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不知道xs4028現在怎麽樣了……”

　　一牆之外，圍坐在一起的三個人有些不安地望向那扇緊閉的門。

　　“雖然不知道正在同克裡茲談的那個人是誰，但是我們應該都認同一點——他的權限等級應該很高。”

　　“xs4028的特殊性恐怕比我們想象的更高，我們之前可能也低估了這一點，他表現出的異狀其實已經很能說明一些事情了——當xs4028出現異狀時，他恐怕無法控制自己的軀體……帝國製造的軀體徹底失控所需的條件很極端吧?”

　　“qxzp96349，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沒有……只是有些不安罷了。”qxzp96349看了看緊扣在自己手腕上的限制鎖，又看了看房間兩側那站的筆直的軍人們，她搖了搖頭，表明自己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發表什麽看法。

　　“好吧。舍長，你覺得咱們這一次遇到的天震會不會跟xs4028有關?”

　　“我覺得不只是“有關”……我大概看過影響情況了，整個世界幾乎就咱們這裡出現了結晶現象，xs4028幾乎就是事件的中心……雖然預設結論這一做法並不算正確，但是就目前來看，我覺得這個推測沒有什麽大的問題。”

　　“……我覺得，我們要做好同xs4028說再見的準備。”

　　“……說再見的……準備?以前走完初級教育階段和中級教育階段的時候，咱們不都是經歷過了嗎?怎麽這會需要專門做準備了?”

　　“你試試看，你能回憶起多少之前的具體經歷?與你同行過的同學們，你還能記下來幾個?甚至你再想一想——你之前和現在有刻意的去記過他們嗎?你自己注意過這一點嗎?”

　　“......的確沒有，如此看來，嘗試記住別人的時候還需要專門花力氣，並且我們的識別方式也在被模因們保護著......這算是在有意要求我們不要清楚地記住別人嗎?但是這樣想的話，阻止也並不完全，只要我們花心思的話，該記住的部分也是可以記住的。”

　　“這其中應該有相應的考慮。我還是相信這一點的，只是......嗯，也沒有太多的只是，就當是咱們需要做個心理準備吧，如果xs4028需要幫忙咱們就幫，如果他真的發生什麽在我們意料之外的變化......也不要讓這些變化對我們造成太過嚴重的影響。”

　　“嗯......就是做好面對意外的心理準備就是了。”

　　“說是這麽說，不過意外這個范圍可是真的太大了......嗯?怎麽忽然多出來了一個房間?”說到一半，qxzp96349忽然注意到，這間本應有四間獨立分宿的宿舍內出現了第五座門。同時，xs4028同那位身份還並不明確的“大人物”一同走了出來。

　　“我遇到一些意外情況，但是我目前沒事，各位不必為此感到擔憂。”克裡茲先是向自己的幾個舍友打了招呼，隨後便跟著ui65312向屋外走去。而他們每越過一排全副武裝的士兵，那些士兵就會整齊的跟在他們的後面，排列成嚴整的隊列。

　　“我還需要再進行一次全面的檢查嗎?”

　　“是的，你的狀態你自己也在感知，帝國也在進行著對應的監控。無論你的哪個方面出現了明顯的變化，無論這樣的變化是以哪一種途徑被記錄下來的，你都需要接受一次全面檢查，並且你需要主動整理匯總你的感覺並提交報告。

這是在對你自己負責、對你周圍的帝國存在們負責，也是在對帝國負責。”　　……

　　“我覺得，無論xs4028發生了什麽，我們都不應該感到意外。”

　　手上的限制已經被解除，但是心裡的限制已經變得更加明確。

　　走廊的燈光依然無死角的照亮了一切細節，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離開之後，本應該在這活動的人們重新出現在了走廊上。只是，這裡的場景雖然能變回去，但是這裡的氛圍……至少在短時間裡變不回去。

　　“……算了，咱們想太多也沒用，而且咱們最好也別多想。”回想起之前被交代過的種種注意事項，isha354588感覺自己所有的處理器似乎都酥了。

　　“說點實際的吧，舍長，咱們接下來的活動安排有變化嗎?”

　　“內容沒變，但是時間變了。學校給咱們的通知裡說是因為要清理天震導致的沉積晶體和重新確定虛空航線，所以咱們的下一個項目延後了。”

　　“延遲去某未確定世界進行測繪的時間?說實話，我挺期待那個活動的。重新劃定虛空航線……這是整出了多大的動靜啊?”

　　“據說是天震導致了許多新的不穩定世界生成。”lhjl1864343有些心不在焉地劃動著漂浮在他面前的屏幕，“這些新世界對原有的虛空航線造成了干擾。”

　　“你們看，貼合在牆壁上的那些結晶體開始消散了！”兩人順著isha354588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些之前貼合在四周的牆壁上的異樣晶體正在逐漸融化消散。而在此之外，那些已經剝落下來摔碎的晶體也開始逐漸融化，就好像是有無形的暖風拂過冰晶。

　　“應該不會推遲太長的時間......吧?”

　　……

　　“推遲了七天……這個時間比之前預想的時間還要長一些。”

　　“主要是虛空航線調整需要時間……這才是主因。”

　　“你們還在討論這個?你們不打算評判一下之前咱們的登船方式嗎?”isha354588敲了敲座位前配套的桌子，“我們要走到港口，要自己去一個一個的跟飛船環境核對各項參數，登船進來了還得自己找座位！這是哪個時代的場景啊?！怎麽看也不是咱們現在這種技術水平下應該出現的場景吧?”

　　“……確實，這一點的確很令人奇怪。”lhjl1864343點了點頭，“需要我們以這種方式登船，別的方式還都禁用了，登船時還有十分嚴格且繁瑣的檢查，進來之後還需要我們自己找對應的座位……而且用別的方式就是不行，沒有理由的不行，說實話，這已經有些奇怪了。”

　　“……會跟xs4028有關嗎?”

　　“……我覺得有可能，但是關聯應該不會特別大……如果說是出於安全考慮的話，用別的方式登船不會影響安全性。咱們經歷的這些方式沒有使得登船過程變得更加安全，而是變得繁瑣和複雜。”

　　“為什麽要刻意的搞出這樣的情況?”isha354588的眉頭幾乎要擰出一個幾字:“明明是同樣的一件事，但是這件事卻總是要轉變它的執行方式，就比如登個船，說不定下一會就會直接隔著老遠把咱們拉進去，提前還不打招呼……這一切真要是都解釋為為意外做準備的話，我都覺得我已經像是過在意外裡了。”

　　“好了，isha354588，別忘了，這也是軍訓項目。任務書裡寫了，我們需要學習服從，我覺得沒有必要因為這些部分而抱怨。”

　　“只是隨口說說而已……說起這一次的任務，我本來以為是要咱們自帶設備和工具的，沒想到咱們沒有被分配到那樣的任務，對於我來說算是稍微有點小失落吧……”

　　“咱們的任務是測定世界的各項參數和底層邏輯，那些需要采樣分析的任務組才需要做這些準備，咱們需要的東西這艘飛船自帶，而且……想想看，那種級別的設備，咱們現在靠自己也準備不起啊。”

　　“不過，這次行動總算是足夠安全了。”qxzp96349忽然說道。“不用面對扭曲古怪的環境，一切都在包裹著厚重防護的艦體內部完成，周圍還有龐大的護衛艦隊……”

　　“……說起護衛艦隊，我之前查過，護衛像咱們這樣的訓練測繪船的艦隊規模……按戰鬥母艦計算的話應該在兩千到五千艘戰鬥母艦的范圍內浮動。但是保護這艘測繪船的護衛隊……它們很明顯已經遠不止這個規模了。而且護衛隊裡還有不少大家夥——它們的級別肯定比戰鬥母艦要高，應該是屬於之前某位學長說過的一般情況下能看但不能記的類型。”

　　“的確如此。不過這一次作為被保護者，我們是有權了解它們的部分信息的。”lhjl1864343用手托舉起一片不斷變化的光粒子，“看這裡，這種戰艦的艦體大致呈銳角三角形，艦體的底邊被挖去一個半圓。同時，艦體尾部還存在著由三道圓環約束著一塊亮斑的結構。這一型戰艦的通用識別代號是SFLG—XM—3聖芒級，而這一型，艦體呈現出拉長的橢球形，但是上面卻遍布著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半球形凸起的戰艦，它們的通用識別代號是SFLG—XM—8瞻望級，它們的等級是......超級旗艦，而最後這個，它的主要組成部分有兩塊，內核部分是巨大的半球上托舉著一座大金字塔，這座大金字塔仿佛是倚靠著它背後和兩邊的“山脈”，而外圍部分則是在艦首方向存在缺口的巨大碟形圓環，圓環的上下兩邊分別延伸出十根圓柱體。這一型戰艦的通用識別代號是SCFLG—XM—11清明聖座級，它是......陣地核心旗艦。”

　　“比超級旗艦等級還要高嗎?！”

　　“我看看......”lhjl1864343開始讀取更多的信息，“嗯，不同的時期對這個問題的回答不同。帝國最早製造出它們並給它們分級的時候，超級旗艦和陣地核心旗艦是完全平等的。它們的區別在於設計使用目的:被劃歸為超級旗艦的戰艦往往精通於攻擊或者協助艦隊攻擊目標，而陣地核心旗艦則多是被用來作為後勤基地或者輔助用中樞。”

　　“隨著時間的推移，陣地核心旗艦的重要性開始高於超級旗艦......這其中的變化很複雜，還穿插著不少歷史事件。目前來看，陣地核心旗艦的等級確實高於超級旗艦。”

　　“護衛咱們怎麽可能需要這樣的東西?”isha354588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我覺得應該是xs4028和來找他的那個人的原因。畢竟已經成熟的活動......我認為沒沒有其他方面的理由可以使得固定的活動流程出現這種程度的變化。他們看起來，應該是僅可能的“其他因素”了。”

　　“xs4028，克裡茲......一開始我覺得他是最平易近人的那個，但是現在看來，他好像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

　　“首席，這一次您用的是......分身?”

　　雖然外形別無二致，但是克裡茲隻一眼就看出了坐在自己身邊的“首席”並非本尊。

　　“是的，因為如果我要使用本體跟你們一起去的話，衛戍艦隊可能會影響到你們所要觀測的世界的穩定性。帝國在這一方面有著極其嚴格且嚴厲的規定——正常情況下，當某一個體的權限高於一定等級，他的本體就不能離開帝國疆域，也不能同其他智慧的個體產生近距離接觸。隨著權限等級的繼續提高，他所能接觸到的帝國內存在也會逐漸減少。並且——他將不能離開衛戍艦隊的防護圈。”

　　“這樣……您不會感到太過……拘束嗎?”

　　“如果只是從一個獨立個體的角度出發的話當然會。但是，權限等級的提升並非是帝國在對你提出單向要求，你自己的決定也有著相同的影響權重。如果你做出決定，在權限的階梯上向上攀登，那麽你在你做出決定的同時，你也將會因此而放棄一些東西，例如你的一部分隱私、一部分自由和一部分獨立的自我。所以，我不會感覺到“拘束”。”

　　“那我將來……”

　　“這一點我也不能確定，xs4028，我只能說，因為你的特殊性，帝國有可能會對你進行跳躍式提權。你很特殊，很重要，也很強大。”

　　“我能有時間好好想一想嗎?”

　　“有，但是這個時間恐怕不會太長——帝國建立的模型認為，你的成長相當迅速。當你的獨立意識和智慧同你的“軀體”融合之後，你會在很短的時間裡伴隨著一次強度很高但形式未定的信息爆發迎來自己的“成熟”。如果你想好好想一想，清楚地想一想的話，那最好是趕在這之前。”

　　“首席，那您能給我一些建議嗎?”

　　“我自然會建議你盡量遵循帝國的安排。當你完全成熟之後，你的力量和你的感官都將不同於你的周圍人，這會使得你感覺到寂寞，而如果你得到了對應的權限，那麽你將重新擁有一個能夠跟你對接的圈子。我想，這至少可以讓你在以後的日子裡不會隨隨便便就感覺到“自己很特殊”或者“沒人能懂我”。並且，接受提權的話，你能夠得到一個不會讓你感覺到過於壓抑的環境。帝國計算過，如果你進入成熟期，你之前居住的世界以及生活在你周圍的生命們，這些存在對你來說......會顯得脆弱。”

　　“目前，我也無法一次性的給你太多的建議，你恐怕也消化不了。你確實需要一些時間好好思考一下。保持冷靜，不要焦慮，也不要過度糾結，不要將問題研究的太深太死——它們不利於你的思考。”

　　“好，謝謝首席。”克裡茲站起身來，向著坐在自己身邊的ui65312鞠躬示意。隨後他向著自己的舍友們所在的位置走去。一陣細微到幾乎察覺不到的晃動開始悄然拍打船體，但是這陣晃動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克裡茲歸隊以後，晃動也隨之終止，與此同時展現的，還有廣闊遼遠的無盡星空。艦隊已經抵達目的地，而測繪船外層護板的打開，則聲明了測繪活動的開始。

　　從虛空進入秩序環境的“下沉”過程完成以後，護衛這艘並不龐大的測繪船的護衛艦隊立刻將暗淡的聯合護盾從用於輔助貼合世界屏障的融合模式轉換為對內表征壓製模式。在這層護盾的壓製之下，超級旗艦和陣地核心旗艦等隻身便足以令世界顫抖崩潰的大家夥們終於可以將自己置於尋常的星空之下了。

　　許多形如蝠鱝的艦載機從母船的“腹部”通過坐標轉化通道遊了出來。它們憑借著自身攜帶的強大航行系統駛入星海的深處，而坐在它們體內的成員們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們要用自己的雙手去采掘這個世界的物質、探尋這個世界的結構。

　　“好了，那麽我們也要開展我們的工作了。”眼前的流螢很快便擁入了星辰大海的懷抱，lhjl1864343轉過頭來開始分配組內任務:“xs4028和我一起探測世界秩向規則與邏輯結構，isha354588和qxzp96349負責讀取宇宙常數並整理出造物規則，沒有問題吧?”

　　“沒有。”“沒問題。”“沒。”

　　“那麽，開始作業，升起工作台。”

　　對於目前的帝國技術來說，對一個世界進行測量並不算困難，也並不需要多麽複雜的設備。伴隨著一系列蓋板的打開與設備的調整，原本的座椅與桌子被兩座平台取代，而這兩座平台上指向星空的“炮筒”……它們看起來就像是非常非常古老的望遠鏡。

　　“xs4028，數據讀取和分析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沒問題吧?”lhjl1864343操作設備，將一道筆直的金色光芒射向時空結構的深處，確保它能夠做到貫穿“整個世界”。

　　“沒問題，這個過程實際上就是看晶能探測光芒貫穿的時空結構能夠讀取出一個怎樣的矩陣，然後再根據這個矩陣的特征確定它的最大無關組中線性無關的向量有多少就可以了。不過這樣做能夠讀取出來的信息還並不是三秩讀數，而是這個時空結構體內部的時間維數和空間維數，這些數據還需要再做進一步的處理。”

　　“舍長，把這些內容記錄一下:空間維度數29維細分方式為4+9+16，宏觀主導維度數4，微觀結構拓展維度數9，投影擴展維度數16。時間維度數2維，這裡的信息運作模式為主信息體支配時間，較少出現時間線分裂現象。”

　　“……說起來舍長，你不覺得咱們見到的大量的世界幾乎都是這樣的嗎，能夠容納更多信息擴展的維度不作為尋常形式的空間維存在，而是以其他的向量維的形式存在於世界之中……進行三秩換算的時候還是多了一些麻煩的。”

　　“……確實如此，不過也可能是我們見得還不多吧，畢竟咱們見過的世界數量真的不算多。”

　　“嗯……”

　　雖然嘴上答應著，但是克裡茲隱約感覺這裡似乎有些不對——並不是見到的世界太少，有許多碎片可以表明……是有強大的外力塑造過這一切，才讓它們逐漸有了類似的規則，這一點雖然有些模糊但是絕對不會有錯……那麽，這一切到底會是怎麽回事呢?

　　目前看來……可能需要等到自己擁有更高的權限，自己才能依靠自己知道為什麽。說到底，還是自己能了解知識的感覺更自由。

　　在探測進行的同時，不時有金色的小型蝠鱝狀飛船從星海深處返回艦隊。克裡茲能夠聽到那些飛船中的“同學們”在講些什麽，大致是關於自己采集到的物質的特性、采集過程中，局部的表現如何對應於宇宙的造物法則與運作法則等等。這其中並沒有什麽太高深的內容，克裡茲也並沒有細聽其中的具體內容。只是，這樣帶有生機的嘈雜……讓自己很心安。

　　“……時空結構體實際應用層最高信息傳遞速度1.6e11標準星明公裡每秒，由於這裡的時空存在大尺度一致性震蕩，時空結構自身的局部收縮擴張速度高於實際應用層製約，因此實際應用層存在不同的現實范圍……我知道了，我會記下來的。”

　　“這不太對啊?isha354588， 你確定你的每一步操作都沒有問題嗎?”一旁，正在另一處工作台上研究造物規則的兩人似乎起了爭執，而爭執的內容引來了xs4028和lhjl1864343的注意。

　　“我保證我沒做錯，我的每一步操作都是按照規范要求來的！”

　　“但是啊，但是！你看咱們的結果——每一個位點的第一次讀取結果可以認為均勻穩定，但是第二和第三結果差距卻很大，你知道嗎，這個樣子的結果意味著這裡的時空結構看一眼就會垮塌，看三眼就該直接往世界末日靠攏了！”

　　“但是，你覺得怎麽可能會出現在不改變操作細節的情況下操作由正確直接變成錯誤這種事情?你看，哪怕我現在對一個點什麽都不做測量兩次，讀取出來的結果差異就這麽大！”

　　“……怎麽回事?”克裡茲眨了眨眼睛，“觀測過程出問題了?”

　　“結果很奇怪……我已經核查我的操作步驟很多次了，我沒發現我的操作裡面有的錯誤啊……”

　　“按照你們目前已經得到的數據，結果說明了什麽?”克裡茲詢問道。

　　“宇宙的各項常數不穩定，受到擾動以後就會立刻出現變化，世界的基礎邏輯穩定性也很差——形成物質的邏輯會以很快的速度變化。”

　　“……那豈不是說明這個世界的內部非常不穩定?我覺得不應該啊。”克裡茲撓了撓頭，“我沒看出來這裡的東西有這樣的性質，並且這不是徒增危險嗎……”

　　“——你們等等，我去問問首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