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多維爾的目光和感知角度在帝國的層級和視角之間跳躍著,這些甚至可以看作是來自於“第三方”的視角能比自己或者是當事人更清楚的了解“當前的帝國”。
自己和維斯瑞凡現在擁有的“皇帝”權限......與其說它對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和絕對的文明話語權統合能力,現在倒更不如說是一個虛銜,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環境的變化,現在這至高無上的權限識別現在已經不再具有絕對的優先級和硬性權力——或者說,這些存在於最底層的思維線程中會冒出來的想法本身就已經不符合於目前這個時代......細究的話,這已經算是一部分“錯誤”了。
如果將現在的自己,自己的經歷向前順延......回溯到那個自己記憶裡若隱若現的起點,自己的經歷可能被殺掉成千上萬次都難以彌補自己留下的缺憾——放棄了聯邦主體,數次因為自身而引發危機,使用來自敵人的造物,數次修改、篡改、扭曲直至摧毀文明的靈魂和生命,無數生命與記憶在自己的管理階段陷入虛空萬劫不複,自己體現出的無數次不稱職......
但是最終,這無數次慘烈的災難洗練前後,帝國經歷了太多,價值觀無數次瘋狂震蕩,並最終伴隨著死去的光熄滅從昏迷中複蘇重組,形成了現在。這其中,整體認知觀念發生了太多的變化,如果說將這些經歷一股腦的匯總到那個未開始的起點並以那時的世界觀思考這些,那也未免太過偏激。
“是啊,不是一個時代了......時代變化,變化的究竟是什麽呢......”
跨越漫長的歷史,回溯其中的細節,查詢關鍵的歷史迭代節點或許可以發現......整個帝國雖然無數次遭遇到來自外部的阻擾和攻擊,但是整個文明體內部似乎並未受到來自內部的挑戰。數次權限擾動和權限危機,以及認知危機思維危機等等情況實際上也都沒有徹底撼動帝國的“整體運作機構”,不是針對某些人,而是針對文明本身,其穩定性並未因為這些外來的因素而徹底遭到破壞,更沒有一蹶不振。
如果說那強大的“砝碼效應”沒有在這些事件裡扭曲從微觀的、人與人之間人與物人與現實之間的互動開始一直到宏觀、到整個文明的種種經歷......如果說砝碼效應沒有在這些過程中生效,那可以說這種事件無限接近於不可能。
類似的、可以被想到的、但是已經難以證實的可能性,以及故事中的種種細節還有太多太多。時間已經過去太久,細節與記憶已經失去了太多太多,要想回溯已經不太可能。數億年前的,最新時代的複蘇或許可以挽回一些“經歷”和“記憶”,但是那些經歷和記憶只能說是對過往的模擬和拷貝。目前,隨著種種工程的進行,這些階段之間的空缺正在被填補。但是被填補進去的一切並不等價於過往的真實經歷,它們只是“可能出現在那一階段”罷了——說到底,這樣的做法就是“遺忘了過去,就用一些其他人可能的經歷來取代自己被遺忘的部分”。
“......算了,這些不是重點......”維多維爾放棄了這些線程,他的注意力暫時轉移到了一份來自於人理和人事部的報告上:
“對現有的階段性信息進行整合後,可以大致歸納出部分簡單的宏觀規律——當前宏觀意義上的帝國生命存在與受觀察文明中的生命對應的部分“品質”與“性格”,但是帝國生命在許多方面以我們所認定的判斷方式“優於”凡俗生命。
” “目前認為,帝國生命並未徹底摒棄那些來自於常規生命的傳承,但是現在,帝國生命更懂得如何利用那些傳承並使得它們能夠為現在的帝國主旨貢獻力量——例如被稱之為“自私”和“懶惰”的部分得到轉化,目前它們正是推動帝國技術進步與生命靈魂形體保全三位一體計劃前進的不竭動力;固執,執拗等等品格轉化為對抗困難問題時維持攻堅力量存在的砝碼;而理智則進一步穩定,它們是帝國生命遇到選擇時選出那時的“最優解”的最有利武器;容忍、模糊等偏向於混沌的部分,則轉化為了現在的帝國生命不會輕易宕機和沉陷的、來自心靈的保護,以及求同存異這一現象能夠存在的重要因素之一。”
“能夠盡可能調動所有的“資源”與“基礎”並將它們投入最需要它們的部分,這本質上可以看做是高度的“理想實體化”。這是一部分抽象而狹隘的理想,維持這樣的理想環境需要強而有力的基礎與不竭的動力——現在,我們做到了。”
“而很明顯,這只是宏觀的部分。我們遵循線性發展,時間的推移會使得帝國更加龐大而詳細。寬泛空洞的宗旨與大道理大規則無法保證細節的穩定和全面。對於總主旨之下的階段性判斷邏輯與先後權重以及相關表現方式已經呈現,它們附著於下。請注意,本報告含有大量細節性演化分支。研究單位越小,預設環境越極端,相關的附著報告詳細程度也將隨之增加,請其他有權限的相關調閱人按需查看......”
“......是啊,理想總是美好而簡單的,但是現實又如何才能做到理想?而通過努力使得現實不斷貼近於理想環境,這其中又會有多少困難?又會有多少變化發生?”
時代在改變,而對應時代的“人”與“人之思、人之行”也都在改變。一些揣測或許本社並沒有價值,因為它們誕生的根基根本就不對應於現實,根本就不對應於這個時代,這一正在向整體融合的歷史迭代。
“但是想到更多的細節、做好更多的準備總沒有壞處——過去的並不是真正的過去了,它們融入了名為現實的巨大整體中。它們從來都沒有真正“過去”,它們只是隨著變化而暫時隱去而已。它們並沒有消散,它們永遠伴隨現實的前進而存在。我們並能因為現在所處的環境以及現在的整體環境呈現如此的方式而輕視整體的其他細節——它們永遠存在,並且永遠不會死亡,它們是活的。”
“比起目前我們看見的大部分常規文明,帝國生命自身更加強大,帝國生命握有其他文明的生命,甚至其他的文明本身難以企及的龐大資源。這意味著帝國生命擁有更強的“主觀行動能力”和“容忍上下限”。一方面,這決定了帝國基礎生命有更多的能力修改環境和結構,而令另一方面,變化可能導致變化因為巨大的容忍能力和資源總量被削弱,會更加遲緩......”
維多維爾的眼睛跨越了很多個角度,很多這樣的側面被維多維爾收錄,無數側面拚湊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相對而言更加完整的整體結構,但是這個結構體也無法完整。
這並不算是特別注意需要去做的事情,不需要刻意為之,不必絕對注意效率,也不需要過分詳細的溝通與互動——應該說,這件事整體來看雖然多少需要一些有意為之但是完成它只需要一些無意義的時刻與恰到好處的機會。甚至就現在來看……可能無意識的完成它反而會更好,那更真實,也可能會更深刻,畢竟無意識狀態下捕捉到的閃光點可能比可以尋找的閃光點更加閃亮。
像是現在,每分每刻,可能都會有無數成果被上傳到帝國網絡內部。許多成果可能並沒有什麽明顯的作用,許多成果可能會作為衡量標準的樣本之一被參考,許多成果可能會被納入更上一級進行更深一步的拓展,也有一些成果可能需要皇帝議會謹慎對待……
記錄它們有意義和價值嗎?或許有,或許無——這就是這個龐大的帝國的日常活動,只是作為帝國內部的頂級存在,自己看帝國的時候視角往往會給更加宏觀一些罷了。
逐漸活躍起來的帝國邊界線有更多的生命在活躍。隨時可能都會有新的創世紀閃光被記錄下來,而自然出現的世界末日也從罕見向常態轉化——文明主軸演化年如果被足夠遵循,那麽世界的創生和末日會在一年之內發生,但是現在,沒有觀察者會選擇差距那樣巨大的參考系。
這也算給自己留下一部分余地吧。
……
記憶裡,這一紀年開始到現在,帝國並沒有宣傳過實際上的“一切平等”的理念。或者說,是帝國只是將“一切皆為信息”作為基礎理論。至於其他的部分,處理權重與優先級別客觀存在,它們不可能被忽視。或者說......必須承認的是,最容易體現出“不平等”的生死離別之處,優先犧牲與重點保全必然會出現,這不可能避免,犧牲底層個體保存高級設備或者是高等人員的現象不可能消失,相反,它們絕對會大批量的普遍存在著,遍布方方面面,無處不在。
應該說,這是客觀現實,客觀現實目前來看不可能被直接篡改,也無法直接否定,而這樣本質上充斥著不公平的客觀現實既然能被如此接受,大概也同現在的帝國生命能夠變得更加理性和“理想化”密不可分。誠然,帝國有無數人在努力著,他們在所有的領域,所有的層次中遵循龐大但無形的文明本身富裕的職責。誠然,盡可能避免犧牲和優先級、犧牲權重這些概念自身出現的努力不應該被否定,但是當“一切全能之時”到來之前,任何努力也只能是縮小差距,而不能抹消差距。
但是,即使目標可能是永遠可見而不可抵達的邊界線,目前的態度也更是鼓勵盡可能讓一切能再向目標接近一步,再接近一步,哪怕是距離是無限長,哪怕誰都知道客觀現實帶來的差距和損耗不可避免,一切都將全知全能的“最終目標”或許永遠都不會到來,因此而放棄進步和向上的努力也都不被提倡——倘若只是因為“做不到”或者“不會成功”而放棄本來有意義的努力, 那麽或許一切都可以一瞬間宣告停擺。
誰能保證那些看得見盡頭的目標就一定能實現呢?誰能保證已經做出的計劃就一定能成功呢?誰又能保證看起來似乎有足夠理論支持的試驗就一定會成功呢?如果所有的嘗試都失敗了,如果邏輯認為它們失敗的概率永遠更大,那麽一切就應該被放棄?
顯然不可能。
……
如同雪片一般的報告和無以數計的人向上輸出的大量思維線程使得帝國的最高層環境從某種意義上“不得不”處於這樣的環境中,而且目前來看可能還需要持續相當長的時間。
對於現在的階段而言,帝國正在恢復,正在嘗試發展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特別的內容,這個過程設計整個帝國的方方面面,誰都不會被落下,誰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包括自己和維斯瑞凡在內,即使目前不涉及帝國各個天區個各個環境的日常系統性決策,如果有重要的疑難任務和已經被預知的、太過重要而又太過危險的任務,權衡之後自己也需要親自上陣處理。而在這之外,自己還負責著調動著近乎獨立的一支龐大隊伍,維護帝國的整體安全。
或許未來,當一切得到極大的恢復甚至極大的發展,一切更勝於曾經的輝煌而又有了生命的光輝之後,大家或許會閑下來,但是現在……
還不行。
撰寫:伍德斯特維多維爾,來自第三方視角。
……
“算算時間……新的遠征周期大概又快要開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