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自己麾下的三個旗官走進內院,周寧的目光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院子正中央的那道身影。
那是一個身形稍顯消瘦,年紀約莫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
他身著一襲錦繡飛魚服,腰佩一柄鎏金繡春刀。
如此標志性的服飾,對方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十有八九就是小旗官張震口中的那位許千戶。
“這位北鎮撫司的許千戶,身份來歷怕是也不簡單啊!”
雙眼微微一眯,周寧暗自在內心當中思量道。
說起大明王朝的錦衣衛,世人心中第一印象,便是著飛魚服,配繡春刀。
豈不知,飛魚服和繡春刀,皆盡源自於皇帝欽賜,又豈是一般錦衣衛可以擁有的榮譽?
尋常的錦衣衛千戶,哪怕是來自於權勢滔天的北鎮撫司之內,也完全沒有資格得到飛魚服和繡春刀的賞賜。
然而眼下這位北鎮撫司的許千戶,卻偏偏有此殊榮,可見其根腳底細絕非一般。
最為重要的是,對方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竟然已經成為了北鎮撫司的千戶。
這其中的含金量,可是比周寧這個承蔭世襲的應天府錦衣衛百戶要更加強大。
視線飛速流轉,周寧悄然間瞥了一眼那位許千戶身前身後,靜靜站著的兩排錦衣衛。
依照服飾來看,這些人應該皆盡是百戶級別的錦衣衛。
即便周寧他們這些錦衣衛百戶的服飾,與尋常普通錦衣衛旗校的穿著,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區別。
都是一身黑黃相間的錦衣衛袍服。
不過兩者之間的頭飾,卻是完全不一樣。
錦衣衛百戶頭戴烏紗帽,而尋常普通的旗校,則是頭戴笠帽、或者是笠盔。
心中稍稍思量了一番,周寧暗自確定了兩排錦衣衛百戶的身份。
站在許千戶身後,隱隱將他保護在其中的那幾名百戶,必然是出身於北鎮撫司的精銳。
至於許千戶對面,距離他稍微有些距離的那一排百戶,應該就是周寧這等應天府城錦衣衛出身。
就在周寧暗自觀察院中情景的時候,那位許千戶亦是發現了周寧四人的到來。
“周寧,你來了啊?!”
眼眸微微抬起,許千戶在看到了周寧以後,抽出揣在袖袍裡面的雙手,朝著他招了招手說道。
“卑職見過千戶大人!”
眼見得如此情景,周寧當即恭敬地行了一禮,而後方才走上前去。
“都是自己人,沒有這麽多的規矩!”
許千戶很是和善地點了點頭,微笑著出聲說道:“張府附近坊市的該管百戶,就差你一個了,趕緊入列吧!”
再次拱手行了一禮,周寧便站到了許千戶面前那一排錦衣衛百戶的邊緣。
此時此刻的周寧,已經逐步適應了穿越到大明朝以後的身份變化。
言談舉止之間,並無任何的不妥之處。
該低頭的時候低頭,該行禮的時候行禮,沒有分毫半點的猶豫和遲疑。
待到周寧入列以後,那許千戶再次將雙手揣在了袖袍裡面。
“我許某人也不想在這深更半夜,尤其是大雪紛飛的時候打擾諸位。”
旋即,只見他神色嚴峻地緩緩開口出聲說道:“可是沒有辦法,城內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兒!
堂堂應天府吏部尚書,前內閣首輔竟然被歹人滅了滿門。
如此慘案大案,直接驚動了城內的各部堂重臣。
應天府守備大人魏國公,
更是親自過問此事,嚴令徹查! 諸位都是這張府附近坊市的該管上官,自然難辭其咎!”
說到這裡,許千戶稍稍頓了一頓,神色緩和了幾分以後,繼續出聲說道:“不過應天府錦衣衛的情況,守備大人心中也很清楚。
大人仁厚,所以並沒有追究諸位的意思。
但是從今天開始,諸位可不要如同以往那般懶散懈怠了!
帶著你們手底下的旗校,多活動活動!
守備大人體恤諸位,諸位也要心懷感念,為守備大人分憂不是?”
聽到這裡,周寧漸漸地明白了這位許千戶的意思,這是來敲打他們了!
就如同周寧現在所代替的這位鹹魚百戶一般,其他應天府錦衣衛的百戶,也不是什麽克忠職守之輩。
心懷大志者或許存在,但絕大多數人都是平日裡在衙門點點卯,混一混日子了事。
畢竟在大明朝廷之內,這應天府城內的各個職位,基本上都是用來養老的虛職。
沒有巡查緝捕、偵緝廷杖等職能的應天府錦衣衛,基本上就是一個用來擺著看的皇家儀仗隊而已。
在這種情況之下,應天府錦衣衛當中的各層官員,自然不可能有什麽太過功利的心思。
大多數人都是敷衍了事,只要不出什麽差錯就好。
可是誰曾想到,竟然還當真有歹人如此猖狂,膽敢在京城之內犯下這般累累血案。
這立刻就驚動了應天府內的權貴重臣們,皆盡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畢竟今天有歹人敢滅了吏部尚書滿門,明天是不是就有人會殺到國公的府邸去?
以應天府守備魏國公徐弘基為首,連同應天府各個部堂重官在內,齊齊向著南京諸衛所施壓。
要求整肅應天府城內不作為的風氣,加強其中的守備力量。
應天府錦衣衛,自然也屬於是陪都衛所之一。
於是許千戶這位北鎮撫司的千戶,便依照魏國公的意思,前來敲打應天府錦衣衛的基層力量了。
至於應天府錦衣衛當中,那些百戶級別以上的人物,他們自然不在敲打的范圍之內。
應天府內的錦衣衛,象征性的榮譽意義,要遠遠超出與實際的職權。
因此應天府錦衣衛之內,百戶級別以上的官員,基本都是承蔭世襲的權貴。
不是這個世襲伯的子嗣,就是那個開國侯的後裔。
哪怕是身份低微一些之人,那最起碼也是當朝要員的親屬。
眼前這位許千戶雖然出身於北鎮撫司,算得上是這應天府城內真正的實權人物。
可是在如非必要的情況之下,他也不願意去得罪應天府錦衣衛當中那些權貴子弟。
畢竟想要敲打應天府錦衣衛,嚇唬嚇唬周寧他們這些錦衣衛百戶就足夠了。
因為他們手底下所掌控的大小旗校,才是真正負責辦實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