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趙磐真得感受到了裡克的真誠，雖然兩個人國籍、年齡、閱歷都不同，甚至交流起來都有些障礙，但他們對足球、對中後衛這個位置的熱愛，是相通的。

　　只是理智告訴趙磐，再等等看，也許明天還有更好的選項出現。

　　聽起來有點渣，但這就是現實，足球合同一簽就是三五年，慎重一點總是沒有錯的。

　　其實這裡也包含了些許的無奈，趙磐雖然訓練努力，也解鎖了傳說中的系統，可在起步階段，還是只能被動地等待俱樂部的挑選。

　　幸好，這次他足夠幸運，第二天一早，主教練薑南就給他帶來了好消息，“恭喜你，趙磐，阿賈克斯邀請你參加他們的夏季訓練營。”

　　夏訓營?

　　趙磐有點懵，那不是他們每年都會舉辦的一項活動麽?通過海選的方式，選拔各年齡段有天賦的球員。

　　這確實是進入阿賈克斯梯隊的方法之一，但考慮到趙磐已經參加聯訓一段時間了，還有必要再通過這種方式來考察自己麽?

　　趙磐有點失望，阿賈克斯的態度明顯還有些猶疑不定，帶著一種店大欺客的感覺。

　　雖然趙磐也可以理解對方的做法，但他現在最需要的是踢上球，而不是和一群水平參差不齊的孩子，從基本功開始比拚。

　　他倒不是在乎競爭，但時間總是寶貴的，趙磐不想在一家對自己有疑慮的俱樂部蹉跎歲月。

　　趙磐沒意識到，因為裡克熱情的邀請，無形中拔高了自己的心理預期，畢竟誰手握一份同等級俱樂部青年隊的邀請保底，做選擇時都會更有底氣一些。

　　即使，烏德勒支確實要比阿賈克斯差一點，但人家更求賢如渴不是?

　　“別灰心，不是都說，生活永遠有另一種選擇麽?”明顯是看出了趙磐的不悅，薑南接著說道:“費耶諾德也發來了試訓的邀請。”

　　趙磐愣住了，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瓦爾克諾德青訓營也向自己發出了邀請。

　　費耶諾德和阿賈克斯、埃因霍溫，並稱荷蘭足球傳統三強，但近年來因經營不善，這家位於鹿特丹的荷蘭強隊，戰績明顯弱於另外兩家。

　　痛定思痛，費耶諾德從2009年成立了屬於自己的青訓學院，一年後，就在青少年隊的成績上全面超越了阿賈克斯。

　　此後5年，他們蟬聯由荷蘭俱樂部投票選出的米歇爾最佳青訓基地獎。

　　眾所周知，阿賈克斯盛產技術出眾、創造力驚人的前場天才，而費耶諾德的青訓則盛產風格硬朗的藍領球員，近幾年的青訓代表人物有德佛賴、阿克、維納爾杜姆等人。

　　用荷蘭媒體的話說，阿賈克斯哺育“藝術家”，而費耶諾德生產的是“工兵”。

　　所以僅從位置和風格上來說，加入費耶諾德青訓，對於趙磐來說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怎麽辦?阿賈克斯和費耶諾德，都是很難拒絕的選項啊。”薑南笑著調侃趙磐，“沒想到全隊就你一個中後衛被看中了，而且還是同時被兩家俱樂部看中。”

　　“不，教練，其實還有一家。”趙磐把昨晚裡克拜訪的事說了一遍，這下連薑南也犯愁了。

　　三選一，誰會想得到，趙磐竟然會遇到這種甜蜜的煩惱。

　　師徒二人就這麽像便秘一般，愁眉苦臉地相對無言了片刻，最終還是社會經驗更豐富的薑南提議道:“不如趁此機會，把三家約到一處，聽聽他們怎麽說吧?”

　　“也好。”趙磐點了點頭，

但轉念一想，接著說道:“不過，我還有個想法……”　　說罷，他湊近薑南，在對方耳邊低聲說了自己的計劃。

　　自從進入足球學校以來，國內兩年半、國外一年的朝夕相處，讓他對薑南這個實際意義上的“大哥哥”，非常得信任和依賴。

　　兩人商議妥當，薑南應允道:“放心吧，交給我了。”

　　…………

　　當天下午，在恆太隊臨時租住的酒店裡，某個會客廳。

　　“萊姆，你怎麽會在這裡?”推開門的裡克吃驚地問道。

　　原本以為只有自己一個人收到了邀約，但進了房間，他發現萊姆·揚森早已坐在那裡品嘗咖啡了。

　　“嘿嘿，裡克，你這家夥果然摻和了進來。”萊姆·揚森把咖啡杯放回碟子裡，神秘地一笑，“我自然也是為了那名中國後衛而來的，他太適合我們費耶諾德了。”

　　原來，這家夥之前說的話都是煙霧彈，他也早就相中了趙磐，裡克他們都上當了。

　　真是太狡猾了。

　　裡克在心裡“友好”地問候了揚森一家的祖先，然後又粗鄙地問候了一遍他們家的女性，就這樣暫時壓抑住了自己即將迸發的憤怒。

　　不過他也明白，費耶諾德這樣的傳統豪強再加上著名青訓基地的加成，自己代表的烏德勒支將變得毫無吸引力了。

　　但以裡克的性格，沒到最後一刻，他是不會死心的，於是在萊姆·揚森身邊的座位上坐了下來，故作鎮定地與老朋友閑聊起來。

　　雙方的話題，自然也是圍繞著趙磐這個目標人物展開的，兩人都想從對方的話語中探聽到有用的信息。

　　可都是摸爬滾打了多年的老油條了，你來我往幾個回合，應答都是滴水不漏，找不到絲毫破綻。

　　很快，兩人都感到有點意興闌珊，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巴。

　　裡克看了看表，恆太方約的是三點，現在已經是兩點五十分了，他們真得準備壓到最後一分鍾才出現麽?

　　也許吧，知道將兩家有意的球隊約到一起見面，裡克猜，恆太方的代表應該也是個挺老到的談判高手。

　　就在此時，又有人推門進來了。

　　裡克和揚森同時回頭，卻都被來人的身份驚呆了——阿賈克斯青訓學院的校長維姆·瓊克。

　　瓊克看到他們二人也是一愣，但他的經驗更加豐富，很快就明白了眼前的局面，並禮貌地向兩人打起了招呼。

　　這下，輪到揚森感到沮喪了，要知道阿賈克斯派出的可是一校之長，是和他老爹平起平坐的人物，自己在裡克面前建立起來的心理優勢，立馬坍塌了。

　　原來，阿賈克斯並沒有輕視趙磐之意，對於每一個有天賦肯努力的年輕球員，他們也都是勢在必得的。

　　至於為什麽發出的是青訓營的邀請函，是維姆·瓊克的意思，在他的思路裡，適當地讓受訓者降低預期，對他們的成長是有好處的。

　　當然，這其中也不乏對阿賈克斯這塊金字招牌的自負，只是他沒想到這次會和費耶諾德這個死敵再次杠上，而且還是在他們最在乎的青訓領域。

　　不過，這也從側面證明了趙磐的潛力，讓瓊克開始重新審視，甚至動了調整己方報價的念頭。

　　老狐狸維姆·瓊克面色不改，微笑著入座，招呼會客廳的服務員給自己上了一杯咖啡，順便也給更加緊張的裡克補了一杯。

　　至此，對趙磐感興趣的三家荷蘭俱樂部負責人均已到齊，從咖位來比較，阿賈克斯優勢最大，費耶諾德次之，而只派出了一個普通球探的烏德勒支，最像陪跑的。

　　兩點五十五分，原本準備壓到最後一秒的薑南，還是在趙磐的催促下，提早進入了會客廳。

　　“非常感謝您能來，瓊克先生。”

　　薑南熱情地與維姆·瓊克握手致意，這倒不是他有什麽偏向性，只是當初恆太與阿賈克斯本來是準備在這個項目上合作的，薑南自然與瓊克的接觸要多一點。

　　說起來，這薑南也挺不容易的，作為打前哨戰的開路先鋒，不僅是這25名小學員的教練，還兼任著荷蘭分校臨時校長一職。

　　原本等一切步入正軌之後，他這個臨時校長就可以退位讓賢，安心做教練的，誰知道後來項目流產，妥善安置這25人的責任也落到了他的肩上。

　　不幸的是，目前看來，能夠留在這裡的，也只有趙磐一人而已。

　　所以，薑南暗下決心，一定要為趙磐找到最好的落腳點。

　　“別這樣說，薑先生，對於沒能繼續合作下去，我們也深表遺憾。”瓊克一臉惋惜地說道:“所以我們覺得，還是應該保留一名有天賦的球員，作為雙方友誼的紐帶。”

　　厲害啊！

　　薑南聽了對方的發言，真想為他鼓掌叫好，因為這話一出口，就在道義上搶佔了製高點，畢竟瓊克已經將一次簡單的球員選拔，上升到了兩家俱樂部之間的“友誼”層面。

　　“您好，我是萊姆·揚森，費耶諾德俱樂部的技術顧問。”一看勢頭不對，揚森立馬打斷了二人的寒暄，向薑南遞上了自己的名片。

　　“您好，裡克·布林德，您叫我裡克就好。”裡克自然也不甘落後，同樣把名片遞了過來，“我是烏德勒支俱樂部的……球探。”

　　看出這人有一絲猶豫，薑南禮貌地笑了笑，接過他們的名片，迅速地掃了一眼。

　　球探這個身份，在三人當中確實挺尷尬的，但正因如此，這個叫裡克的男人所表現出來的勁頭，才更加難能可貴。

　　“很感謝各位對我們學員的青睞，只是現在我們也挺猶豫的，畢竟每一家的盛情都不能辜負。”薑南頓了一下，直截了當地說道:“所以我們想問下，各位對趙磐的培養計劃是?”

　　“加入U17，參加青年聯賽。”裡克最乾脆，他本就是這麽想的。

　　“我們也一樣，另外還有周薪800歐元。”揚森看了一眼瓊克，他知道這老狐狸不會輕易發言，隻好接著裡克的條件抬價。

　　裡克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麽，不過他沒有談薪資的權限，最終放棄了插嘴的機會。

　　“我們可以給2000歐元。”維姆·瓊克出手了，一下子就在費耶諾德的基礎上翻了一倍以上，“而且每年我們都會做評估，如果球員實力達標，就可以進入一線隊。”

　　揚森也嘎巴嘎巴嘴，他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極致，奈何職位所限，最後只能含混地說了一句:“給我一點時間，我可以爭取到和他們一樣的條件。”

　　這話顯得那麽蒼白無力，聽起來只是揚森不服輸的宣言罷了。

　　維姆·瓊克微笑，心說幸好這次是自己親自出馬，否則還真有點不好辦呢。

　　“嗯……聽起來大家都很有誠意呢。”薑南微微沉吟道:“不過，這裡還有一件麻煩事。”

　　“什麽?”裡克急切地問道。

　　這裡他最關心所謂的“麻煩事”，因為裡克這時已經意識到，只有從其他方面把談判的籌碼提高，才是烏德勒支反敗為勝的機會。

　　“你們可能也聽說了，這批小球員我們俱樂部培養了3年之久。”說著，薑南拿出一疊文件，那三人各自掃了一眼，發現都是中文的，他們看不懂。

　　就聽薑南繼續說道:“可能需要接手的球隊，支付一筆培養補償金。”

　　“多少?”瓊克這次反應倒是最快的， 皺眉問道。

　　雖然青訓補償金也是常有的慣例，但瓊克還是沒想到前一段時間還急吼吼推薦隊員的恆太，竟然還存著這個心思。

　　現在看來，是自己誤解了，他們並不是想“推薦”，而是在“推銷”。

　　想到這裡，維姆·瓊克心裡有點開始打退堂鼓了。

　　“2萬歐元。”為了保證信息的有效傳達，薑南還特意伸出三根手指。

　　“我覺得，我們的友誼還可以通過其他方式來延續。”瓊克如是說道，連放棄都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令人佩服。

　　“你知道的，我的朋友，花錢這事，我還需要回去和管理層商量商量。”揚森立馬跟上，現在他有點慶幸自己的權限有限了。

　　“……2萬是吧?”誰知道連周薪不敢談的裡克，這次反倒是咬了咬牙，發狠地說道:“這筆錢我出了。”

　　“你瘋了吧，裡克?”已經準備離開的揚森，聽到裡克的話，不禁回頭驚叫:“2萬歐元買一個中國來的後衛，不怕輸個精光麽?”

　　就連瓊克那老狐狸，也投來了疑惑的目光，心中十分讚同揚森的說法。

　　“這錢就算我個人出的，與烏德勒支無關。”裡克斬釘截鐵地說道。

　　作為一個男人，裡克覺得自己對趙磐是有責任的，尤其是昨晚對那個孩子豪言壯語了一番之後，現在讓他就這樣委屈地離開，這種事裡克他做不出來。

　　“恭喜您，裡克先生。”薑南上前，緊緊地握住了裡克的手，“您將得到一名優秀的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