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征”一詞現在對於帝國而言,或許可以說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表面上,帝國開始派遣越來越多的力量去探索未知的邊界,嘗試將技術的極限繼續向未知推進,無以數計的人嘗試重新拾取過往的歷史中那稱得上的是“榮光”的部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這一切的基礎......
帝國現在仍然還是在嘗試從廢墟中掙扎著爬出來,無論是從領土和疆域,還是從技術體系和存在梯陣等方面而言,帝國現在在做的,也只是盡可能重建廢墟,或者加固過往那已經支離破碎的殘骸中還能利用的部分。
“不可否認,我們仍然在不斷取得進步,不斷取得難以想象的突破。”
“但是對於過往,我們現在在種種方面能達到的相對高度......無法與那個已經過去的時代比擬,我們使用了所有的衡量技術與彌補手段,但是這其中的差距不可能被算法填平,它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過往輝煌的哪一部分已經成為過去,我們的確在追趕我們的過往,但是必須要注意,過往的輝煌來自於已經被摧毀的技術極致推演模塊,過往的榮光並不完全屬於我們。現在,我們要讓那些榮光完全屬於自己,用我們自己的力量。”
“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在現在誕生,而不是那個整個帝國都在向混沌跌落的時代......”
“我喜歡這裡,研究得越多看的越多,我的邏輯就會更進一步告訴自己——對於像我們這樣的存在個體而言,從事實上,現在不失為是一個美好的時代。”
“我們同樣這樣認為。”
......
隨著時間的推移,更多的部門被組建起來,更多的任務被提上日程,更多的小隊全副武裝,去探索那些龐大設施中仍然扭曲的黑區間。被隔離的世界內部,通過破碎棱鏡的暫時完整,研究者們得以觀測那些被固定下來的模因組,它們或許被囚禁在收容陣列內部,或者被囚禁在觀測設施裡,或者被囚禁在自己的身體和部分行為活動的每一處細節內部......
首尾相接的扭曲環內外,曲率大到內部即使是從群星的尺度也無法觀測到其彎曲現象的球狀空間,秩序逐漸向混沌過渡。世界屏障轉化為龐大的區間,使得虛空能夠與世界內部的萬事萬物連接起來。放射狀擴散的雲環和光芒投影深處,金色的光影留意的區間內外,新生的力量在對抗來自於世界太初的擴散趨勢......
與著包羅萬象的秩序世界好好相處,需要能夠認識和處理包羅萬象的世界的知識,和能夠認同這“包羅萬象”的現實世界客觀理性的邏輯和心。
世界難以被其原本的實際應用方式與結構系統手段篩選查找的區間裡,來自帝國的觀察者設施隱藏在世界基礎法則鋪就的陰影裡。從這裡延伸到遍布太空各處的終端,超凡的屬性逐漸遞減。信息穿過底層協議層與映射管理層之間那微小的夾縫,它們的穩定保證龐大的信息網絡的運作與通暢。
“對於我們來說,主軸時間提供了絕對的參考系,但是使得這種絕對存在的更進一步表現,便是不連續的時空需要統合——那更是表現出了不同的龐大時空結構體之間,甚至是時空結構體內部萬事萬物的相對性。在我們看來,或許我們度過了幾千幾萬或者更多的主軸紀年,但是各自的相對時間卻使得那些被我們觀察的文明能夠在我們的主導視角裡跨數千萬年甚至數億年的時光......”
“世界不會驟然崩潰,
而這些文明如果足夠穩定,那麽它們也能不斷成長。幾千萬年或者幾億年,甚至是更久的時光裡,如果他們真的能夠成功活過如此漫長的時光,那麽他們必然也會發展,發展到可能很高很高的水平——能夠跨越恆星間的差距,能跨越旋臂之間那稀薄的黑暗,能在相對有效的時間跨度裡離開那些漩渦。離開那些擴散的光影,那些扭曲的緞帶或者是其他的原生太空結構體,向更加廣闊的遠方前進,跨越更多的結構,跨越遙遠的太空,跨越時間與空間的桎梏,對法則從觀察歸納走向應用,甚至可能是對抗和編織……” “……我們的行動目前沒有過度深入,也沒有阻礙文明的發展。而這也就意味著,只要那些文明自身的“原始動力”沒有消失,契機也沒有被完全耗盡,那麽這些文明就總會嘗試更進一步的發展,發展的需求,與最早的“求生”實際上等價……”
“理想狀態下,足夠大的樣本群體中總會有智慧群體能發展到足夠的高度,發展到能夠察覺到這些預設的痕跡,甚至可能察覺到這些痕跡可能蘊含的背後可能性……我們的技術或許可以進一步欺騙這一切,但是如果時間足夠長久,或許總會有高度足夠的文明出現……應對與交互難以避免。”
“對於這一方面,我們對於這一方面一直處於空缺......對於直接以過往的故事進行互動的結果並不引人滿意,因為那些故事自身已經注定。幻境部隊已經嘗試在多個文明所在的區間進行試探性互動......但是並不是每一個文明的自身湧現體都足夠完整堅固,文明超意識不存在或者自身不明顯的情況下,我們無法確定那一邊的完整意志。而樣本自身的不確定性會發散出無數的結果......我們能得到可能區間,但是最終的結果只有一個。”
“可能性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幫助我們盡可能做出足夠的預案,但是我們最後要面對的是確定的結果——這結果可能是完整的,也可能是破碎的......”
這樣的信息交換在無數與之有關的個體之間發生,無數智慧體彼此交換著各自的觀察結果和自身理解,這些信息積累到一定程度便會化作報告和記錄,在不同的領域不同的層級之間流淌。
不同的領域,不同的階層,人們彼此思考的內容也並不相同——皇帝議會、最頂層的各部部長考慮的內容關乎整個帝國的走向,帝國需要在相關的方面選擇哪些方向,做出哪些宏觀的努力,決定未來的那些可能性。次一級別的首席專家會根據下方的反饋和上層的意志著手研究更加具體的方向大綱,更下一級,已經開始向具體的領域和區間負責的負責人們要決定自身負責的范圍內部可能的大致情況並開始分化預案......直到最底層的直接觀察者,如何分配自己的目光,如何具體到最細節的交互和互動,應該面對不同的文明采取怎樣的辭令和交互方式......
而在這之外,要想使得與之有關的所有團隊本身能夠在帝國的內部存續下去並且能夠盡可能最大化的發揮力量,還需要有其他的部門來協調相關的職能問題,而這同樣又會牽扯其他更多的對應部門和研究組織——帝國的內部遍布著各種各樣的“系統”,極少有存在能獨立於這些系統之外。為了整個系統的協變,系統內的各個部分必須在發揮相對的自身最強效能的同時,還要注意彼此之間不能出現過度的割裂和分歧......
這其中會有很多的問題,有一些難以被預料到,它們來自被忽視或者是沒有被發現的方向。對過往的歷史仍在研究,信息之間的種種交互可能性或許可以幫助帝國盡早發現更多的可能性“方向”。而對於已經看得見,已經想得到的部分,則要從現在開始盡可能備足方案並建設足夠合適的改進基礎——例如,隨著時間的邁進,帝國的任何部門和組織都有可能會隨著時間推移而越發冗雜龐大,如何盡可能保持結構精簡盡可能保證信息傳遞的效率以及部門之間的互動速度和互動準確性等等,這些已經被想到的、很現實但卻相當難以解決的問題,就需要動用大量的時間和資源,對其進行永不結束的處理......
很多任務和想法,都需要被多次考慮,被多次重複考慮並一次次強調。
……
帝國有很多個世界,很多種世界,世界彼此並不完全相同,而這也意味著,它們內部的“風景”會有無數種。
巨大的人工星球外側,閃爍著紫色或者金色光芒的星環若隱若現,它們緩緩轉動著,在留下三秩空間內部每一個方向的投影的同時,也掃過世界內當前的一切可能秩向,汩汩流動的光芒就像是澎湃著生命的血液,推動著這些龐大的設施完成自己的任務。
金碧輝煌的巨大殿堂可能會同一群似乎並沒有太多美感的巨大方尖碑,或者是呈現出延伸立方體樣貌的巨大建築維持相當緊密的聯系。那在相對抽象的帝國網絡和存在梯陣結構中才會呈現出的映射連接在現實中千變萬化,它們或許隻跨越成百上千萬千米,也可能……它們接起的兩端根本不可能用“距離”來衡量。
整齊排列的空間格納陣列內部閃爍著無以數計的光芒——那是帝國的戰艦。帝國的尋常空港並沒有多麽特別的結構,甚至實際上,這樣的空港對於帝國的常規艦隊來說,它們可能本身更像是某些擺設。
帝國的戰艦並不怎樣需要母港,它們需要停靠下來一方面是需要進行周期性的穩定校對,而更多的原因可能還在於帝國推行的“生命模式”,有運作輪休周期或許看起來會更像是生命,會更自然,也更對當前帝國的“主流趨勢”。
更加龐大的船塢建築和環境營造建築會以其他的方式存在。它們自身往往極端龐大,偶爾壯麗輝煌但是大部分時間其貌不揚——在這一方面夠用就行,並且目前而言帝國自身的技術樹仍然在竭力嘗試恢復,能夠從古老的遺物中複原出它們的原型體本身就已經難能可貴......
世界的內部,這些形態各異,或者輝煌或者其貌不揚的建築同已經異質化,甚至在部分世界裡已經被盡數異化改造的所有星球和環繞星球的星環、連起星球的星路和維持彼此映射關系的星座鏈接一起,構成了世界回路始終座和場生命共同掌控下的超凡太空結構。而在世界之外,更多的生命痕跡開始體現出來,形如尖銳箭鏃的世界脈絡一覽座,龐大到能夠容納超星系團的世界枝乾天頂座開始被逐漸恢復,它們之間的上下層映射關系正在被緩慢修複,更多的頻率與時空正在被重新納入控制......納入控制。
除去它們,還有相當數量的“民用建築”——它們同樣形態各異,並且甚至可以說包羅萬象。無以數計的帝國生命在那其中生活。那些建築內部的結構或者是凝固靜定的,或者是活化而發散的。曾經的部門仍然在聽取意見並不斷改進自己的作品,而更多的人們也在嘗試如何尋得一種屬於自己的“存續方式”......
“本階段收獲報告數量龐大,初步整理顯示目前仍然在諸多方面存在分歧......進一步改進仍然必要,但是相對而言,現在收到的反饋裡,更多的部分並不針對於我們,但是對於互動方面,建築內部的環境仍然需要我們進行考慮......hu3477部長,本階段匯報如此。”
“應該說,對於相關的可自主設定方面,應當是下一步改進的第一重點......”hu3477的心中已經有了初步的打算,在這方面,帝國有足夠的自由......
“只是,為什麽經過了如此多次的修改,任務卻始終難以確切完成......”稍許的沉默之後,hu3477的內心深處終於開始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問題。經歷如此多的改動,付出了大量的時間與精力之後,這一切任務卻似乎有點像是原地踏步......這不是當前的帝國應該出現的情況,至少從自己經歷的環境以及自己所知曉的、治下團隊的努力程度來看,它們不該存在,不應該以這樣的方式,一次次在原本的領域內重復出現。
……甚至,自己的思考和查閱信息的角度似乎也並不穩定——功能與外觀之間並不存在必然的聯系……是因為自己的疏忽,還是第三方視角的穩定程度出現了問題……?
……
帝國艦隊設備和武器的強大不需要任何世界的允許,它們獨立存在,它們自身實際上是不朽的。
雖然現在它們仍然會受傷,但是,它們的強大似乎使得很多擔心沒有過度展開的必要。
強大的聯網系統、它們自身的性能和帝國網絡的連接保證著這些需要用等價於整個世界的存在位階的強大能量源才能驅動的戰艦強大的自我修複能力和自持能力。戰艦擁有自己的編碼,它們能夠按序行動——比尋常的世界規則高得多的“序”。
就像是帝國的所有導彈一樣,它們並不需要從艦體的某一個部位打開一個實體的缺口並通過這缺口飛出艦體,只需要一個對應的數學率密鑰以及足夠的演算力。理想狀態下,一艘常規的帝國戰艦可以在一瞬間發射沒有上限的導彈。而具體的數字,是模糊的龐大總體中一個相對準確的錨點——它們幫助艦隊明白究竟需要使用多大的力量。
對於常規艦隊而言,一切確實是如此。但是對於那些更加強大的目標來說,現實要求似乎會更加嚴酷起來。
帝國的超級旗艦以及陣地核心旗艦等單位的自身結構或多或少都會具有純粹的強法則材料或者概念材料,或者會有類似的自身約束。它們若需要被維護,則需求會比尋常的情況複雜太多太多。那往往需要更加極端的環境,而那樣規格的超級環境則只有那些超級設備,例如虛空鍛爐和法則塑造場陣列等等才能提供。它們的功能不可或缺,但是它們難以被臨陣製造,因此,必須嘗試盡可能複原它們,讓它們能夠小型化,能夠進行功能拓展......
“夠了!這樣的觀點已經提了太多太多次,每一次的記錄都清晰完整!我們需要的是確切的計劃、完善的方案還有具體的行動指引!這些只是具有指導意義的大方向規劃對於我們而言沒有太多用處!我們需要細節化的方案!這麽多年了,為什麽我們就好像是什麽都沒做過!?下層研究組的具體成果被處置到哪了?那之間的記錄呢?”
“......都在,記錄......是完好而清晰的。”
“......那麽,我們過去都幹了些什麽?周圍的對接單位都幹了些什麽?我們自身又都幹了什麽?!”
“......我們應該拿出來的成果呢?如果我們沒有拿出成果......對應的上下層對接計劃呢?”
“我們都做了些什麽?!我們不可能什麽都沒有做過!我們的成果在哪?!!”
......
太空深處,一道巨大的、銘刻著閃爍紫色光芒的紋路的淡金色纖細巨環安靜的懸停著。
環帶中央,一顆明亮的金色光點如同呼吸一般閃爍,透過那層仿佛被薄膜阻隔的巨大門口,兩側的星光就像它被建造起來之前一樣毫無阻礙的交流著,就像是這道大門從未存在過。
對於需要與門進行交互,或者被帝國標記處理過的、需要加以識別防范的信息而言,門擁有屬於自己的強大秩向規則。靠近這座大門時,當前無論多麽強大的導航系統也會被門的信號影響並自動做出對“方向”的再次判定。
門的幾個“極點”位置各有一組突出主體的水晶矩陣,它們自身相比於整個結構而言並不明顯,但是它們釋放出的“光芒”確實際上成為了這道巨大的門的實際結構部分。那些流動的、具有實體的金色光芒,便是整個世界之門與其他的世界進行“對接”時需要包含的所有映射方程和邏輯計算從數學率層面投影到實際層面時展現出的投影。
帝國的存在屬性被死去的光擦過之後,損失的那一部分導致的大規模“垮塌”使得帝國損失了近乎全部的領土,以及領土內外可能包含的一切高等級設施。連依托聖音禮讚要塞運作的超級交通網主網都沒能堅持住,使用世界之門搭建的聖音禮讚要塞搭接網次網部分以及它們被自發使用而形成的下層跨世界交通網崩潰自然是情理之中。
那個時代的“世界之門”究竟已經變成了什麽東西,現在已經很難回溯出確切的結果。
“世界之門設施......如果歷史學部沒有弄錯的話,這種類型的世界之門……在後期時代,它們自身並不對應虛空交通網絡......在最後可回溯的時間裡,位於無數世界的、可以歸類為此級的世界之門連接著世界本身的結構與聖音禮讚虛空要塞,而聖音禮讚要塞彼此組建的超大規模虛空傳送網才是帝國主要的虛空交通網。或者乾脆是在虛空中布下大量信標,艦船直接根據信標進行演算對接,不依賴於這些設備......它們自帶設備。”
“實際上現在看來,就連世界之門本身也不是絕對必要的設備——正常狀況或者弱擾動狀況下,只要帝國網絡保持完整,世界控制設施本身就能負責對每一艘需要跨世界跳躍的戰艦提供臨時的跳躍橋接點,戰艦引擎能夠自己完成往返動作。現在製造世界之門只是更多的考慮了當前我們的艦隊的現實狀況,並且實際上世界之門自身的限制也相當大——它的可作用范圍相比於整個宇宙而言太過狹隘,並且現在我們的技術似乎還無法制造出能夠瞬間投送一整個原星系團、能夠在所有秩向同時作為“終點”生效的大門......它們只是在中級擾動出現以及艦隊自身不夠強悍時提供跳躍橋接的一類補全設備......真正的大規模跳躍,還需要聖音禮讚要塞。”
“唉......但是現在聖音禮讚要塞群本身都還在嘗試恢復所有功能,並且我們自身也經不起那樣粗野的信息轉移方式了。況且,我們需要確保對存在梯陣的全向掌握,說白了,我們可以暫時不用它們,但是我們不能沒有。”
“......其實,即使是這道大門,也包含著相當的成績與心血,它的每一寸材料和每一個方程都是如此。歷史學部複原的資料表明,數個紀年之前,帝國剛剛邁入超凡領域,那時的先祖們對於這一切的認識和應用都還處於相當樸素的范疇——最早的世界之門與其說是傳送通過其中的信息體,倒更不如說是強行使得目的地和出發地兩個世界被直接扭曲並對接在一起,這甚至可以看作是在虛空中讓兩個世界被嚴重扭曲,形成真正的對接區間......因此,那時的世界之門具有相當大范圍的湮滅半徑......湮滅半徑內部,實際上就是來自兩個世界的不同法則基礎在傾軋彼此。”
“如此,那些世界之門都需要相當規模的演算支持,失控可能造成嚴重事故也就是自然而言的事情......具有更接近當前約束規則的世界之門在那之後一段時間幾乎是憑空出現。一開始,它們性能不佳,但是很快,它們便經過數代迅猛的更迭發展。但是……直至它們的性能跨越某一個臨界點之後,絕大部分資料變得支離破碎,或者乾脆就變成了一團亂碼......”
“目前,世界之門的基礎結構已經可以被複原,這台原型機的出現代表著我們可以很快開始在帝國各地快速組建新的世界之門交通網...現在的每一個世界都有自己的工業基礎,工業基礎還在的話,世界之門就可以被同步建造,它們可以盡快覆蓋目前使用的、並不穩定的交通網並減少艦隊虛空航行的信息轉移壓力......等等,這是什麽?”
遠離世界之門的遙控站點裡,突然激活的命令一瞬間死死拉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檢測到類似結構體,判斷為世界之門,世界之門網絡組建已經開始,當前型號並入節點數:3,其他試驗型號節點數:2677。開始協調。”
“這……這是怎麽回事?當前的這台世界之門……不是第一台這一型號設備的原型機嗎?!並入網絡的其他節點是怎麽回事……立刻調閱相關記錄!!”
“……查詢完成,日志完整,格式標準。”
“……為什麽對此我們沒有記憶??”
……
“近期,下方部分部門開始回饋一些古舊的問題,記錄顯示,有相當部分的問題在數次遠征之前就已經被提出,並且它們其中有相當的部分並不是長期問題……它們應該很早就被解決掉才對。”
“出現這樣大的問題……問題的源頭出在哪一環?”
“恐怕……是所有環。”卡文瑞爾嚴肅的回應道,“我同多尼爾和伊卡利姆調閱了大量日志記錄,所有的團隊都篩選出了大量的重複日志和空進程……對應於單獨的節點時間和段落時間難以明晰,但是在更大的時空跨度上,信息呈現出混沌狀態……就好像是很多信息憑空丟失了……”
“目前有對應的可能性解釋嗎?!”
“暫時……還沒有,虛空烈陽和維多維爾陛下已經第一時間收到了相關的警示記錄,帝國艦隊和所有探查相關的組織機構也已經將警戒等級提到最高,它們很快就能發揮出全部的力量,但是……”
“有些擔憂……這種感覺好像在哪裡經歷過,但是無法回溯具體時間點……可能是本紀元前。”
“十五天區,十二天區,邊界死潮活動記錄有沒有異常?”
“……”
“……這是……什麽反應?等等——遭了!很久之前我們就記錄過信息量丟失,現在我們正在經歷這個過程!!”
“立刻發出警告,最高強度戰鬥準備——”
......
“已經晚了......”
“這是疏忽,但是它自身的性質或許已經可以抹除我們存在的根基......我們被自己的真相欺騙了......”
“在這之後,我們必須建立更穩定的根基和更有效的機制......對於這一現象,我們的做法太顯教條......它在所有底線之外,它自身的出現就值得我們全力以赴......”
“這沒有固定的解,需要我們自己確定這其中的邊界......我們不擅長這一部分的解,但是我們不能選擇我們的遭遇。”
帝國核心疆域的最深處,空間似乎已經厚重到具有實體。
奧術王座與虛空矩陣已經遠航——這可能是一次單向航行。
無以數計的日珥和星冕射流深處,無以數計的眼睛緩慢張開,太陽風遵從維斯瑞凡的意志,它們緩慢的調轉了被釋放的方向,並將自己“定向”到了固定的區間裡。
廣闊的太空深處浮動著無以數計的、以流光和熾熱的血脈勾勒而成的炮台。而在這些炮台的層層簇擁裡,那座被作為對過往所有生命與文明表示紀念的龐大世界枝乾天頂座、那直接抽取虛空烈陽本身的太初資訊維持自身永恆光芒的巨大金字塔正在散發出對危險的示警——巨大的金字塔周圍纏繞著無以數計的流動光芒,那是所有還能被回憶起的往生者的識別符號。
它很有可能會在短時間內大幅度擴充,但是沒有誰願意擴充那飛散的流光......
......
“撤退?這是命令,還是建議?”
熾烈的吸積盤內部,黑暗的、所有的世界法則都被撕裂的事件視界內部,監控著整個世界所有智慧生命和文明的觀察者設施深處,面對來自帝國高層的信息,這裡的指揮官陷入了猶疑。
“目前來看,這是建議。但是,它有很大的可能會迅速升級成為命令。”網絡回應了這些指揮官們內心的擔憂,“全面的調查表明,整個帝國的所有結構都出現了大范圍的,包含記憶缺失在內的信息丟失現象。目前整個帝國都在篩查相關的危險可能性,所有的部門所有的隊伍都在被調動……這種情況極為罕見。”
“我承認,這種情況極端罕見,但是在這裡,我們的任務和工作......”指揮官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那無以數計的、埋藏在設施深處的終端上。那些終端被無以數計的帝國生命們監控著,而那些帝國生命們,都在很認真地對待自己的任務,以及任務背後的本體——那些生命。
自己要走容易,但是要說撤走世界,或者說撤走世界內現在的一切......還太難。性能與影響力目前還無法很好地兼容。為了維持整個世界的基本穩定性,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像是“珍珠”而不是尖銳的巨石,為了欺騙嬌嫩的世界結構,觀察者世界目前都無法安置資訊星網、場生命監視和世界回路始終座。相比於帝國的標準世界而言,嬌嫩脆弱的它們不堪一擊。
如果出現災難,即使帝國想要竭力保護,這些世界也可能會首先被衝垮。
“我們需要開一次評定會議......高層建議轉化為命令之前,我們需要盡可能衡量這其中的價值差距和利害關系......規定的時間結束之前,我們需要......如果命令直接下達,請立刻轉告我們。”
“命令行動艦隊和行動組做好遷移準備,準備進行大規模的世界轉移或者文明轉移......”
計劃沒有完成,話被掐斷了,還有無數可能處於話語前和話語後的行動也同樣被掐斷了。
話語破碎的同時,就連沉默本身也陷入沉默、不存在也將蕩然無存、瘋狂喧囂也會陷入瘋狂喧囂。難以量化的扭曲結構跨越了世界之間的虛空天塹。
世界屏障被吹散,無以數計的銀河化作狂躁的鼓面上躁動的白沙,白沙被湧現出的黑潮吞噬並最終沉淪。遍布太空的巨大纖維鏈條被撕碎,恆星在黑紅色的陰影中被腐化,但是在因為腐化而導致其破碎扭曲到無可追查之前,存在崩塌帶來的傾軋就會徹底碾碎其中的一切。
跨越碎裂的無盡時空的血紅色閃電化作能抽碎無數世界的長鞭,它們劃破已經朽爛的空間,將無以數計的世界打成了難以尋覓其蹤跡的碎片。
廣闊的虛空中,被吞噬的秩序已經無法衡量。扭曲的邊界不斷擴散,它們腐爛而發狂。但是如此狂戾而扭曲的結構卻比正常狀態的它們更像是具有生命的存在。泛著暗紅色血光的空間深處,翻滾的雲層代表著真相與穩定早已蕩然無存,一切都被籠罩在迷霧之下,秩序和世界化為薪柴,它們被死潮點燃,破敗的它們釋放出遮蔽真相與真理的霧,驅散這霧氣毫無意義,因為驅散它們時,想要嘗試守護的那一部分也早已蕩然無存。
雲霧間,血紅色的閃電穿越無盡蔓延的裂隙,無以數計的它們如同盛滿惡意的遊龍,它們閃過每一個劈裂點,閃過每一次衝撞與傾軋的最前線,法則湮滅的閃光以這樣的方式劇烈爆發出來,在秩序與反秩序的邊界轟鳴,在所有殘存的破碎維度所有發展的可能性中轟鳴。
最深邃最黑暗的點被刻在空間的基礎內部。無論這不斷走向崩潰的空間如何分裂如何暴戾如何扭曲,那些黑暗的點也都毫不在意。它們所做的,只是讓周圍的一切迅速被黑紅色花紋侵蝕籠罩。
腐化結構的最深處,那條不斷激發出閃電和腐化霧氣的血色光河中央的一部分開始變得黑暗。虛空仿佛被撕開,所有對秩序的惡意所有秩序的反面好像尋得了突破口,它們向此集合,並向著外界的環境無窮無盡的潑灑自己的“意志”。
光河愈發破碎,環境也越發猙獰扭曲,時間變得詭異,它們的軌跡變得扭曲——現在的它們已經不再是河流,而是無盡汪洋中的漩渦和暗湧。比例尺和衡量單位不再具有意義,它們被肆意扭曲,無限長的距離也可以居於草芥之內,難以被拆分的微元也能被破碎成無數份散落在偶爾還能被認為是跨越了無數個億萬光年的腐敗空間深處......
邊界蠕動著向外擴散,它們吞噬一個又一個世界, 如果沒有任何東西可供它們吞噬消化,在虛空的侵蝕下,那跟“穩定”一詞毫無聯系的破碎秩序場會被立刻吹散,腐爛的世界屏障會被撕出巨大的傷口,但是這傷口周圍尚存的意志和底層的掙扎卻又不允許侵蝕的擴散,它們會竭力填補這其中漏洞,轉化讓自己痛苦的部分。這樣的爭奪,最終促成了無數創世紀-世界末日對消滅平衡,龐大的結構體不斷從這潰爛的傷口中汲取膿液般的力量,在徹底毀滅自身之前,它也會愈發成長。
無數被扭曲的蠻力壓製的概率富集點掉入虛空,它們可能會爆發,生成新的世界,但是對於這道已經腐爛的深淵而言,它所誕生的產物早已是一個個早已死去的胎兒。死產的世界在虛空中破碎,腐化的余波擴散出去,在被虛空蕩平之前撞擊其他世界屏障並繼續擴大這毀滅的浪潮......
腐爛前進的道路上,一道璀璨的金色光牆擋住了它的去路。跨越存在區間的壁壘上,無以數計的刺眼白光從那無限接近於零的平面升起,跨越存在和虛無的夾縫,它們墜落下來,它們狠狠地撕開巨大腐化結構的外表。
劇烈的疼痛吸引了結構體的注意力,這更進一步激發了這腐化的巨大結構內部那原始而瘋狂的“求生欲望”不計代價的猛烈反擊。‘摧毀’這一含義被粗野的力量指引並噴射出去,這些蘊含著超越形而上的毀滅氣息的不存在射流剪除了壁壘散發出的金色輝光——那是無以數計的戰艦和生命。
“丟失的信息量恐怕都在這裡被湮滅了,這是......大斷裂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