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

　李衛看著那位黑道袍老者的時候，思緒被拉回到了過去之時。

　蜀山...劍...

　原來，是他啊。

　雖然已經年邁，臉上爬滿了皺紋，但還是能依稀看的出當年的輪廓。

　劍九十九——

　嗜酒貪杯，張口便是酒色財氣，不拘小節的青年。

　最大的興趣， 就是逗師姐一笑的劍九十九。

　現在已經是手中持著誅佛之劍的冷冽劍客。

　鋒銳，又帶著些許的魔性的劍。

　眼前的大佛幻象皆是消失，融合為一，化為一菩薩之相。

　頂結五簪，手中持劍，駕獅子坐騎。

　乃是文殊菩薩。

　旁邊還有兩尊護法羅漢。

　其中一尊護法羅漢的氣息，李衛相當的熟悉，當時在那天豐寺院上的魔佛...

　便是祂。

　面對兩尊羅漢， 一尊菩薩果位者，蜀山劍仙卻絲毫無懼。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文殊菩薩’平靜的說道:“爾身沾業果，當得惡戾報，你如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方可為正法。”

　“哈，我斬了你多少佛陀，多少羅漢，多少僧人，你現在說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嗎?你看這些憤怒的僧人答應不答應。”

　劍九十九輕撫著手中的長劍說道:“一直以來，便是他們負責拆廟，我便負責斬佛。”

　周圍的僧人聽聞劍九十九的駭人說法，頓時義憤填膺。

　“懲佛敵。”

　“懲佛敵！”

　“懲佛敵！！”

　此起彼伏的聲浪要將劍九十九淹沒。

　只是這位‘文殊菩薩’依然是平靜道。

　“苦海無涯，你放下屠刀，依然可成佛，執迷不悟，只會引殺身至身。”

　“你應知， 若斬了我這一道法相，你...”

　“會死的。”

　“因果業報，債償有時。”

　祂卻是意有所指。

　而劍九十九也充耳不聞，只是淡淡道。

　“假菩薩和真羅漢。”

　“文殊菩薩真身若來，我還要避三分，現在就你兩尊羅漢，還有一尊法相，還殺不死我...蜀山的劍客，沒那麽弱小。”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

　“哼...可我指的便是這個。”

　此時，劍九十九還是催出了劍匣中的劍刃。

　一點寒光先到。

　隨後劍芒如雨。

　一劍，兩劍，十劍，百劍，萬劍！

　一劍幻化萬劍之法，欲刺菩薩法相。

　“敢傷菩薩法相！”兩位羅漢看著這恐怖氣息的萬劍齊發，能感受到上面蘊含的恐怖氣息，運起佛光阻擋。

　雖然這文殊菩薩只是法相，但若被斬破了的話， 佛門在華夏的根基卻要憑空削上幾分。

　佛光乍現，欲擋劍光。

　然而， 劍光和佛廣相互交擊卻並沒有金屬交擊的聲音，反而是大部分劍影穿透而過。

　這讓兩位羅漢都一陣愕然。

　此時，文殊菩薩的法相，也揮舞著手中代表‘智慧’之劍。

　將‘智慧’賦予了兩位羅漢。

　羅漢瞬間便覺得靈台清明。

　‘看’到了這萬劍幻影之中，蘊藏著的一把真劍。

　原來這萬劍齊發只有威勢，沒有真實。

　那羅漢隻覺得被戲弄，怒吼道。

　“蚍蜉鼠輩，雕蟲小技！”

　操著八部天龍，將那長劍轟下。

　那把一直被道人視之如珍寶的長劍，被羅漢轟爛。

　“蜀山的劍仙，沒有了劍，還是...”

　那羅漢正是耀武揚威之時，卻是有一把劍，刺入到了‘文殊菩薩’的眉心之中。

　此時，就連‘文殊菩薩’也露出了愕然之色。

　還有一把...

　隨即便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有兩把劍，一把劍，幻化萬劍，一把劍，藏劍心中，待到我的兩位護法羅漢以為將你的劍轟散放松警惕之時，再刺入我...”

　赤色的長劍從‘文殊菩薩’的眉心之中落下，飛回到了劍九十九的心口之處，直直的沒入其中。

　“不是藏劍其中。”

　“這就是我的心臟。”

　“祂叫做潔梅。”

　劍九十九溫柔道。

　那是師姐的劍。

　“那你應該也知道，執掌著‘智慧’之劍的我不會那麽容易被你殺死，縱使這只是我的法相而已。”

　那一道被心劍刺出的傷口又在恢復了，又是金身圓潤無缺之時。

　這裡是五台山，文殊菩薩的法場，在這法場之所，又怎麽會輕易的被人斬殺?

　“我自是知道。”

　“哈哈哈哈哈，螻蟻，你既知曉此番無用，又何必如此，還不快些乖乖受首?”

　旁邊的護法羅漢狂笑的盯著劍六十六。

　饒是你用盡詭道，也無非是蚍蜉而已。

　“你...”正當，此時‘文殊菩薩’卻突然猛的想起，卻見身後，原本跪伏在地的佛門信徒，甚至還有些僧人們，都站起來了。

　“我明白了...”

　原來，佛也會受傷。

　佛也會狂妄。

　佛也會有七情六欲。

　也會高傲...

　你們心中至高無上的佛，只是更強大的生靈而已。

　會被一個老人的劍，逼的受傷，會受騙。

　“神嗎，佛嗎。”

　“被人識破了高高在上的貌之後，便開始焦躁，便開始不安了嗎。”

　“你們也是生靈。”

　“也是，活著，的生靈。”

　“只是活著的方式，更強而已，卻並非什麽不可逾越之物。”

　斬佛，破廟。

　破，心中之廟，斬心中之佛。

　比單純的伐山破廟，來的更有效。

　來的更有意義。

　“阿彌陀佛...”

　‘文殊菩薩’身上的金粉開始掉落。

　當金粉掉完的時候，這菩薩便只剩下肉身之狀了。

　所謂法相，便是人心之相。

　人們心中，你是偉大的，黃金雕飾的，那邊如同黃金大佛一般。

　但若在人們的心中，你的形象不是偉大的鎏金大佛。

　那你便不是。

　法相凝於形。

　凝於心。

　“給我推破！”

　看著這金佛的鎏金之相退去，逐漸化作一穿著袈裟的赤腳僧人，也讓這些大唐軍士們信心大增。

　手中的刀兵不再有介懷。

　入山，破廟，推倒大佛。

　這一次，文殊菩薩的法相沒有再反抗，只是平靜的盯著眼前的老道。

　“你會被氣運反噬的，我們佛家，最講究因果。”

　“我知道。”劍六十六手中操控著飛劍說道:“所以，便不能再回頭了罷，我也不會回頭。”

　沒有任何吊詭之技，斬心之舉。

　唯有無盡的鋒銳。

　一劍梟首，沒有鎏金願力護身的菩薩法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