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越府府城所在其實是個四面環山的小盆地，當然，這只是相對巴蜀盆地而言，在整個百越南疆，這塊盆地並不小，算是難得的平坦耕地。

　西面和北面的山最高最密，東面和南面屬於低矮丘陵。往東順著山路穿過丘陵可以到達海岸， 有陳家碼頭;南面更有一條貫穿盆地的河流馬江，往東南注入東海，入海口便是馬江口，軍港所在。同時南面過了馬江也有一塊相對狹長的小平原通往海岸平原，連接諸多州縣以及南越和西越兩府。

　所以一直以來東越府都是東南開發程度更高，更為繁華，北面和西面的群山基本不受重視。

　直到這一次， 北山傳言發現了鐵礦， 這才逐漸熱鬧起來。

　官府已經圈定礦山所在，並且向鄉紳們攤派了徭役，大年初三才過，從各村鎮征來的徭役便在府城北郊交接給官差，直接奔赴北山開礦。

　這其中自然沒有甘蔗村和陳家村的人，引得其他鄉民羨慕的同時更多的是嫉妒和不滿，才剛出發沒多久隊伍裡就已經議論不休了。

　“真他娘的命好，居然不用服徭役?”

　“都是東越府的，憑啥甘蔗村和陳家村不用服徭役呀?”

　“人家現在歸欽差大臣管，知府老爺哪裡敢找他們攤派徭役?”

　“那倆村子的徭役必定是攤派到我們頭上了！”

　“呸！狗娘養的！”

　這一聲謾罵，引起了一旁押送官差的注意，“啪”的上來就是一鞭子:“吵吵什麽?皮癢討打是嗎?欽差老爺也是你們這些賤皮子能議論的?”

　冷不丁挨了一鞭子，那漢子疼得直呲牙，卻也不敢頂嘴，低著頭繼續趕路。

　一旁的同鄉忍不住替他解釋道:“差爺，您誤會了，我們哪敢罵欽差老爺呀！我們是罵甘蔗村和陳家村那些人呢， 憑啥他們不用出人服徭役呀?”

　“就是！”周圍人也附和道。

　這附和的人一多，比起便有了膽子，更加覺得自己有理。

　那官差甩著鞭子罵道:“都閉嘴！誰再吵鬧老子抽死他！”

　眾人立馬就安靜下來了，只是心中的怨氣不減反增。

　官差又接著罵道:“你們這些賤皮子懂個鳥?人家甘蔗村和陳家村是許老爺掏銀子抵了徭役，你們要罵罵你們家老爺去，怎麽不掏錢幫你們抵徭役?”

　眾人一聽這話懵了。

　掏錢抵徭役?

　官差就喜歡看他們這沒見識的表情，冷笑著賣弄道:“就說你們這些賤皮子啥都不懂，就知道瞎咧咧。《大淮律》知不知道?就是王法！這徭役都是能花錢抵的，只要你肯掏銀子就不用服徭役，官府可以拿著錢另外雇人服徭役。我那天可是親眼看見許老爺送銀子過來的！”

　他其實也是聽上司說的，哪裡輪得到他見證許老爺送銀子。

　有人忍不住問道:“差爺，敢問要多少銀子才能抵徭役呀?”

　那官差冷笑道:“問這作甚?打死你們這些賤皮子也掏不出來！都給老子走快點，押送你們到北山，老子還要趕回家吃飯呢！”

　“差爺開恩，我們就想長長見識嘛。”

　“都是一個鄉的……”

　眾人又接著套近乎，一邊捧他幾句。

　官差挺吃這套，便開恩告訴他們:“這徭役各有不同，單說這次吧，每丁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這麽多?”

　眾人驚呼不已，他們還真掏不出來。

　東越府很多戶人家一年收成換算下來也不超過十兩銀子。

　他們這次的徭役正好也是一年，哪怕他們掏得出來也舍不得。

　與其花十兩銀子抵徭役，還不如咬咬牙服一年徭役呢。

　他們自己都舍不得花這筆錢，那就更不用說地主老爺了。

　這麽一比較，眾人忽然更羨慕甘蔗村和陳家村了，攤上這麽個大善人，居然自掏腰包幫他們抵徭役?

　那得花多少銀子呀?

　……

　此事在陳家村和甘蔗村也傳開了，兩個村子總共攤派了五百丁，許老爺足足花了五千兩銀子才抵掉！

　村民們個個稱讚佩服，當然也有人心裡覺得許老爺太傻了，明明可以仗著欽差大臣的身份賴掉的，怎麽還掏銀子呢?

　不過話不敢這麽說，更多人嘴上還是感慨一句:“許老爺真是個實誠人呐！”

　……

　實誠人許老爺現在正拿著小冊子給九州公社的社員們上課，完整地系統地講述“天下為公”的主張。

　九州公社可不是組建了就完事兒的，光發一本小冊子是遠遠不夠的，後續還需要許新正親自講解和以身作則，加深社員們對於“天下為公”思想的理解和認同。後續這些社員們才能有理有據地去傳播給農會的會員，面對提問不露怯。

　甘蔗村和陳家村的農會已經組織起來了，但村民們還不知道這玩意兒是做什麽的，只是看在許新正的面子上才表現得踴躍加入。

　而其他村子的農會還需要再等等，等這邊的農會運作成熟，有了足夠的人才後才能對外輸送。

　不過也快了，因為許新正講得很通俗，他暫時也不需要社員們多麽深入了解，去寫什麽理論論文，只需要能結合現實，明白“天下為公”能夠讓他們所有人都吃飽穿暖就足夠了，以後可以再慢慢深入，探究更底層的理論。

　……

　又過了數日，北山礦場。

　“轟！”的一聲巨響，火藥炸開了岩石。

　不等硝煙散開，監工們便像趕羊一樣驅趕礦工們上去挖礦。

　這個時代的黑火藥威力有限，更多還是作為一種不得已的輔佐手段，用來炸開一些人力挖不開的岩石。

　除了火藥之外，大淮還會利用火燒水潑來使岩石龜裂，方便礦工開鑿。

　礦工們穿入嗆鼻的礦洞中，開始掄起錘子猛砸，也有用鐵釺鑿孔的。

　東越府的山裡別的沒有，就屬石頭最多。但挖到現在，一塊鐵礦石都沒挖出來。

　負責此地的官差也不管，就勒令他們埋頭硬挖。

　知府老爺都說了此地有鐵礦，那還能有假?

　挖不出鐵礦，肯定是因為礦洞挖得不夠深，是這些礦工不夠賣力！

　讓監工們再多抽幾鞭子，催他們再賣力一些，肯定能挖出鐵礦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