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長的努力沒有白費。
李家老祖延壽成功,李家衰落的架勢當即止住,彩蓮湖又陷入一片和諧當中。
而李淵明這個李家家主也謹遵老祖教導,整頓內部,善待供奉。
方長這條老油條雖然沒有任何貢獻,但因為來到李家兢兢業業十年,沒有出過任何差錯,前幾年還被二房欺負,為了補償他,被安排到另一個更大的漁場鎮守。
不過方長習慣了小湖島,懶得搬家,便婉拒了。
李家這邊也很好說話,沒有強求,只是回去後讓方長的年俸翻倍,乾的活卻沒有增加。
只能說李家主很好的領會了老祖精神。
轉瞬間。
方長已經來到李家十二年。
他看著庭前的桂花樹洋洋灑灑,院中飄起桂花的芳香,心中驀然一動,法力來到一個臨界點。
就好像種子鑽出了大地,花骨朵張開了花瓣,流水自高處落下,一切自然而然。
他突破到了元嬰中期。
他是青王山之主,日夜得青王山靈脈滋潤,還有靈脈精髓蘊養神魂,身體根骨資質早已發生了改變。
更別說還有山河令,大唐金冊這種聚億萬人之力的靈寶加持。
曾經困於他的瓶頸,在種種外力的衝刷下,就像一層薄膜,一戳就破。
元嬰境界攔不住他。
他的修為進步,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不過就是消耗有些大。”
方長想著自己被清空了的三個儲物戒指,兩個儲物袋。
以他如今的體量,每日消耗都不是個小數。
他即便事先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但剩下的修行資源,也就夠他再修行個百八十年。
如果修為境界突破,這個時間還得縮短一些。
雖然他如今暗中控制了李家老祖,但李家就算所有族人勒緊褲腰帶,將所有資源省出來,也不夠他一月消耗的。
所以他也沒想著壓榨李家,只是按照以往的節奏運行。
每日修行,賞花,泛舟,釣魚,逗魚,觀星空,察萬物,法力境界自然而然地提升。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就是靈石管夠。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
修行不需要靈石,但比別人多增長的每一分法力都需要靈石。
方長能夠如此逍遙,全靠有人為他負重前行。
為了這次閉關修行,他幾乎掏空了自己的私庫,連牽牛藤結的青淚果都透支了好幾年。
……
涼風吹皺一池春水。
方長隨手往池子裡拋灑著魚食,一種專門飼養妖獸的靈丸,據說是某個禦獸宗門的特產,叫飼妖丸。
這是李家專門從外面采購回來的。
因為李家老祖有感子孫不肖,所以決定為李家培養一個護族靈獸,一條活了五百年的黑水大蛇,剛剛結成妖丹。
當然,那是方長無聊遊湖時遇到的湖中異種。
大蛇湖底苦修五百年,沒想到剛出世就遇到了閻王爺。
因其樣貌醜陋,不配當自己的寵物,於是方長廢了它的神智,將其化作懵懂凶獸,而後扔給李家,順道給自己的小鯉魚搞點飼料。
李家見老祖帶回一條金丹大蛇果然大喜,沒有神智更好,方便操控,這些年一半收入都變成了大蛇的培養經費。
當然,大部分物資都落入了方長的口袋。
至於大蛇進步緩慢,除了妖類本身進步緩慢,那肯定就是它自己不爭氣了。
“噗噗噗……”
大鯉魚泡泡吃得撐了,在池子開始仰泳,露出粉嫩的魚肚皮,愜意地吐著泡泡。
一顆顆彩色泡泡從小院中升起,在半空中匯聚在一片,又映襯著陽光,
讓整個小池都變成彩色。嗯,說小池有些不合適了。
此刻泡泡身長三米有余,雖模樣可愛,但因為身形過於巨大,讓人不自覺有些敬畏。
而能夠放下它的池子自然不能太小,長寬五十余米,也就是甩個尾巴就能來回的距離。
“大老爺,你看我吐的泡泡漂亮嗎?”
泡泡憋足了氣,吐出一個人形的泡泡,雖然面容有些模糊,但身形和方長有幾分相似。
方長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粉末,很是敷衍道:“漂亮。”
“嘿嘿……”
泡泡卻是傻笑著,顯得十分高興,還有一絲羞澀,撲騰一聲翻了個身,往水下鑽去。
池子下面直通外界水域,泡泡費了不少勁,一嘴一嘴給挖出來的。
“大老爺,我去外面找大沙小沙玩去了。”
大沙小沙是附近白沙魚群中的兩條魚王,原本懵懂無知,隻知吞吐靈氣,肥嫩肉質,等待有緣嘴品嘗味道。
但因為被泡泡看中,收做小弟,喂了幾顆飼妖丸開了靈智,如今陪著泡泡縱橫漁場。
方長笑了笑。
有時候他還挺羨慕這條沒心沒肺的小鯉魚。
當然,讓他學它的話,那就扯淡了。
小鯉魚是在他的庇護下才無拘無束,可他又能得誰庇護。
他可不願意將自己的悲喜交於別人的掌控。
不過這些年他離群索居,若沒有這條小鯉魚的陪伴,感情怕是越發淡漠起來。
隨著修行年月愈久,他的心態似乎愈發相著太上忘情的方面發展了。
在時間的偉力下,一切有形之物都會老去,唯有自身永恆不變。
那麽旁人的命運悲歡就自然不被關心。
突然。
方長神情一動,無奈道:
“這才過幾年清淨日子,怎麽找麻煩的人這麽多?”
……
慶國內亂了。
老皇帝身死,臨死前卻未曾立下太子之位,於是幾個皇子為了那張寶座,開始了皇家保留節目——奪嫡。
當然,這只是表象。
慶國乃是十方劍閣的附屬王朝,皇帝寶座該由誰來坐,皇室決定不了,大臣決定不了,全國百姓也決定不了。
只有十方劍閣才能決定。
所以慶國內亂也代表著十方劍閣的爭端。
各大皇子背後都有十方劍閣的山頭支持,因此才大亂起來。
十方劍閣新晉化神大佬一位,自然要在劍閣中發出自己的聲音,慶國皇位便是他向外界發聲的第一步。
慶國是附屬王朝不假,同樣也是是十方劍閣弟子新血液的重要生源地之一。
如果新晉大佬能贏,未來百年後,他的派系必將成為劍閣中一大山頭,能夠分到的各種資源,自然和一個普通的、不管事化神太上不一樣。
這也就是李家老祖曾是十方劍閣的內門弟子,在門中有人脈,所以才能知道這些消息。
雖然他後來出了山門,回了家族,但理論上他還是劍閣弟子,在門中俗家弟子名錄上有名。
普通人以為是慶國大亂。
看得深一點的,也以為是十方劍閣內部不穩,將要出事。
只有內部弟子才知道,看似席卷一國的大亂,不過就是幾位大佬的一個賭局罷了。
至於為何能打擾到方長。
因為這場大亂是全國性的。
各方勢力有的支持自己看好的皇子,以此來和十方劍閣搭上關系,再進一步,一些勢力卻想遠離是非,保留實力。
而遠離朝堂,偏隅一地的彩蓮湖就這樣被人看中了。
李家老祖可以是十方劍閣的弟子,其他人自然也能是。
這次盯上彩蓮湖的人是一個名叫賀家的修真家族,族中老祖同樣是十方劍閣俗家弟子,論年歲比李家老祖少上一百多歲。
但兩人修為相當,都是金丹中期。
這次賀家說是借住彩蓮湖,等到大亂結束,他們就會離開。
但明眼人都知道,這住下容易,想走就難了。
畢竟吃到嘴裡的肉,誰還肯放棄。
李家自然也知道,所以對於賀家說著的什麽同門之誼,是一個字也不信。
但人家硬是要住,態度還很客氣,一開始只找了個小島,難道這也不準,若是為此大打出手,未免顯得他們太霸道了。
加上李家一切求穩低調的原則,還真讓他們站住了腳。
然後也就安分了兩年。
這不,賀家族人因為一條魚和李家族人起了衝突,隨著雙方長輩到場,衝突頓時升級。
賀家有備而來,數日間,李家多個小島漁場都被賀家佔領。
整個彩蓮湖有五分之一就此改姓賀。
此時,李家族人義憤填膺,都在向家主請戰。
而家主則是向老祖請教該不該打。
老祖嘛,就把消息傳給了方長。
方長一臉無語。
這算是什麽蝴蝶效應。
遠隔萬裡之外的一個皇位更替,居然會影響到了他一個孤獨守望的打漁人。
“賀家,為什麽要找茬呢?”
方長考慮了下,決定把賀家也變成他的傀儡,有了李家老祖的經驗在,這才煉製傀儡應該要不了多少時間。
然後就讓兩家在彩蓮湖慢慢打。
現在這個形勢,把哪家直接趕走了都不太好。
因為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趕走了一個,或許就會有另外一個盯上,最後煩不勝煩。
他總不能把所有人都變成自己的傀儡吧。
這裡水太深,他一個小元嬰把握不住。
萬一引來十方劍閣的注意,他就得收拾行囊跑路。
再一個運氣不好,被化神大佬盯上,他就只能逃出此界了。
還不如讓他們演戲假打,對於兩個正在爭鬥的家族,如果另一個勢力有能力插手,大概率會想做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漁翁,不會輕易插手。
然後這些漁翁就會發現,這對鶴蚌會爭得很久。
……
賀家,大方島。
這是賀家如今的大本營,因為島嶼四四方方,又很大,所以得名大方。
書房內,賀家老祖對過來稟告戰績的賀家家主勉勵幾句,揮手讓其退下。
而後他看向窗外,笑吟吟道:
“孔兄,來了的話不妨現身一見。”
就見一個半邊臉毀容的老頭閃過窗口,進入書房。
“賀老祖,你們賀家似乎做的和我們之前說的不一樣?”
老頭面色陰森,加上半邊臉似乎遭遇了火災,扭曲在一起,形同惡鬼,十分恐怖。
他正是前幾年被李家老祖打跑的鬼鱷老怪,真名孔厄。
鬼鱷二字,鬼指的是他,鱷指的是他那條金丹境界的鱷妖。
可惜為了掩護他撤退,鱷妖成了李家老祖的劍下亡魂,如今有些名不副實。
這次為了報仇,被賀家找到,兩方一拍即合,已經為賀家暗中做了好幾件大事。
“孔兄稍安勿躁,李家怎麽說在彩蓮湖立足三百余年,底蘊深厚。
這次我們打下這麽大地盤已經是冒險行進了,而且李家老祖是否真如你所說命不久矣還未可知,這次正好是個試探。
如果李家還肯忍讓的話,那麽這次我便助你覆滅李家,你要的那幾個人,一個都跑不了。”
賀老祖很有信心。
原本他對李家還頗為忌憚,但自從無意中得知李家老祖命不久矣,已無多少戰力,他便有了其他心思。
彩蓮湖地理環境優越,合該為他所用。
孔厄冷哼道:“那李太尚上次激發潛力,接連與我還有采蓮妖女大戰,早已逼近他的大限,否則也不至於無力追我。
而且這幾年來李家的行事風格更是驗證了我的猜測。
況且如果你沒有確認的話,也不會聯系到我。”
賀老祖笑而不語。
他的確花了不少代價,施展秘術探查李家老祖的情況,發現其魂火黯淡,似風中殘燭,這才打起了彩蓮湖的主意。
否則一個成名多時的金丹真人,他還真不好對付。
況且還有鬼鱷老怪作為先鋒。
也不知道這老怪和李家有什麽深仇大恨,言語中幾次流露出不惜同歸於盡的怒火。
正當兩人密謀之時,一聲幽幽歎道:
“我李家相安一方,與諸位秋毫無犯,何必苦苦相逼?”
“誰!?”
賀老祖和孔厄都是面色大驚,他們竟被近身至此,卻還是一無所知。
就見一個垂垂老矣的老者坐在屋內,手握拳頭,掩著嘴輕咳幾聲。
“賀師弟,老夫念在師出同門的份上,給你們賀家立足之地,未曾想你等狼子野心,謀我家業。
老夫實在失望啊!”
“鬼鱷老怪,老夫與你到底有何仇恨,讓你苦苦針對我李家百年不休?如今甘當他人走狗,也要報復老夫。”
李老祖面有悲色。
但不待兩人說話,他就又道:
“可惜兩位苦修百年,才有今日修為,卻要就此身死道消。”
“就憑你嗎?”
賀老祖手上掐訣,一簇藍汪汪的火焰在他手上出現。
“這是陰元魔火的一縷氣息,能夠以壽元為材料燃燒,是師弟我花大價錢才買來的,李師兄,你能擋住多久?”
這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不過催動此火的代價同樣巨大, 因為需要自身壽元,不過沒有那麽恐怖就是了,這是一把雙刃劍。
“你可以試試?”李老祖神情冷靜。
“那師弟就得罪了。”
賀老祖手上一掐訣,陰元魔火就纏上了李老祖。
李老祖不閃不避,任由魔火襲身。
賀老祖面色一變:“怎麽會?你一定在強撐!”
“我比你年輕一百多歲,不信耗不過你!”
李老祖沒有說話,反而眼露鼓勵之色。
賀老祖面容快速蒼老,銀發橫生,額頭多了幾道皺紋。
短短片刻,他已經燃燒了十年壽元,李老祖就算功力深厚,也得被消耗二三十年。
但他隻覺自己越來越虛弱,可李老祖仍是沒有一點變化。
但這只是一縷氣息,若是就此散去,他可召喚不了第二次。
賀老祖一咬牙:“我就不信了!”
於是再次二十年燒了去。
他終於不行了,此刻他的身子憑空佝僂三分,眉眼間盡是疲憊,皺紋爬滿面龐。
可李老祖精神奕奕,一點事都沒有。
“你!你不是人?!”
沒有人可以承受陰元魔火而面不改色,除非他燒的是塊石頭。
“你答對了。”
李老祖淡淡一笑,在賀老祖和孔厄緊縮的瞳孔下,他的身形消失,劍氣密布書房。
孔厄未來得及說話,璀璨的劍光就將他切了個粉碎。
他雖是金丹真人,但一身本領大半在那頭鱷妖上,如今沒了依仗,就是個最普通的金丹。
而賀老祖則是使了昏招,已經無力反抗。
“睡一覺吧,醒來後,我們就是同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