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阿尼婭輕松地為塗月講解了很多道邏輯題目。在她看來這些都不是什麽難題,只要稍微動動腦子就可以想到答案。但在塗月眼裡卻明顯不是這樣。
很快,天色徹底黑了下來。盡管依然似懂非懂,但塗月現在心情大好。她不願在伊登面前展示自己缺點的一面,但在阿尼婭這就沒有顧慮了。
“沙耶你真棒,不僅能迅速解答正確,解釋也讓人容易聽懂。說不定你很適合當老師呢。好羨慕你,腦子這麽好使。”
塗月毫不吝嗇地誇讚把阿尼婭弄得很不好意思。
阿尼婭謙虛地說:“我更羨慕你啊,塗月姐姐,你那麽強。我要是能有你一半的實力就謝天謝地了。”
說到與戰鬥有關的話題,塗月顯然更有話語權。她說:“說起來,我還沒問過你呢。鬥術訓練的怎麽樣?如果有困難的話,說不定我能幫你。”
阿尼婭一五一十地將自己的身體情況告知塗月。
“沒有力量,不夠靈活,但體力出色。”塗月總結道。阿尼婭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塗月似乎想到了什麽,眼前一亮。騰地站起身,拽住阿尼婭就要往出走。
“啊,塗月姐姐,這麽突然,幹什麽呀。”阿尼婭被嚇了一跳。
“跟我來,我可能還真就知道解決辦法。”塗月邊穿靴子邊說道:“給你提建議的那群教師水平都不行,他們的理論都太教條了。真正的鬥術不是在學院裡訓練出來的,而是需要真實戰鬥的磨礪。”
“塗月姐姐,你,你該不會是要我和你對練吧?”阿尼婭停住穿鞋的動作,如果是對練那就不用去了,自己根本什麽都不會。
“不是不是。對練也得找水平差不多的人才行。我是想向你展示些其他的東西,這裡不合適,我們去活動室。”說完,塗月不由分說地將阿尼婭拽了出去。
活動室的位置靠近食堂與致知樓之間的大路,正常前往需要從致知樓前轉彎繞過去。不過塗月知道另一條路,她們離開宿舍後便直接進入路邊的幽深小徑,從這裡穿過一條被藤蔓覆蓋的小路也能到達活動室。
阿尼婭此前並不知道這裡還是條路,從腳下的鋪石來看,可能的確是作為路邊鋪設的。但現在路面已經幾乎都被藤蔓覆蓋,加上兩側茂盛的樹叢,已經看不出原本是條路了。踩在上面還很堅硬,有一種藤蔓的刺將要穿過鞋底扎到腳心的感覺。不過阿尼婭顯然是多慮了,那些尖刺並沒有這般威力。
期間塗月關心地問道:“沙耶你的腳還好嗎?如果疼的話就說出來,你很輕,抱著你也不影響我行動。”
阿尼婭回絕了塗月的好意,但心裡暖暖的,對塗月的信任感愈發強烈。感動人心的往往就是這種漫不經心的話語,反倒是刻意而為的舉動很難達到這種效果。
活動室是用於學生們集體活動的場所,沒有活動舉行的日子裡,這邊十分安靜。也因此常有學生情侶來附近閑逛,鮮豔的花叢和滿眼明豔的樹木都能為這份閑暇平添更多的樂趣。
塗月的目的地並不是活動室的大廳。她帶著阿尼婭從側面一個不起眼的小門進入,經過一大段向下的樓梯後來到一間空曠的地下室。
塗月嫻熟地在黑暗中找到晶石燈的位置,逐一打開。這個空間大概可以容納三十個人左右,打開六盞晶石燈也只能照亮中間的區域,周圍的角落依然是黑暗的。有一種突然跳出什麽可怕的東西也不奇怪的感覺。
借著晶石燈的光,阿尼婭看到地上鋪著很多軟墊,周圍還有各種鍛煉用的輔助器材。看樣子這裡應該是倉庫之類的地方。
塗月拉過兩張軟墊,讓阿尼婭坐在上面,她自己則坐到阿尼婭對面。對阿尼婭說道:“好了,先讓呼吸平靜下來。減少呼吸的頻率,專心看著我的眼睛,不要移開目光。”
阿尼婭跟著照做。這還是她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塗月的眼眸,其中最明亮的銀色部分如同一條豎線,整個眼睛像是一輪中間被劃開一道裂隙的縮小的月亮,裂隙中射出明亮的銀光。
突然,阿尼婭察覺到塗月眼中的光愈發明亮,而且亮度還在持續增強,直到整雙眼睛都被銀白色的光芒所覆蓋。當銀光達到最盛的一刻,她感覺有什麽東西從塗月的眼中迸射入自己的眼裡。兩個人被某種無形的能量鏈接在一起。
塗月的聲音悠悠而來,並不想往常那樣聽到,更像是聲音直接灌入腦海:“沙耶,現在開始將意識向身體中下沉,我分出的氣力會引導你尋找體內屬於你自己的那份力量。”
什麽?阿尼婭完全聽不懂塗月在說什麽,感受體內,氣力引導,這些都是什麽?
顯然塗月也算不上是個好老師,這些概念或許在她看來就像吃飯喝水的常識一樣,但卻沒有注意到阿尼婭對此一無所知。
還沒等阿尼婭說出疑惑,她突然感到腦海中一陣眩暈,視野迅速被塗月眼眸中的銀白色覆蓋。她感覺自己像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視野中沒有自己,但感覺裡的自己無處不在。
從自己而來的感受格外熟悉,全部意識都被這種熟悉緊密地包裹起來。很祥和,很安心。
現在應該做什麽?找到,力量?阿尼婭的意識想到塗月的話,可這裡哪有什麽力量,上下左右前後都是一樣的白色,其中有些一閃一閃的光亮,,時而匯聚時而分離,時而稀疏時而密集。
還有什麽?沒有了呀。就只有這些而已。
阿尼婭的意識不自覺地焦躁起來,隨著她的情緒變化,白色背景中的光亮開始頻繁地閃動,但看起來仍然並不清晰。
事情沒有多少改變,仿佛只是短暫的一瞬間,阿尼婭的意識回到原本的身體,塗月的身影重新出現在眼前,周圍也從茫茫白色恢復成地下室的樣子。
塗月非常疲憊地喘著粗氣,額頭滿是汗珠,急切地問道:“怎麽樣?有收獲嗎?”
阿尼婭搖了搖頭,帶著歉意地說:“沒什麽感覺,應該會怎樣才算有收獲?”
“你見到或者感覺到什麽了嗎?”
“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似乎有很多閃亮的光點,看不真切。”阿尼婭如實回答。
“沒了?”
“沒了。”
“沒有點什麽更具體的形象?比如,小動物之類的。”
阿尼婭搖頭說:“沒有。”
塗月擦去額頭的汗水,似乎有些氣餒。轉而問道:“那你現在能否感覺身體有變化?”
阿尼婭嘗試站起身,腿有點麻,慢慢地移動緩了一會才站起來。她活動著身體,努力感受了好一會,才遺憾地回答說:“除了感覺有點餓了,好像沒什麽變化。”
“唉。”塗月上歎了口氣,站起身去熄掉燈光。“先去食堂吃東西吧,邊吃邊說。”
阿尼婭幫忙一同熄燈,然後兩人原路返回地面,朝食堂走去。
“我還以為你和我小時候的情況一樣呢。”坐在食堂的餐桌前,塗月開始講述她的想法。“我小時候也是力量弱,但應該比你的情況好些,只是比同齡人稍弱一點的程度。當時我父親就是用這個方法,將他的氣力導入我的身體,帶我感受。”
塗月停頓了一會,整理好措辭繼續說道:“我們的身體中充滿了能量,大多都是被固定住的,比如即便坐在這不走路,腿部的能量也無法用於咀嚼食物。而氣力就是身體中可以被主動調用的那部分能量,通常情況需要累積到足夠強大才能被意識感受到。但這種引導的方式可以幫助提早感受到身體中的氣力,便於日後的鍛煉。我那時好像是五冬左右吧,比你現在小一些,控制力氣對於身體的強健與技巧的修行都很有幫助。聽我父親說,這種將氣力導入他人體內的方式並不常用,需要雙方足夠信任,並且氣力的差距很大才行。”
“姐姐的意思是,我那時看到的就是我的身體內部?”阿尼婭將手搭在胸口詢問道。
“可以這樣理解,但並不是現實中的身體結構,非要形容的話,更像是心靈的內部。從質量與能量的本源角度來說,組成這個世界的基本要素與構成人體的要素是相同的,差別只是量而已。換句話說,每個人的身體都自成一個獨立的小世界。不過這種感覺光靠語言是無法傳遞的,必須親身體驗才行。”
“姐姐你懂得可真多。這是哪本書上的理論嗎?”
“書?不是,我不知道有沒有書上寫過這些。都是我爹告訴我的,至於他是怎麽知道的我就沒問過了。”塗月吃了兩口食物,繼續說道:“別打岔,我還沒說完呢。”
“哦哦,對不起。姐姐你繼續。”阿尼婭乖乖閉嘴,繼續聽講。
塗月滿意地繼續講道:“我那時看到的就是一片雪原,還有一匹奔馳的雪狼。我用盡全力追上去,便發現那雪狼就是我的氣力的形狀。”
白雪上奔馳的雪狼,那不就是宿舍走廊裡掛的那幅畫嘛。阿尼婭心想。
“所以你也看到了,我的鍛煉方向主要是速度,靠大開大合的劍技配合身體移動做高機動性的戰鬥方式。這是我爹從雪狼形象上解析出來的適合我的鍛煉方向,事實也正是如此,之後的五六年間我做了許多嘗試,我爹講的的確是最適合我的。對了,這樣說起來,你看到的純白色背景中閃爍的光亮,這會不會也是某種預示?”
“該不會只是巧合吧。不是說這種方法還沒有大規模使用嘛。”阿尼婭的思維更加謹慎。
“不會不會。我大哥看到的是一匹幼獅在山巒碎石間漫步,他擅長的就是穩扎穩打的力量對撞。我二哥看到的是一隻怪鳥在林間盤旋,他的弓術與暗殺水平在整個冰天城都數一數二。我爹說,這種方式看到的一定與本人擅長的方向有關。不過,有沒有可能是我的水平不行,隻讓你看到了一部分?白色、閃光,只是更具體的場景的一部分而已,這個解釋或許能說得通。”塗月頗為認真地解釋道。看得出來,即便對於父兄阻止她上戰場一事頗有怨言,但她對自己的父兄非常敬重。
阿尼婭完全搞不懂這些,便順著塗月的話往下說:“閃光是不是也和速度有關。或許,我可以從快速跑動開始練起?”
阿尼婭的想法是,跑得快至少可以躲避危險,而且與各種兵刃相比,練習跑步看起來也是最有可能出成果的。
“好呀。要不這樣吧,明天開始,我們一起晨跑,怎麽樣?”塗月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讓阿尼婭沒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