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見也是，我們該留下那個中國後衛?”阿賈克斯青訓學院的校長威姆·瓊克，皺著眉頭問道:“對麽，布萊恩?”

　　“沒錯，先生。”阿賈克斯U17的主帥布萊恩·羅伊點了點頭，看了身邊的小克魯伊維特一眼。

　　年輕的鋒線新星，回報給自己的教練一個感激的笑容，他才是這項提議的真正發起人，不過沒想到羅伊也會讚同他的想法。

　　其實，站在場邊的羅伊，才是經驗更加豐富的觀察者，那個名叫“Zhao Pan”的中國孩子身上，確實有一些值得欣賞的優點。

　　——身體素質優秀，上搶積極，下腳精準，最重要的是，拚勁夠足。

　　對於16歲的小球員，身體不行可以練，技術不好可以磨，唯有意識和心氣是骨子裡帶來的，半點也不受外力影響。

　　“唔，你覺得呢?”瓊克思索了片刻，轉頭問向屋子角落裡的另一個人，“馬泰斯。”

　　馬泰斯·德利赫特，阿賈克斯U17的隊長，也是球隊後防的絕對核心，在剛剛結束的那場比賽裡，無所事事了一整場。

　　因為，恆太隊根本就沒組織起什麽像樣的進攻。

　　誰知，下了球場德利赫特就被拉到這裡，開起了小規模的閉門會議。

　　這倒也是很正常的事，阿賈克斯歷來尊重主教練和隊長的意見，即使僅僅是U17的青年隊，這個傳統也得到了很好的延續。

　　只是，讓德利赫特有點詫異的是，這次會議的主題，居然是要不要留下一個中國後衛。

　　要知道，在打這場比賽之前，阿賈克斯的內部就已經達成了一項共識——經過對恆太荷蘭分校學員的全面評估之後，確認無一人適合留在阿姆斯特丹。

　　這件事在青訓學院內人盡皆知，也正因如此，阿賈克斯才在對方的極力要求之下，安排了這次開放性的對抗賽展示。

　　態度已經非常明確，這批孩子我們阿賈克斯一個都沒看上，其他球隊誰願意要，拿去就好。

　　這也是萊姆·揚森等人意興闌珊的原因，阿賈克斯看不上的球員，難道費耶諾德就會當成寶貝撿回去麽?

　　“我覺得……”德利赫特仔細回憶著，由於雙方之間距離較遠，比賽裡他對趙磐的印象其實不深，隻得敷衍道:“可以再深入考察考察，也許會是個很有前途的球員。”

　　“沒錯，小胖也很認可那小子的實力。”小克魯伊維特急忙解釋道。

　　其實，誰都能聽出德利赫特說的是模棱兩可的場面話，但小克魯伊維特卻還是努力地為其粉飾了一番，爭取讓人感覺更偏向於“留人”這種態度。

　　其他三人盯了他的臉，似乎對小克魯伊維特表現出來的熱情十分疑惑，心說這小子莫不是被人家鏟出異樣的感情了吧?

　　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小克魯伊維特感覺到了氣氛的怪異，撓了撓自己的寸頭，羞赧地問道:“你們在看什麽?”

　　16歲的孩子哪有那麽多的心思，小克魯伊維特只是覺得，這場比賽讓自己吃盡了苦頭的趙磐，是個可造之材，回到中國那樣的足球墳墓，實在是太可惜了。

　　可能這就叫做英雄惜英雄吧。

　　“好吧。”威姆·瓊克起身拍了拍小克魯伊維特的肩膀，作為青訓總負責人，他才是最後拍板的那個人，“既然大家都是這個意見，我會嘗試與中方溝通一下，看能不能再留那個孩子待一段時間。”

　　此話一出口，

小克魯伊維特原本繃直的嘴角，立刻咧起了一個弧度。　　就連教練羅伊和隊長德利赫特，也露出了笑容，看來這次閉門會議，開得挺成功。

　　不過，在眾人臨出門之際，就聽威姆·瓊克喃喃自語道:“只是……希望沒有其他球隊表達出同樣的興趣才好。”

　　…………

　　趙磐並不知道，圍繞著自己的去留，阿賈克斯青訓學院內部，竟然特意召開了一次秘密會議。

　　此刻，他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從明天開始，他們這群人就要離開這座學校了。

　　雖然只有不到半年的時間，但卻開啟了趙磐的留洋夢想，見識了歐洲最先進的青訓體系。

　　阿賈克斯可能不是最頂級的足球俱樂部，但他們的青訓學院，絕對是世界最頂尖之一，從這裡走出去過無數巨星。

　　但挺可惜的，自己沒有得到他們的認可，趙磐早就猜到了，與對方U17的那場對抗賽，應該就是最後的考驗了。

　　畢竟，早就傳出了荷蘭分校要關閉的消息，而在這個節骨眼，安排了僅有的一次交手機會，更像是過去死刑犯上斷頭台前贈送的“雞腿”——是給你回味用的。

　　趙磐苦笑，相比那些盲目樂觀的同伴，他有著超出這個年齡段的理智，因此看事情更加務實一些。

　　這可能源自於他的成長環境，出身工薪階層的趙磐，是隊中為數不多憑能力入選的特招生。

　　YOYO測試全隊唯一能跑到第17個規定速度，且身體脂肪含量保持在12%以下——要知道趙磐才16歲而已，但這些數據已經接近一名合格的職業球員了。

　　能取得這樣的成績，完全得益於他近乎自虐的訓練量，因為趙磐知道，足球的世界裡也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不出人頭地，就得泯滅眾人。

　　從行李箱的夾層裡，找到那張對折的銅版紙，每一條筆直的折線，都透露出自己珍視它的程度。

　　直到此時，趙磐依然小心翼翼地將它攤開，原來是一張招生海報，那是他們初到荷蘭時，在阿賈克斯宣傳部門那裡要到的。

　　海報上，有一段TIPS標準最為顯眼:T代表技術Technique，I代表的是智慧 Intelligence，P則指個性Personality，S意味速度Speed。

　　這是阿賈克斯選材標準，也是趙磐一直努力的方向，只是時間太短了，他可能要半途而廢了。

　　哐當~

　　就在趙磐愣愣出神的時候，宿舍的大門被粗暴地推開了。

　　“果然還在這裡！”佟偉搖晃著走近，用含混不清的舌頭說道:“你這個虛偽的小人。”

　　趙磐站了起來，他知道隊友們此時大多都在阿姆斯特丹的繁華地帶狂歡。

　　這一夜他們已毫無壓力，用酒精和女人麻痹一下自己，無疑是最佳選擇。

　　而且，這裡的紅燈-區也太有名了，一群半大小夥哪能克制住旺盛的好奇心，無視那種誘惑。

　　所以，佟偉忽然返回，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你有什麽事?”趙磐皺眉，用手虛掩口鼻，因為他從對方身上聞到了濃厚的酒氣。

　　面對全身戒備的趙磐，即使是有酒勁兒壯膽的佟偉，也不自覺地退了兩步。

　　原因無他，趙磐實在是太壯了，佟偉雖然也有178公分，但還是太過單薄了，除了小腹上微微隆起的肚腩，他可沒什麽比趙磐更突出的地方了。

　　於是，趙磐此時一句很普通的問話，就讓對方原本囂張的氣焰立馬縮回去三分。

　　“陳峰都和我說了，”但佟偉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可是來興師問罪的，這時候慫了可還行，“是你讓老薑把我換下來的。”

　　為了表示憤怒，佟偉還特意在“是你”兩個字上提高了語調，但怎麽聽，都有一種色厲內荏的感覺。

　　“沒錯，是我提議的。”趙磐痛快地承認了，“你覺得不對麽?”

　　佟偉被噎住了，他原本以為會從對方臉上看到一絲愧疚的，沒想到趙磐表現得如此心安理得。

　　這就是趙磐的邏輯——你不行，就該讓位。

　　誠然，從最終的結果來看，趙磐確實有從“佟偉下場”這件事裡獲益，但這也是基於你佟偉不爭氣這個事實。

　　想靠指責別人來獲取心理平衡，與總把自己的失敗歸咎於外部原因一樣，都是弱者的借口。

　　兩個人就這麽面對面，對峙了片刻，心理交鋒已然落敗的佟偉還是不甘心，反唇相譏道:“你那麽能，不也沒被人看上麽?有什麽可豪橫的?”

　　果然，佟偉注意到，趙磐的眼角微微抽動了幾下，這句話當真是抓到了他的痛點，傷害性極大。

　　就在佟偉心中大喜，準備乘勝追擊的時候，一個魁梧的身影敲了敲木製的大門，“請問……這是恆太學員宿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