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帝國與巨型惡意元模因之間的正面對抗已經不會太遠了。修改國徽圖案帶來的象征性擾動對於單個個體來說並不明顯,但是對於整個帝國來說,國徽象征意義的變化帶來的影響將會是巨大的。
被名為沉默的帷幕籠罩的克裡茲艦隊正在高速接近虛空烈陽。在返回的途中,克裡茲的座艦一直在協助克裡茲捕捉虛空中遊離的信息。伴隨著一道道扇形掃描波的釋放與吸收,潛藏在虛空中的故事碎片正在被克裡茲回收並重新拚接。
這其中包括了一些看起來極其晦澀並且毫無中心思想的怪異語段,它們本身似乎是一個個謎題,但是謎面之中沒有任何可以幫助推導謎底的線索。同時,它們語病連連,前言不搭後語,為了體現一樣東西的特殊性,一個兩個字的詞語甚至能配得上長達千字的從句。文段上下的邏輯性也堪稱悲慘,段落之間完全看不出任何承接關系......
總而言之,這些古怪的謎題似乎就是隨意拋灑出來的垃圾,出這些謎題的人似乎並不期待有人會來解謎,甚至......他可能不希望有人來看自己的作品。
它們被收入克裡茲的座艦之後,克裡茲立刻查詢了它們的活動軌跡和拋射源頭。
在確定了這些“謎題”的種種細節以後,克裡茲微懸的內心終於放松了下來,他完成了在這次巡回航行中需要完成的所有任務。
這些宛如謎題的文段來自黑門秩序場。
......
“不樂觀啊……”
在前往烈陽深處的會議室的行程裡,克裡茲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從黑門要塞中傳遞出的信息表明,以馬裡恩·惠勒為核心的、甘願為了帝國的存續而承受痛苦甚至獻出生命的帝國死士們沒有找到可以反製巨型惡意元模因的辦法。
“阻隔秩序環境與死潮領域之間的隔離層也同樣難以完全屏蔽巨型惡意元模因的汙染,死潮目前對巨型惡意元模因的作用效果還不能確定。還有,帝國目前能夠駕馭的最烈性的攻擊模因和逆模因亦無法在其侵蝕下存活......”
攥在自己手中存儲這些信息的存儲晶體幾乎沒有重量,但是對於克裡茲來說,現在的它可以說是重若萬鈞。從下方吹來的微風原本應該不會帶來什麽感覺,但是現在,那些微風就像是刀子一般,劃過克裡茲的身體和內心。
克裡茲知道,擴張軍備是一件敏感的事情。帝國是一個龐然大物,可以說,帝國僅用一隻手就可以把當前已知的所有其他文明一把抓起來吊打之。在這樣的前提下,帝國的一舉一動無論怎樣輕微都會牽動其他所有文明的神經。
隨意的大規模擴充武裝力量必然會引起其他文明的警覺與反對。雖然帝國並不懼怕其他的文明會從武力和實力的地位出發來反對帝國,但是這也並不意味著帝國之外的文明就對帝國毫無反製措施——例如,他們可以宣傳帝國的外交政策是虛偽的,帝國對其他文明的承認和幫助是有條件的、有陰謀的等等。
一直以來,得不到認可,渴望能同周圍的人交流,渴望能有一群能夠陪伴自己的親人或者朋友......帝國一直有著這方面的情結追求。
上一次因為被否認而引發的崩潰和大爆發已經是烙印在帝國生命內心與靈魂深處的痛,這些痛楚直到今天也並未完全消解。因此,帝國不會允許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外交圈與文明網絡被隨便摧毀。
而除了理念上的追求外,
帝國在不能讓其他文明隨意脫離自己所建立的文明圈這一點上,還有更加直接的理由:帝國需要維護自己所建立的死潮穩定性陰影。 為了維持這道陰影的穩定與堅固,維持疆域內的文明全面化、多樣化發展是必須的條件之一。如果帝國文明圈中的子文明背離帝國,那麽帝國的死潮穩定性陰影的強度就會出現可以觀測到的下降,這同樣被帝國所不允。
帝國的周遭文明在製約帝國的變強,而逼迫帝國變強的,是無法言說的域外大敵。這對難以調和的矛盾卡在帝國的面前,讓帝國只能在狹窄的道路甚至是夾縫中小心翼翼地走完戰備之路。
克裡茲沒有直接參與過談判,但是克裡茲見識過那堆在談判之後簽下的條約、框架諒解備忘錄、雙邊合作協定還有契約等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卷宗。為了能讓帝國在武備總量的後面多加出那麽多個零,帝國的談判人員們付出了他人難以想象的努力。
保守估計,在這近萬億年的時間裡,那些談判人員噴出的“口水”至少能淹掉十個宇宙。
“咕隆——”一聲輕微的碰撞聲傳來,與此同時,克裡茲感覺到運輸轎廂傳來了一陣不易察覺的輕微搖晃。
到底層了。
......
“都放開講吧,在這裡沒什麽好隱瞞的。”面對沉默的眾人,維多維爾發聲打破了會議室中那死一般的寂靜。
這裡的一切硬件設施並沒有發生什麽顯著的變化。仍然是灰白色裝修一成不變的狹窄會議室,仍然是那張並不寬裕的環形桌子。只不過,這一次會議室裡不再只有幾個人,而是有幾十個人。
在這裡參加會議的,幾乎就是一套帝國輪值皇帝的固定班子。
克裡茲注意到,同最開始的計劃相比,實際參與會議的人選好像不太一樣。比如第一天區的卡文瑞爾原本並不在與會名單中,但是他現在正坐在會議桌前。原本的會議協議規定一個天區只派遣一位皇帝/輪值皇帝參與這次會議,然而第四十四天區的那兩位輪值皇帝現在卻都在這裡。
“我先說吧。”克裡茲率先發言。“我得到了來自馬裡恩·惠勒陛下的可靠信息,黑門要塞並未完成預定目標。帝國無法找到能夠遏製巨型惡意元模因的其他模因或者逆模因。同時,來自黑門要塞的日志文件和工作記錄表明了巨型惡意元模因汙染性的強大——即使是死潮汙染也無法直接清除巨型惡意元模因所造成的影響。”
克裡茲注意到,當自己把話說完後,整個會議室中所有與會人員的臉色幾乎是同時變得難看起來。
“......明白了。”維斯瑞凡點了點頭,“下一位,請繼續。”
“......我們已經將可以增強的武裝全都增強到了極致。”第十七天區皇帝輪值安德烈、第三十三天區皇帝莫維拉、第三十五天區和第四十一天區皇帝卡加等幾乎所有偏重武裝建設的天區的皇帝們異口同聲地說道。
“可以作為機動戰中的臨時陣地單位的“三垣分界”與“四象長歌”兩類虛空要塞經過加急量產後已經擁有了足夠的基數。根據試驗所得的結果,它們將會被編組,以三座“三垣分界”要塞與四座“四象長歌”要塞為一組,為七芒星陣型排列。在戰時,它們可以作為機動艦隊的補充基地與臨時的維護地點。”
“帝國全境所有軍用艦船已經全部維護升級至最新狀態。”
“帝國已經於遠征紀年1 850 000 000 000年開始停止製造新的生命,當前帝國全境范圍內已經不存在持有第四級權限的帝國生命。”
“帝國機動艦隊已經完成一切訓練。”
“目前,光圓秩序上同調算法已經完成普及。該算法允許我們的艦船在虛空中航行時以任何秩序場所形成的世界鄰域為依托,從世界鄰域邊界的微分流形中整合出恰當的不變量並將有關映射恰當的投射於下一世界鄰域。光圓秩序上同調算法的普及,意味著帝國艦隊的機動速度和機動連續性將得到很大的提升。”
“在一定的范圍以內,帝國艦隊可以不再以虛空航行的姿態進行運作。利用光圓秩序上同調算法,帝國戰艦可以在虛空中以低一級的模式,也就是秩序時空界內模式進行航行,這將大大降低戰艦主機的演算壓力。”
“已經綜合了帝國近八千億年以來所有的世界屏障鑽探隊所獲取的鑽探數據。對相關數據進行綜合分析後我們已經確定,世界屏障內部的信息結構存在不均勻沉澱。這些不均勻沉澱共同指向的虛空坐標與黑門要塞所給出的預測結果之間差距並不大。”
“帝國廣播系統運轉良好,帝國全境范圍內應急系統損壞率位於可接受范圍。”
“帝國所有場源均已裝備沾染逆模因的阿洛阿爾太陽炸藥。”
““思維鐵幕”已經準備完畢。該思維結構重組方式將會臨時接管帝國生命的一切行動, 當思維鐵幕完全啟動以後,在其影響范圍內的生命將組成格式塔,為開戰之後的統一指揮提供更進一層保障。”
“緊急撤退航線已經規劃完成。但是根據現有猜測,我們所能抵達的最遠緊急撤離點亦無法脫離其影響范圍。”
“重要樞紐備份已經完成,相關保全措施符合《星明帝國無限制抗擠兌理念指導書—JD—1 870 000 000 000 000》所做要求。”
“星明帝國五天座、觀察者議會勢力已經在帝國全境范圍內縮減。目前,巨型惡意元模因降臨時可能產生的影響的范圍正在進一步確定中。一旦該范圍得到確定,位於該影響范圍內的所有世界將按規定有序進入世界末日狀態......”
在帝國的皇帝們不間斷地討論著接下來需要執行的一項項行動時,克裡茲坐在旁邊靜靜地傾聽著他們所說的一切。
帝國是一個龐然大物,要想精確的協調這個龐然大物的動向是困難的。
克裡茲的任務,是能夠憑借自己的力量寫出了一個名為星明帝國的故事。而在寫出這樣的故事之前,他需要較為全面的了解“主角”應該是怎樣的。
目前,皇帝們的會議正在為自己補充這個故事尚且欠缺的部分拚圖。
......
“克裡茲,還有兩位皇帝陛下,請你們等一下。”
當會議結束,與會人員紛紛離開的時候,存在感一直很低的卡文瑞爾忽然留住了同樣打算離開的敘事奇點。
“我有話要跟你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