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的名字就如同投向水面的巨石，讓台下的安靜驟然被打破，許多人發聲議論，就連穩重之輩也聚精會神地聽著議論，好奇心爆棚。

　秦沛自豪地答道:“對，就是那位最終裁決羅伯特先生，他帶著他的弟子詹姆斯先生，還有詹姆斯先生的兩位弟子一起上台。”

　詹姆斯是被公認的裁決權杖繼任者，聽到他也參加了，眾人的好奇心更甚。

　“四助是我的老師王磊。”

　怎麽會是小小的、不用帶腦子的、用途僅僅是拉鉤的四助?

　以秦醫生的水平，完全可以給羅伯特先生當一助。

　在膽腸引流術上，甚至可以倒過來，秦主刀，請羅伯特先生當一助。

　秦又如此推崇尊重他的老師，怎麽這位老師反而當了四助?

　眾人的好奇心簡直要爆炸。

　看出眾人的疑惑，秦沛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道:“進腹後，發現難度過大，羅伯特先生和詹姆斯先生都決定放棄手術，然後王磊老師完成了。”

　“哦上帝！”

　“這不可能！”

　不敢置信的呼聲中，黃發醫生呆滯地看著秦沛，腦海裡全是那個同行的郵件。

　“上帝啊，你猜我在Z國看到了什麽?”

　“一台地獄級的肝囊腫手術！”

　“這位王磊醫生不但精通肝膽手術，在心血管、神外上也有很高造詣，我感覺看到了醫學之神。”

　難道郵件裡說的是真的?

　世界上真的有人能比最終裁決更強，甚至還同時精通三大系統的手術?

　秦沛接著說道:“今天講座的主題，就是這台地獄難度的肝囊腫手術。我帶來了整個手術的錄像，以及相關的論文。”

　“太好了，快開始吧！”

　秦沛笑道:“別著急，先把防止膽腸引流並發症的原理講完。”

　會議廳裡安靜下來，那台肝囊腫不知如何，膽腸引流的改進卻是親眼目睹的現實，值得一聽。

　四大並發症中，Y構型的預防效果很直觀，但側側吻合的效果難以確認，如果不想等待漫長的時間來驗證，就只有從原理上解析確認。

　“預防‘漏鬥綜合征’和再狹窄的三大原理中，剛才我們已經說了膽道組織特性、膽汁引流，最後一個原理是膽道血運。”

　“膽總管血運複雜，肝右動脈、膽囊動脈、十二指腸後動脈構成縱向動脈群，門靜脈後動脈構成膽總管周圍血管網，又發出更小的分支，構成粘膜毛細血管網……”

　眾人認真地聽著，心頭疑惑:只要做膽腸引流，就勢必要切斷膽總管，就難免切斷血管，所以大家從來沒過多考慮這個問題——難以避免的事，想了又有什麽意義?

　“血管網錯綜複雜，極易被切斷。切斷後，由於缺血，膽管難以良好恢復，異常增生的可能性將大大增加——再狹窄就發生了。”

　秦沛對漢斯示意，讓他調出剛才的手術錄像，快進到遊離膽總管。

　手術過程如飛而過，眾人不解其意:為什麽又放一遍?剛才開了示教，我們全程看了，並沒有什麽特別啊。

　“好，就這裡，慢放。”

　畫面驟緩，眾人定睛細看，啥也沒看出來。

　“再慢一點。”

　“好，放大畫面，再大一點。”

　畫面越來越慢、局部越來越大，細長的手術刀片變得比菜刀還大，連肉眼一些難以看清的小血管都清晰可見。

　秦沛用激光筆指著手術刀的刀尖:“各位，請仔細觀看銳性分離的具體位置。”

　畫面緩緩流淌，刀鋒緩緩掠過組織，將膽總管與粘連帶分開。

　前方出現了一根縱向的血管，是肝右動脈分支。

　刀鋒一挑，繞開分支，從另一側切入。

　眾人心中齊刷刷地一動，又是費舍爾搶先叫道:“我明白了，你避開了主要血管，萬不得已時才切斷一小部分毛細血管。”

　“是的。由於我們的目的不是切除膽總管，只是需要將它遊離出來，獲得足夠的活動余地，便於吻合，所以……”

　費舍爾大叫道:“所以，只要解剖功底夠深，操作功底夠精湛，就能避開主要血管，保存……”

　他的叫聲戛然而止，伸出自己的雙手，懷疑地打量著，咕噥道:“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真能做到嗎?”

　“秦不是已經做到了?”列維舉手道:“可我剛才看你做起來速度很快，根本沒有仔細搜索查看的過程，更沒有小心翼翼避讓的過程。能用真實速度再放一遍嗎?”

　漢斯恢復正常速度，縮小畫面，眾人睜大眼睛盯著，就見手術刀翻飛切掠，認真觀察的情況下，可以看到它確實不是無腦硬割，而是有一些變化在裡面。

　但也就能看到這些了，至於具體怎麽個變化法，根本看不清。

　可剛才慢放的時候，確實看到它避開了血管啊。

　秦沛是在手術中避開，而我僅僅是觀看。

　列維默然無語，感到大受打擊。

　眾人都有同感，費舍爾沮喪地說道:“稍微慢一點，局部擴大。”

　畫面減緩，局部擴大，這次大夥終於看清了。

　手術刀在秦沛手中就跟有生命一樣，抹挑翻壓退切旋，避開了一根又一根主要血管，保存了絕大部分血供。

　進展到剪斷膽總管時，眾人終於明白了之前正式手術時沒有看到的事情:秦沛早已做了準備，將需要切斷處的主要血管全部做了銳性分離，使其與膽總管分開。

　然後刀鋒避開這些血管，切斷後，膽總管兩個斷面就像兩側懸崖，這些血管就像橫跨懸崖的大橋，絲毫無損。

　這……竟然能精細如此！

　列維越發默然，久久無語。

　費舍爾越發沮喪，難得地沒有跳起來搶話。

　好一陣， 才有人由衷地讚道:“秦醫生，您這個保存血供的思路，真的是令人歎為觀止，我從未見過如此精細的操作。”

　另一個醫生說道:“不，不僅僅是思路，基本功更重要——否則的話，就算想做，也不可能有人能做到這種地步，至少我從業以來，從未見過。”

　他倆的話就像汽車點火，啟動了所有人的話匣子，一片讚歎之聲。

　秦沛抓起話筒，大聲說道:“不，你們錯了……”

　話音未落，費舍爾、列維、黃毛醫生同時大聲插話:

　“你閉嘴，又想說你老師?”

　“你老師就比你強對不對?”

　“別再說你老師了，我們都知道了！”

　笑聲中，費舍爾緊跟著又說道:“我真是受夠了，你那位老師究竟給了你多大幫助，竟然讓你時時刻刻不忘吹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