樣有油水的碼頭,距離生死線將更進一步。
“叔,真的有船!這麽大的船,上面的貨不得老鼻子了,這下咱們的中午飯有著落了!”
一聲興奮的歡呼傳入了張四喜耳中,不用回頭,僅聽那濃重的東北口音,張四喜就知道聲音的主人是最近一直跟著他的東北壯漢張不餓。
“小東北,早就跟你說過我老張在碼頭混了二十幾年,閉著眼睛都能知道哪裡有活,你還不信,為了那兩毛錢,墨跡了我一個鍾頭,怎麽樣,我說對了吧?咱們兩個可是本家,我怎麽會坑你!”
作為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張四喜的愛好十分廣泛,但作為一個窮困潦倒的碼頭工人,他平日裡能做到的只有兩個,一是在家陪老婆孩子,二是吹牛。
張四喜出生在窮苦人家,15歲就到碼頭做別人眼裡低賤的苦工,這一乾,就是二十幾年。
這樣的經歷,使得他對地位有著強烈的渴望,但他又無法提高自己的地位,只能通過吹牛來獲得內心的滿足。
張不餓雖然身材魁梧,年齡卻只有16歲,還略微有些愚笨,正是張四喜吹牛的最佳聽眾,這也是張四喜同意帶新來上海的張不餓找活乾的重要原因。
“叔,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等我攢夠了路費,我就帶你去我老家,請你吃燒苞米!
我跟你說,我們家的苞米是十裡八村中長得最好的,放到灶坑裡一燒,別提多香了!”
聽到張不餓的描述,早上沒吃飯的張四喜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饑餓感越發強烈起來。
緊了緊身上的腰帶後,張四喜說道:“別說那些沒用的了,快點兒乾活吧!你再說下去,我恐怕就搬不動貨了。”
說話間,兩人相繼走上船,抬起一個大木箱,開始忙碌了起來。
半天的時間很快過去,船上的貨物大半都已經被運進了九江公司的倉庫,只有少部分還堆在碼頭上。
只要再過一兩個鍾頭,貨物就能全部入庫,但碼頭工人們卻沒有繼續乾下去,因為開飯的時間已經到了。
三張雜糧餅和一碗熱水,這再普通不過的午飯,卻是碼頭工人們的珍寶。只有靠這些糧食填飽了肚子,他們才能抵禦住冬季的嚴寒,保住自己的性命。
拖著疲倦的身體,走到一排空木箱前後,張四喜一屁股坐了下去,
端起身旁的水碗,大口的喝了起來。 幾口熱水入腹,張四喜冰冷的身體感到了一絲暖意。他張嘴咬了一大口雜糧餅,扭頭看去,只見張不餓正坐在自己身旁,揉搓著四肢的肌肉,他說道:“小東北,快點喝幾口熱水!”
張不餓說道:“叔,這水太熱了,我還沒那麽渴,等他涼一涼我再喝。”
張四喜聞言笑了笑,說道:“傻小子,虧你還是從東北出來的,怎麽什麽都不懂?你以前怕不是個小少爺,從來都沒乾過活吧?”
張不餓聞言,眼神有些閃爍,他說道:“叔,你就直說吧,別打啞謎了。”
張四喜再次咬了一口雜糧餅,隨後說道:“我告訴你,在冬天乾完活出了一身汗後,一定要先喝熱水,不然陰風入體,當天晚上就會傷風。
你也就是遇到了我,不然你明天就要躺在床上養病了。咱們這種人,生一次病,就是到閻王殿走一圈,說不定哪次就回不來了。”
張不餓聞言打了個機靈,趕忙也喝了幾口熱水,隨後問道:“叔,你以前經常來這個九江公司的碼頭嗎?”
張四喜不加思索地回答道:“當然,我在上海灘的碼頭幹了二十多年,哪個碼頭沒去過幾十次。更何況九江公司的生意向來不錯,在打仗前就是個有油水的地方,我經常來這乾活。”
“叔,我剛來上海的時候,可是聽人說這家公司賣軍火,經常在半夜運人和槍下船,你見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