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

　　看到這樣一個似乎是貨櫃的東西緊貼在艦隊的防護屏障上，維多維爾的注意力短暫地被它吸引住了。

　　準備用這種方式破壞或侵入艦隊防護體系?

　　但如果是從前者來考慮的話，在這萬事萬物皆為信息的情況下，包括攻擊在內實現一切目的的做法的形式已經不再重要，更何況，這種做法並不隱秘，至少從目前能想到的結果來看，它不夠高明。

　　而從後者來考慮的話，這種東西是木馬實體的可能性太小了，不僅形式上沒有必要，從實際操作上更沒有必要這樣大費周章裝模作樣。

　　哪怕考慮的再深入一些，維多維爾也沒想出這個做法應該如何從攻擊或者入侵等切入點展開接下來的行動。

　　並且，這個“貨櫃”的性質不同於自己所見過的任何Σ造物。

　　雖然都被黑色且光滑的超級材料包裹著，但是這個“貨櫃”看起來十分純淨——它似乎並沒有沾染死潮，在它的上面沒有那些會閃動的黑紅二維花紋，也沒有它們消失之後留下的灼燒痕跡。

　　而帝國曾經接觸回收到的所有Σ造物或者造物碎塊則全部帶有自內向外的死潮汙染痕跡，區別幾乎隻存在於輕重程度上。

　　行為上的沒有必要與形式上的特殊吸引了維多維爾的注意力，也使得他做出了這件東西想要傳遞的信息主要的成分恐怕並不是“攻擊”或者“侵入”的判斷。

　　但是，如果想要更進一步的處理它，就必須考慮短暫地打開不滅長牆和聯合護盾在該微段位置的隔離屏蔽，這可不是維多維爾一個人完全說了算的事情。

　　“啟動商議流程，召集相應個體進行可能性分析——”維多維爾釋放了正處於蓄能狀態的敘事轟炸並發布了針對於新情況的分析官召集令。

　　但是在他的攻擊剛剛砸下、召集命令還沒“張貼出去”時，劇烈的擾動便狠狠地撞擊在長牆上，仿佛是雜糅了無數片星海的信息海嘯抹平了長牆以外的一切，那些躲藏在巨大雲團之中的超級造物們沒能在刺眼的強光中留下哪怕一塊剪影。

　　“嗯?！”

　　盡管時間上的差距很細微，但是維多維爾注意到，Σ造物們的“毀滅”比自己的攻擊產生效果的時間節點提前了。

　　針對於一系列“故事”進行的強大攻擊摧毀的對象並不局限於故事內主體的某一種具體狀態，但是劇烈變化的Σ造物信息結構還是造成了大量的敘事攻擊信息的“脫靶”——Σ造物自毀時產生的巨量信息沒有被敘事轟炸完全湮滅掉。

　　它們猛烈地撞上了長牆，進而創造了一層能夠在無限個方向上同時閃耀的流光海洋。

　　“擾動范圍為不定向無限維度，沒有後續操作。這是一次沒有任何後續目的的阿洛阿爾式爆炸……”

　　“陛下，確認所有Σ造物同時進行了自毀操作，自毀形式為阿洛阿爾式爆炸，沒有從爆炸產生的信息衝擊中檢測到任何可以明確的後續操作。艦隊檢疫系統整體工作正常，確認部分處於艦隊體系外層的節點遭受死潮汙染，目前汙染已經得到控制，正在對所有艦船進行檢測。”

　　“嗯。繼續進行艦隊相關的所有消殺作業。待這裡的環境穩定以後，派出對應的工作團隊勘察現場並采集相關信息。在此設立的所有虛空哨站配合聖音禮讚要塞群及虛空巡天雷達陣列封鎖並監視這片世界結構。同時，涉及到此處的虛空航路暫時封鎖，位於可能受到影響的區間內的世界暫時處於戰時狀態……”

　　“這種場景似曾相識……”在發布完一系列應該由自己發布的命令或者現在自己可以緊急發布加速處理的命令之後，

維多維爾陷入了回憶。　　“上一次大量Σ造物突然出現然後又忽然集體自毀的事情已經是……在幾個紀元之前了，那時還是……躍升紀年，啊，想起來了，當時是Σ決戰旗艦功能枝自毀。那次它們也是執行了阿洛阿爾式的自毀爆炸，但是當時我們自己還不足以注意到這些事情。遠征紀年開始以來，帝國抵抗過部分Σ艦隊的入侵，但是這些從虛空中出現的Σ造物狀態已經很差，並且除了本能的進行列陣攻擊外，它們並沒有表現出更多的目的性……”

　　而這一次，這種數量這種水平的Σ造物集中出現又集中以這樣的方式自毀，並且還以大量信息湮滅導彈作為掩護送來了這樣一箱“貨物”。

　　情況完全不同於當前還漂浮在虛空中的Σ殘骸，狀態良好且帶有相當“新鮮”的汙染氣息的Σ造物再一次伴隨著囊泡出現，並且它們在行動中表現出了明確的目的性，還有敘事奇點的成熟……

　　維多維爾把這些問題考慮了一遍又一遍。看起來，之後包括自己在內的整個帝國都需要忙活好一陣了。

　　“啟動商議流程，召集相關個體討論對該件“貨物”如何處理……”

　　……

　　事件本身被平息下去了，但是它所造成的後續影響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消除——xs4028這一敘事奇點“成熟化”時引發的虛資訊跌落造成了影響范圍以及自身規模都堪稱誇張的巨大天震，在其影響范圍內的許多世界都被厚重且危險的結晶包裹，它們需要花費一定的時間來清理肆意生長的透明尖刺。

　　同時，虛資訊猛烈跌落的過程還引發了大量的創世紀活動，這些新生的、缺少章法的世界又因為“螺旋世界迷陣”現象的出現而形成了極其糾纏的內部結構。

　　而在這些結構內外，還殘存著部分Σ造物自毀時釋放出的、帶有汙染的信息流。在這數種情況的聯合作用下，這裡形成了一片危險的“虛空雷場”。

　　虛空原本應當黑暗無光。但是在這裡，虛空卻會不斷的被來自“雷場”所爆發出的閃光短暫地照亮——大量畸形世界正在被引發世界末日或者乾脆被爆破，它們拋射出的大量信息會短暫地“點亮”虛空。

　　不過，虛空會很快吞噬這些並不自洽的信息碎塊，並讓一切重歸平靜。

　　“報告，正在按序造成世界末日。所有世界末日活動穩定可控，沒有發現偏移總量超出規定范圍的高穩定性碎塊。”

　　“確認。額外補充記錄，階段性世界利用變化系數0.089%。此數值作為本千萬年的第二個參考數值。”

　　“利用世界的激進程度正在提高……這樣算下去的話，帝國在本千萬年裡的變動幅度仍然十分巨大。激進地變化意味著對於整個世界的行動會更加直接，例如更加直接乾脆的世界末日……這一變化已經持續相當長的時間了，並且現在看來，繼續發生這樣的變化的趨勢仍然存在。”

　　“當然會繼續存在下去——這個發展趨勢的來源就是帝國自身的繼續發展。畢竟說到底，世界是為帝國存在提供生存空間的地方，也是帝國物資中的一種，其余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以前由於種種原因帝國需要更多的保護已有的世界，但是隨著發展的不斷進行，世界本身已經不再稀缺，自然也就不需要優先考慮保護——如果世界末日帶來的效果更好，就沒必要花費更多的精力去采取別的行動。而且，在我看來這遠遠稱不上“激進”——想想吧，決策紀年時，“帝國”的處置單位是世界枝乾起跳。”

　　“但是保守的做法也有不造成更多麻煩的考慮在內，比如我們剛才談到的高穩定性碎塊。如果它們撞擊其他的帝國世界或者撞上了某個秩序場，那造成的影響可不比那些天震結晶要小。至於直接引爆整條世界枝乾……在我的想象范圍之外。”

　　“……我只是想說，世界的確是重要的資源，但是怎麽使用也是要看具體方式的。無謂的毀滅固然不可取，但是也完全沒有必要進行過分的保護……”

　　在遠離“閃爍”的“繁星”的地方，虛空巡天雷達中的記錄員們正在綜合雷達捕捉到的信號寫下有關的故事。由敘事奇點引發的變化正在走向尾聲，但是善後工作必須要做好。

　　而在離這片混亂的世界結構不遠的地方，一個獨立的新世界被造了出來。這個新的世界本身只有空蕩蕩的時空結構，而附加的結構則將這片原本連續的時空自內向外分出了許多層。每一條分界線的性質都不盡相同，但是有一點則保持一致——它們都是強大的超凡護盾。

　　護盾與護盾之間只有一條可用的聯絡線路，並且這條線路上還布滿了熔斷節點與信息流向監控器。在這片如此“大動乾戈”製造出的試驗場地中心，那個被回收的黑色狹長箱體正靜靜地懸浮在空無一物的空間之中。

　　而在它的旁邊，幾台備有各式試驗設備的工作器械則謹慎地處於待命狀態。

　　這樣東西雖然被認為含有太高程度的惡意與攻擊性的可能性並不高，但是處於安全考慮，對它進行研究的設施還是被護盾裡三層外三層地進行了隔離，這是必要的措施。

　　“陛下，還有各位監督者們，相關設施已經準備完畢。試驗場環境穩定，所有防護體系運轉良好。是否開始進行交互測試?”

　　“準許，開始進行交互測試。”

　　“確認，許可已經獲得。確認，獲得許可已經成為事實。開始進行交互測試。”

　　命令被下達，但是位於多層護盾內的直接試驗區不會立刻執行命令。命令需要一層一層地傳遞，而在這些因為流程要求而導致的“硬性延時”發生時，其他各層負責作為中繼單位在傳遞信息時都可以借此機會進行額外的檢索，以此最大程度地保證試驗的安全性。

　　命令一層層地深入，就像是一個連環嵌套的多重房間裡鎖上的門正在被按順序打開，房間裡面的燈也隨之點亮一樣。命令逐漸深入到了核心，並傳達給了正在那裡待命的試驗器械。

　　試驗器械們得到了目標，它們小心翼翼地“遊”到了距離黑色貨櫃很近的地方。

　　按照試驗計劃，它們需要先對貨櫃本身進行極其詳細的外觀掃描，然後查詢貨櫃的外部結構來確認它有沒有可以進行交互的、可能轉變成了其他不易察覺的形式的端口。

　　如果在這些試驗過程裡沒有得到有用的信息，那麽它們將開始嘗試破拆這“貨櫃”的外殼。

　　“開始對該實體進行全面外觀掃描。收集數據並同數據庫進行比對……查詢類范圍收緊，已經確認該實體所屬范圍……捕捉到實體的部分歷史輻射，利用小型虛空巡天雷達分析該輻射……聯合對比確定，從功能上來說，這件實體類似於帝國的導彈發射單元。”

　　“……導彈發射單元?”在經歷了幾分鍾的延遲之後，收到消息的維多維爾和一眾正在關注這件事的技術官員們感到有些詫異——如果這個“貨櫃”裡面的東西真的是個導彈發射單元的話，那麽從那些囊泡中冒出來的Σ造物為什麽要如此大費周章送一份裝著導彈的盒子來?

　　“……已經確認該實體保存相當完好，目前實體處於封閉狀態，沒有發現更多有效信息。”短暫的延遲之後，最新的檢查情況被傳遞到了最外層。“尋常方式已經無法取得新的成果。是否進行破壞性研究?”

　　“批準，開始對該實體外殼進行拆解嘗試……”

　　“等一等！”

　　正在眾人準備破拆被護盾層層包圍的黑色貨櫃時，一個急切的聲音直接在他們的內心中響起。

　　“莉爾?”

　　“維斯瑞凡陛下?”

　　“停止針對該實體的檢測——伍德， 把它帶到我這裡，你親自送。”

　　……

　　虛空烈陽。

　　“怎麽了，莉爾?”維多維爾小心地將被封裝的黑色貨櫃移動至維斯瑞凡面前。

　　維斯瑞凡沒有多說什麽，她揮手解開了維多維爾設在實體外層的防護體系，但是接下來她所做的事卻出乎維多維爾意料:她猛地抓起維多維爾的手，並將那隻被抓住的手一下子拍在了“貨櫃”那黑色的裝甲外板上！

　　“?！”維多維爾被突如其來的舉動驚訝了一下。不過，新的變化很快便使得他將注意力從面前的黑盒子轉向自己——他注意到，似乎有一些不同尋常的信息流入自己的腦海。

　　最開始，“它們”似乎是一段亂碼，但是，看起來毫無規律的它們正在逐漸轉化，變成自己可以理解的意思:

　　“……已經覆蓋，正在融入網絡。觸點上線，控制開關上線……已受控。”

　　“……萬象表意能力?”

　　“繼續看。”維斯瑞凡的神情仍然嚴肅。

　　伴隨著一系列有些奇怪的提示話語，這個光滑的黑色“貨櫃”開始出現一系列規整的縫隙——將其封死的裝甲蓋板正在打開重組，形成一系列附著機構和接口。

　　伴隨著主蓋板的啟封，貨櫃內部的“貨物”映入了兩人的眼簾——一排排黑色的、箭鏃帶有四個誇張的翼的箭矢整齊地靜置在貨櫃內部的導彈發射井中，烈陽的溫暖白光經過它們的外殼反射後變得寒冷和尖銳，令人不寒而栗。

　　“信息湮滅導彈?莉爾，這是——”